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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燃烧的岛群-第48章

小说: 燃烧的岛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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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精干的杉本走上前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自我介绍:

“杉本瑞泽大尉。”

“杉本先生,您要做什么?”

“在此地遇上美奈子小姐实在难得。你到哪里去呢?”

“横手。”

“啊,我们同路。我的老家也在横手。”

“啊——”美奈子拖长了声调。平心而论,她不大喜欢杉本这种只有匹夫之男的军人,她喜欢文雅的政治家和企业家。然而在变成了异乡的故土,遇到一个邻人,也算是遇到了一个骑士。美奈子鞠了一躬:“请先生多关照。”

她露出她贯有的淡谈的微笑,表现出含而不露的礼貌,她淡雅高贵的风度,摄走了多少军人的魂魄。

他 笨拙地靠近她,双手不知放到何处,人也局促不安,活像个乡巴佬。他本来就从农村出来,凭着一股农民的机狡和天生的军人直觉,在太平洋上干掉了许多敌人的飞 机,炸翻了敌人的船舶。他杀死过有教养的人,不等于他自己就有了教养。美奈子不是在青柳的房间里,杉本用钱就可以占有她。她如今在大自然中。他爱她,想占 有她,但是在她面前有股自卑感。美奈子虽然穿得那么朴素,态度也非常谦和,仍然使他感到她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 们坐上一列烧木柴的火车,沿着奥羽本线往东南开。一路上,大雪封山,银霜铺地,火车时而穿过漆黑的隧道,时而跨过冰冻河流上的桥梁。山林中几乎看不到人, 偶而有一个小站或信号所,其余的地方,满目荒凉,却有股荒蛮的美,尤其和东京一比较,和南洋的雨林战场一比较,银装素裹的出羽山区算得上是仙境了。

“杉本君,你们军人很辛苦吧。”她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岂止是辛苦,还要死的。”

“战争能打赢吗?”她冲口而出,连她自己也很吃惊,一个女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杉 本大尉没有去计较,他陷入沉思。只有车轮在铁轨接缝处的咣咣声。火车沿着雄物川河谷通过了神宫寺。上车和下车的人都寥寥无几。后来才听说这车几天才开一 趟。过了玉川上的桥,就到了大曲市。大曲市的古迹很多,著名的古四王神社就在奥羽本线边上。大曲在横手盆地西北边缘,稻田阡陌,渠道纵横,小桥流水,都被 新雪和残雪覆盖着。丸子川上的木桥、茅屋,结着薄冰露出稻茬的原野,脱光了叶子的柳树,表现出一种静态的日本式的美。

杉本沉默着。列车进入了横手盆地。机车只拖着四节车厢,在平原上轻快地喘着气。一过横手川,横手市就到了。

没 有任何人来接他们,站上非常冷清。内地的横手早就衰落了。年轻人抱着幻想到东海岸去,到朝鲜去,到满洲去,谁还想耕种打不了多少粮食的贫瘠水田?杉本陪着 美奈子找到她的故乡三本柳村。她的父母已经过世,村里的同辈人出走的出走,出嫁的出嫁,竟无一个孩提时代的伙伴。岛国的人眼睛总盯着外洋,它的内陆衰微是 无可避免的,也是无可奈何的。三本柳村只剩下几个妇叟,过来瞧瞧当年的美奈子。她们叫着她的小名,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三本柳同横手盆地的其他村落一样,蒙着白雪,结着薄冰,枯树寒鸦,寥无生机。如果没有战争,也许还有年轻人爽朗的笑声;战争一打开,它就成了一具僵尸——古典的、日本美的僵尸。

“走吧。”杉本扶着美奈子的肩膀。美奈子伤感地呆立住不动。“到我家去吧,我父亲还健在。”

