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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将夜-第4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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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墨微微皱眉,说道:“你没有箭了。”

宁缺通过洞口,看着昏迷中的桑桑,又看了眼受了伤的大黑马。

他直接拉动了铁弓。

弦上无箭,那便是空弹。

弓弦铮铮作响,声欲裂云。

紫墨的胸口多出一道极深刻的血线。

他有些惘然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

宁缺再度拉弓,弦声再起。

每一弦动,他心中的燥意似乎便消退一分。

于是他连弹数十弓。

十余丈外,紫墨的身体上出现了数十道血线,如沙山般崩坍,血肉四溅。

宁缺把铁弓收至身后。

他站在乱飞的寒冷秋雨里,若有所思。

从这一刻开始,他晋入知天命境界,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得道。

而和以往两次破境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只是疲惫。

……

……

第四十四章暮光下,拖着车,牵着马

天色晦暗如夜,风雨凄迹如诉,风雨中,黑色马车不停淌着水,宁缺若有所思,然后瞬间醒来,走上了马车,抱起昏迷中的桑桑,伸出手指掐着她细细的手腕,感了感脉,将她缓缓放平在被褥上,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苍白的小脸,他的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确认天窗的挡板遮的严实,他走下马车,来到先前自己一拳打破的车厢壁前,双手拉着有些锋利的铁皮边缘,用力拉回原处,大致恢复原状,至少不用担心会有雨点从洞里飘进去,打湿桑桑的脸。

大黑伞在车旁的水洼里,被寒风吹的不停颤抖,他拾起伞,走到屈着前蹄跪在雨水的黑马前,单膝跪下,用伞替它遮着,然后低下身,抱住它强壮的脖颈。

大黑马的头侧被紫墨重拳击中,骨头没有碎裂,受到的强烈震荡,却让它感到十分难受,不停痛苦地喘息着,此时被宁缺抱在怀里,感受着主人的那丝温暖,似乎稍好了些,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宁缺轻哼一声,单臂用力搂着黑马的脖颈,帮助它从污浊的雨水里站起,然后抚着它,慢慢走到火势早熄,只剩焦黑废墟的火莲寺内,借着残存的雨檐,让它暂时避雨势,至少保证马身的温度不会下降的太过厉害。

然后他消失在风雨中。

片刻后,秋雨终歇,天地在黄昏到来之前,再复清明的模样。

宁缺的身影出现在红莲寺前,右手紧紧握着十余枝黝黑的铁箭,铁箭的前端明显有些变形,此时正在不停向下滴着雨水。

元十三箭是他强大,也是最可靠最珍贵的武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不可能容许失散,先前便是去青陵四周寻找。

看着明显变形的铁箭,他知道如果不经过细心的修复,这些箭应该是没有办法再用了,想着先前把匣中的铁箭全部射光,居然都没有办法当场杀死隆庆皇子,他的眼中流露出浓郁的警惕神情。

虽然今天这场战斗到最后,隆庆皇子依然败的一塌糊涂,但宁缺清楚,这场胜利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那个注定与自己只能有一个人在世间生存的家伙,如今确实强大的难以言喻,如果不是最后莲生大师留下的意识碎片起了作用,那么现在自己只怕早已死去,根本连警惕的机会都没有。

从焦黑的破庙里找到几块打翻在地的肉块,宁缺走到大黑马前,温言细语地劝它勉强嚼了一块,然后替它盖了一件毛毯。

打开车门,他佝身走了进去,把沉重的铁箭扔到车厢一角,忽然觉得自己的牙齿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非常不舒服,皱眉伸手抠了出来,发现原来是一条肉丝,那肉丝看着很新鲜,却带着熟肉不具有的韧劲。

这是生肉。

这是生的人肉。

这是隆庆颈上的肉。

先前宁缺在隆庆脖子上啃了一口,吸吮了很多的鲜血,意识恍惚之下,自然也啃了些肉下来,便塞在了他的齿缝里。

看着手指间微红的肉丝,宁缺皱了皱眉,难以遏止地产生了恶心欲呕的冲动,这毕竟是人肉,而且是他最厌憎的隆庆的肉。

这种恶心欲呕,大部分是因为人类的本能,还有很大一部分,却是宁缺在意识里对自己的摧动,因为他不想自己的胃里有这些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像孩子一样瑟瑟缩在被褥里的桑桑,稍一沉默,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呕吐的欲望,只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宁缺走到桑桑身旁坐下,替她把被褥压实,然后取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一道血口,放在了桑桑的唇边。

无论是小刀刀锋深深割破手腕,险些割断筋骨的痛楚,还是昏迷中的桑桑无意识里开始吮血所带来的可怕的抽离感,都没有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平静甚至怜爱地看着桑桑。

桑桑身体极为虚弱,又中了奇毒,昏迷中根本没有太强的吮吸力,不多时,宁缺手腕上的伤口便渐渐凝结,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拿起小刀再次用力地深深割下,然后再次放到她的唇边。

他先前吸了隆庆的血,隆庆血肉里蕴含的通天丸的至强药力,有一部分也进入到他的体内,他计算的很清楚,在拣箭的这段时间里,通天丸的药力,应该刚刚从胃部进入自己的血液,却还没有完全被自己吸收。

换句话说,只有这时候他的血液,才有救人的效果。

确认桑桑已经吸了足够多的血,宁缺移开手腕,走下车厢,向着残庙檐下的大黑马走去,最后的几滴雨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要洗至透明。

走到大黑马前,他掏出十一师兄准备的最珍贵的一根黄精,然后看着极为粗暴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擦了擦,便放到了大黑马的嘴前。

