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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长书剑-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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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尘之中,一人阔袖杏袍,竟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开外,那人散发落拓,清俊眉眼中含着一丝淡淡浅笑,正瞧着两人,“傅师兄,韩师兄,有话好说,为何非要落个你死我活?”
楼重铭只觉手腕尽力全失,心下骇然,一面揉着手腕,一面寒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玉归浓衣袂带风,飘然走上前来,一手按在楼重铭背上,一手轻轻拾过北冥剑,点头笑道:“傅师兄,当年在青锋谷,你待我不薄,我并无意取你性命,不过此人于我还有几分用处,你若执意要杀他,那可由不得你了……”
楼重铭一掌推出,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何时轮到你来说话?”
玉归浓面上笑意一敛,衣袖一拂,将楼重铭振开数步,楼重铭早已力竭,被他浑厚真气一推,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趔趄,跌坐于地。
玉归浓摸出袖中一粒药丸,喂入韩嵩口中,这才转头瞧了楼重铭一眼,淡淡道:“师兄要问薛晨之事么?为何不来问我?你逼着韩师兄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倒叫我一路好找……”
楼重铭喘息不止,瞪着他道:“阿晨之事,你知道多少?”
玉归浓凝神查看韩嵩伤势,连点了他几处穴位,这才气定神闲踱到楼重铭身前,看着他道:“我全都知道……傅师兄,薛晨本是北渊宫之人,她是被北渊宫主风千冥派人诛灭的。”
楼重铭胸中一道重击,木然道:“北渊宫?她果真是那什么北渊宫的人么……”捂住胸口,茫然问道:“那北渊宫为何要杀她?”
玉归浓道:“薛晨当年在北渊宫指示之下接近你,可她没多久便真心喜爱上你,后来又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背叛北渊宫,这才惹怒了宫主风千冥……韩嵩当年虽纠缠过薛晨,又与薛晨合谋骗你离开林雁辞,可薛晨之死,确实与他并无关系,薛晨死前,他不过是想去取他留在薛晨手上的把柄罢了。”轻笑一声,又道:“至于林雁辞,你倒该感谢她,若不是她给薛晨找了接生婆,今日你便见不到你与薛晨的两个女儿了……傅师兄,这么多年,你真是恨错人了……”

楼重铭面色煞白,胸中最后一根弦悄然崩断。
他那晚听了萧珩所述,便已心乱如麻,不过多年来一直秉承的信念一朝崩塌,他心中无法接受,便一直强逼着自己不去相信那是事实,可如今玉归浓一席话明明白白,与萧珩所说处处吻合,再没有了任何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
黄沙漫漫,风卷云涌,旷野苍穹于楼重铭眼中只是一片灰黑。尘埃落地,所有的幻想皆已破灭,所有的借口亦已消散,原来这半生的坚持,不过是被他自己的偏执和愚昧编制而成的一张蛛网,将他牢牢缚在其间,不得解脱。
楼重铭气息紊乱,丹田之内气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目中涌上癫狂之色,仰天笑道:“果真如此么……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哈哈,原来这一切,竟然是这样!”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睁,揪住自己头发,忽又哭道:“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绝望之下,周身血气如潮水决堤,疯狂涌动,他哭了一阵,又狂笑一阵,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竟似疯了一般,忽长啸一声,跳起身来,跌跌撞撞朝远处蹒跚而去。不多时,黄土地上,已留下一串凌乱的足迹,又慢慢被沙尘掩盖。

玉归浓负手而立,冷眼瞧着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意,转身见韩嵩血已止住,便弯腰将他负在背后,背到一处如笔直立的锋锐土丘之下,寻到背风之处,这才拍开他穴道,韩嵩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竟已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迷蒙月光在大地上投下大片暗影,玉归浓也不叫醒韩嵩,只盘膝静坐于土丘下的阴影之内,闭目沉思。

楼重铭浑浑噩噩,眼前黑影憧憧,一会儿变成薛晨的脸,一会儿又幻化成林雁辞的怒颜。心力交瘁之下,再也无法支撑,走不多时,便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清水缓缓滴入他口中,紧接着一人轻拍他面颊,低声道:“好些了么?”
楼重铭睁开的双眼内空空洞洞,眼珠黯然无光,夺过他手中水袋,全数将水倒入口中,却浇得满脸都是,他眼见水囊一空,不觉哭了起来,喃喃道:“水呢?怎么都没有了?”
那人便又递了一个水袋过来,语气有些焦灼:“傅师兄,掌门呢?他在何处?”
楼重铭将水袋抱在怀中,哈哈大笑道:“什么傅师兄?谁是傅师兄?是刚刚那两人吗?”将手一指,拍手笑道:“哈哈,他们就在这山背后,我和他们,正在玩捉迷藏呢……”
明玉皱了皱眉,转身吩咐道:“你们先带他走,交给月娘,不得有误!柳平,你跟我来,掌门应该就在附近不远了。”