美 奈子此行并没有明确的动机。她经常出走,看看外地天长节、游神节,到庙宇里烧炷香,到温泉里洗个澡。每逢心烦,她就离开东京。东京是一个疯狂的游涡,东京 的一切都被扭曲了。她随风而去,兴致所至,随意飘飞。杉本请她,她就去吧。反正她明里暗里挨够了别的女人的骂:“臭娼妇,人家把丈夫送上前线,她却在勾引 别人的男人。我们象男子一样在工场里甚至矿井中干活,想着为天皇打赢战争。她这该死的却打扮得花枝招展,什么正经事儿也不于,光拿钱。”她为此流过泪,她 有她的苦衷。她又认命,命是天野大神定的,谁也无力抵拒。

杉本说:“美奈子小姐,我从所罗门群岛前线回来,我知道战争的实际情况。”美奈子什么也没说,他们的脚踩在雪地上嚓嚓作响。

“ 战争非常残酷。”杉本看着茫茫的积云,沉重地说。“我们同时和中国、美国、英国、荷兰、澳大利亚作战。他们的人口十倍于日本,资源和生产能力二十倍于日 本。我们杀死了他们很多人,打落了他们很多的飞机,击沉了他们很多军舰。但是,他们生产了更多的飞机、军舰和枪炮,更多的男人穿上了军装,源源没有穷尽。 不等我们杀光他们,我们的资源已经耗尽,我们的年轻人也都死光了。”

他 们来到杉本的家。杉本家在柳田,离三本柳村四公里,沿着与奥羽铁路平行的公路往南走一小时就到了。他俩一路上谈了很多。杉本人虽粗,却很机敏,不失为一个 男于汉。他讲了南洋战场上那些惨烈的海空战争,讲了美国人和他们发明的各种新武器,这方面美奈子一窍不道,只是默默听着。杉本讲起了死去的战友,他们死的 时候,有的表情严肃,象赴一次盛会;有的极度痛苦,死亡成了解脱,有的面带微笑,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有的觉得生活刚刚开头,对人世不胜眷恋。只有一点是共 同的,他们并不追求为什么而死,仅仅象乌儿一样收敛起双翅,等待着死亡。

杉本的话说起了美奈子女人的同情心。她挽起杉本的手,轻声说:“如果我能帮助你什么,请不要客气吧。”

到 了杉本的家,不巧,他父亲年老体弱,患风湿多年,到田泽湖畔的夏濑洗温泉浴去了。杉本妈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问寒问暖,可惜家里实在穷困,只好烧上一壶开 水来招待。杉本突然想起在圣克鲁斯海战中击落的那个美国“蓝魔”队飞行员。他一定是很富有人家的子弟,要什么有什么。一个被灶烟熏黑的日本农家子弟,去杀 死大洋彼岸另一个与他毫不相于的富人家的孩子,嫉妒心固然可以平抑,然而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母 亲杀掉了仅有的一只报晓公鸡,算是为儿子和他的女友做了一顿晚餐。美奈子知道东京的平民已经过得相当苦,设想到内地的农村几乎没有一粒米、一滴油。天很早 就黑了下来,三个人就着灶火的微光聊天。美奈子看到墙上有一柄三弦琴,就取下来,试试音。琴长年不用,已经走了调。她就用走调的琴弹了一曲《劝进帐》。曲 终,杉本和他妈都叫好。美奈子又弹了一曲《都鸟》。在一个暗无星光的雪夜,在广阔而空寂的原野上,雪沙沙地下着,三个人,一柄三弦琴奏着走了音的乐曲,也 有一番凄凄切切的意境。不知怎地,杉本想起了拉包尔的热带的夜晚,迷乱的赤道的星空,那些疲惫而痛苦的日本士兵们,哼着一首歌。他

不由自主地哼起来:

越过滔滔大海,

尸体深在波涛上;

翻过莽莽群山,

白骨堆积在荒野中,

我会为帝国而战死,

连头也不回。

唱着咱着,杉本的眼泪流下来,嚎哭着。美奈子和杉本妈也轻轻地啜泣。美奈子拉过杉本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很久很久.

杉本停住了歌声,他把美奈于抱到怀里,似乎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创痛。

他对金田美奈子说:“如果我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你肯嫁给我吗?”

美奈子点点头。给注定要死去的人一个安慰吧,凡是去南洋作战的人,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呢?