那根黄精里面本来就蕴含着极饱满的药力,除了书院后山的老黄牛,大白鹅,大黑马这些血力旺盛的畜牲,没有谁能够直接这样吞服,即便是入魔之后的宁缺也不能,此时混着他那带着通天丸药味的鲜血,黄精的味道愈发刺鼻。

大黑马疲惫地抬起头来,看了宁缺一眼,抽了抽鼻子,闻着黄精上的血腥味,心想这么血糊糊的东西谁愿意吃,实在是不符合自己书院憨货的品味。

它极为嫌弃地扭过头去。

宁缺下意识里抬起手来,像从前那样,想要暴揍它一顿,然后看着它委顿可怜却强作精神骄傲的模样,却是心头一软。

“赶紧吃了,对身体好。”

他轻声哄着。

大黑马疑惑看着他,心想这人今天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

……

大黑马吃了染着血的黄精,桑桑吸了半腹的血水,都在消化里面的药力。

趁着这段时间,宁缺把马车的车轮做了简单的修复,然后看着马车钢铁铸成的车壁,沉默无语,他都不知道,先前自己怎么能一拳便把车壁击穿,即便是魔宗的真正强者,要做到这一点,也极为困难。

最终他只能归结为,这是修行者初入知命境时的一次暴发。

车壁上的破洞可以勉强补好,师傅颜瑟刻在车壁上的神奇符阵,却因为那些线条的断裂,而不可能简单地修复。

桑桑和黑马伤势渐宁,却不可能马上好转,依然需要地方治疗,现在的情况是车要修,人也要修,在这种局面下,自然不可能直驱烂柯寺。

暮时将至,雨后的青陵天光黯淡,然而透着一股清新的生命的鲜味,那是断草茬口的汁液的味道,也许是草中斑驳血渍的味道。

坚硬的车轮碾压着雨后疏软的泥土,竟似要没入小半个车轮,没有车壁符阵的力量,这辆用钢铁铸成的马车,沉重的难以想像。

至少需要八匹最精壮的骏马才能拖动这辆马车,以前大黑马完全健康的时候,可以做到,然而现在它已经受了伤,哪里还有这个力气。

宁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拉着黑色马车,向着草甸下方行去。

缰绳后是疲惫的大黑马。

黑色马车车厢里躺着桑桑。

第四十五章找药

齐国偏处西南,是中原诸国里一个不起眼的国家,都城自然无法与长安城比较,谈不上雄伟,但却显得格外干净或者说清静,微黄的银杏树叶下,行人如织,脸上带着平静又或者可以说是麻木的神情,似乎街畔的美景和周遭每天发生的生活故事,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数千年来,齐国一直是西陵神殿的附属国,道门在这里的地位极高,街上偶有带着神殿徽记的马车经过,民众远远看着,便会虔诚跪拜在道旁。

都城正北方有一座白色的道殿,建筑外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雨道边缘涂着金粉,看样式明显是仿照桃山之上的西陵神殿,只不过规制要小很多。

这座道殿的高度,竟是超过了都城正中间的齐国皇宫,站在道殿的正上方,远眺皇宫,会自然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这种高低落差自然是刻意的安排,也是数千年来真实情况的写照。

齐国的皇位继承,必须经过神殿批准,而无论是军事还是外交,也都完全无法摆脱神殿的影响力,所以可以想像神殿在此拥有多么薰天的权势,道殿里居住着的那位红衣神官,在齐国的地位,甚至还隐隐然在皇帝之上。

有了权势自然便会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及资源,所有齐国子民都清楚,齐国最夺目的珠宝,最珍稀的物品,并不在皇宫里而是在道殿里。

财帛总是令人心动,哪怕是最胆大最强大的盗贼,也不敢进入这座道殿行窃,更没有什么匪徒会愚蠢到来这里抢劫,因为这座道殿是齐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没有谁敢在昊天的世界里轻易冒犯。

就在前些天,齐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龙虎山天师道被血洗灭门,国师张天师也形状可怖地死去,神殿和齐国皇室,联合派出了大量力量前去调查,然而都城的气氛依然像秋天般,变得越来越晦暗。

道殿的戒备愈发森严,站在石阶两旁的骑士,神情冷漠地盯着路过的行人,眼光寒冷的像冰块一样,似乎无论是谁在他们眼中都是贼人。

静寂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道令人耳酸的、难听的摩擦声,护教骑士们顿时警惕起来,向那边望去,冷漠的眼神骤然生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辆黑色的马车正自街头缓缓行车,黑色的车轮在坚硬的石道上碾过,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辙痕,碎裂的石屑不停向四方飞溅。

护教骑士们震惊无语,心想这辆黑色马车得有多沉重,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而这辆马车的车轮又是用什么材质铸成,居然能够不变形?

更令他们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虽然那辆黑色马车前方有匹黑色的高头骏马,却不是由马拉动,而是前方系着根极粗的绳索,被一个年轻人拉在手中。

这个年轻人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得动这样沉重的一辆马车?

这件事情马上被人通传到道殿里,一位中年神官出来察看,看到这幕画面,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又有些复杂——能够单手把这辆马车拉动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虽然心生警惕,却也不愿多生事端。

黑色马车缓缓驶上坡道,停在道殿前。大黑马低着头颅喘着粗气,显得极为疲惫,有些好马的护教骑士,看着它光滑的皮毛,不由好生惋惜,心想那个年轻人实在是糟糕,竟把如此一匹神驹养成了个病货。

“你是来做什么的?”

中年神官看着那个年轻人微微蹙眉问道。做为西陵神殿的一员,代昊天在世间行使旨意,在齐国都城里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自然也养就了嚣张冷酷的性情,他自以为这句话问的很是温和,却不知道在别人耳中是多么的没有礼貌。

年轻人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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