2

大 盐平内弘活着踏上了东京湾的晴海码头,活着回到了自己家中。他重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墙上的浮世绘和宗达、尾形的名作,他再也不用冒着酷热,在瘴疫遍 地的南方作战了。他也不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冲击美军的铁丝网,或者挤到罐头一样的驱逐舰里,开往所罗门两串岛链中的某个人迹未至的海岛上。或者蹲在新几 内亚北部的阴湿战壕中,变成一堆腐肉和白骨。他的伯爵家庭从桃山时代起就成为日本有名的武士和贵族,他不必“享受”难以下咽的橡于面,或者去服各种劳役, 从值更到救火。他受过充分的教育,可以等到战争结束,然后随着另一个日本开始另一种生活。

他为这一切付出了代价:

他的一条手臂永远丢在了新不列颠岛的拉包尔。

一九四三年夏天,哈尔西和肯尼相继发动了一连串互相配合的空袭,连续三个月轰炸拉包尔的七个机场,并且诱使日本战斗机交战。拉包尔的日本飞机所剩无几。大盐平少佐的右臂也被一块美国弹片削断。因此,他侥幸躲过了俾斯麦海战,并且乘一艘返航的运输船“菊丸”回到了日本。

“菊丸”刚离开拉包尔,哈尔西将军和麦克阿瑟将军的铁钳就从东西两边合拢,拉包尔被困在铁笼中。

哈 尔西原来一直沿着所罗门群岛西南的一串岛链逐岛推进。先打瓜达尔卡纳尔西北三十海里的拉塞尔群岛,再打新乔治亚岛。他立刻陷在日军逐岛抵抗的泥沼中。哈尔 西这才幡然省悟,开始了第一次越岛作战:绕过寇朗班加拉岛在它西南的维拉拉维拉登陆。日军并不在意,顺利地撤退了寇朗班加拉的守军。哈尔西的举动遭到了今 村均中将和草鹿龙之助海军中将的联合阻击,“公牛”又变得小心翼翼,先占了维拉拉维拉西北的小岛特雷热里。日军注意到了特雷热里西北的肖特兰岛,哈尔西就 咬牙做了一次跳跃,绕过肖特兰,在布干维尔岛的奥古斯塔皇后湾登陆。布干维尔在所罗门东边的岛链上,是整个群岛的第一大岛,根本

无 法占领。哈尔西仅仅建立了一个“亨德森式”的飞机场。布干维尔离拉包尔仅二百四十海里,今村均以为“公牛”的下一站是新不列颠。哈尔西大胆地越过拉包尔, 在格林群岛和埃米拉岛登陆。格林群岛在拉包尔东方一百海里,埃米拉岛在拉包尔北方二百海里,拉包尔已经被哈尔西从东南、正东和正北包围起来了。

现 在轮到了麦克阿瑟将军。他把陆战队一师抢到自己手里,用它去做自己战刀的钢刃。道格占稳了莱城、芬什哈芬以后,一下子就把陆战一师投入新不列颠西端的格劳 斯特角登陆。经过一番血战,终于建立了一个设防的飞机场。今村均在新不列颠岛上共有十万官兵,由于丛林厚密,眼看着格劳斯特角机场变成了另一个亨德森机 场。拉包尔西边的通道被堵死了。仅仅剩下西北方的一组群岛,它叫做阿德米勒尔提群岛,是拉包尔的通气孔。日本人还来不及加固它,麦克阿瑟的大军就在阿德米 勒尔提群岛的马努斯岛登陆。拉包尔成了枯藤上的死瓜。

记住这一大串让人头痛的名字,读音是会叫苦不迭的。其实很简单:有一只老虎叫做拉包尔,它住在一栋有八个门的宽敞大厅中,哈尔西将军堵住了五个门,麦克阿瑟将军拴死了其余的三个门。拉包尔只能咆哮着等死,再也无法为害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岛屿,只不过是那些大门的名字罢了。

大盐平内弘已经离开了那栋八个门被锁死的大厅,南洋战争变成了遥远酸楚的往事。每逢他用左臂不习惯地握笔写字,拿筷子吃饭,就会想起所罗门那血和火的日日夜夜。

他 要适应残废人的生活,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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