月过中天,韩嵩终慢慢醒转。玉归浓睁开双眼,瞧着他讥讽道:“韩嵩,当日苍梧山下你可是对我承诺过的,可如今萧珩不仅从你手头跑了,还去百灵岛偷走了我的惊鲵剑。还好现在我有了新的对策,不然只依靠你,我岂不是走投无路?”
韩嵩沉默一阵,支撑着坐起身来,面无表情道:“不必多言。再给我三月时间,我自会想尽办法捉拿到萧珩,逼他交出越王八剑。”
玉归浓笑道:“你有把握么?若三月之后你交不出又如何?”
韩嵩道:“你若不信我,现在便杀了我!”
玉归浓瞧了他片刻,点头道:“我若要杀你,方才便不会救你。也罢,我就再给你三个月,若是到时你能交出越王八剑最好,若是交不出……”拿起北冥剑在手中掂量,似笑非笑道:“整座苍梧山便归我所有,可好?”
韩嵩怒道:“百草!你别欺人太甚!你有何能耐,竟敢出此狂言……”一时怒火高炽,呲目张须,挣扎着扑上前去。
玉归浓轻笑一声,将他踢在一边,忽“嘘”了一声,道:“有人。”
韩嵩吃了一惊,茫然四顾,玉归浓高声道:“出来罢!有什么话一起说。”

高耸的土丘之后,两人缟衣白衫,腰悬长剑,缓缓自背后绕出,玉归浓看清当先那人面容,不觉看了韩嵩一眼,笑道:“原来是明玉。既找到了你家掌门,为何躲在后面?”
韩嵩心头七上八下,暗道:“方才我与百草所说之话,不知被他两个听了多少去……”沉下脸来,道:“明玉,柳平,怎么只有你门两人人?其他弟子呢?”
明玉笑声朗朗,朝韩嵩行了一礼:“兄弟们找了掌门两天了,无奈此处太大,地形又颇为复杂,咱们只得分头寻找,弟子幸运,刚刚找到此处,见百草在此,怕我二人无法应付,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还请掌门恕罪。”
原来方才他与柳平找到此处,本想从土丘背后上前突袭,救走韩嵩,不料二人隐在阴影之中,使出轻功悄悄绕过土丘,正好听到韩嵩与玉归浓谈论越王八剑之事,他主意一变,便将柳平拉回,正欲重新藏好,却被玉归浓听到了动静。

韩嵩哼了一声,沉默不语。玉归浓展袖坐下,见柳平手握剑柄,神色戒备盯着自己,不觉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掌门怎么样的。来来来,都歇一歇,我有些话正要跟你们掌门说,你们也一起听。”
明玉与柳平一左一右,护在韩嵩身边,慢慢坐下。玉归浓面沉如水,沉吟良久,方道:“越王八剑,我势在必得。若是三月之内,你们青锋谷能将八剑交给我最好,我得到八剑,开启地宫之后,也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你们交不出来,我便只得夺了苍梧山,入口打不开没有关系,我慢慢挖山掘石,五年也罢,十年也罢,总有一日,会被我破开地宫……”
韩嵩惊怒不止,还未说话,柳平气血方刚,已“叮”地一声拔出剑来,冷笑道:“满口胡言!我青锋谷三百余名弟子,岂能容你胡来?我现在便杀了你!”
明玉忙拦下柳平,沉声道:“百草!苍梧山历来是青锋谷据守之地,我青锋谷上下满门弟子,就算拼死一战,也绝不会让你攻下苍梧山!”
玉归浓冷笑道:“是么?你们在外面这么久,可能还不知道谷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何不去信问一问?待收到谷中消息,便会知道我要取你们苍梧山,乃是易如反掌之事。”
三人心中齐齐一惊,明玉见他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便道:“此话怎讲?”
玉归浓缓缓道:“天泉之水已受污染,那毒源在水中可以以毒生毒,生生不息,除我之外,无人可以根除。天泉是青锋谷的命根,净化之药和解毒之药都在我手里,即使你们可以取无根雨水,可也是杯水车薪,你们又能坚持多久?”
柳平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竟使如此下流之法!”
玉归浓不置可否,继续道:“如今我已让下毒的人留下一些净化药粉在谷中,那净化药粉可以让你们坚持三个月,若是三月之后你们交出越王八剑,我便会将解药交给你们,彻底去除水中之毒,如果你们交不出,待净化药粉用完,你们别无他法,最后也只得弃苍梧山而去,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得苍梧山……”
韩嵩冷笑道:“耸人听闻!天下哪有这般奇厉的毒药?”
玉归浓神色倨傲,淡淡道:“以前没有,不过现在便有了……这种毒胆无色无味,旁人看不出异状,其中却混含了多种极细微的蛊虫,这些蛊虫入水之后,便能极快繁殖,我十余年前偶然在南荒得到这种毒胆之源,耗费了无数心力,才终于在一月之前配制而成,只有我的独门解药,才可以全数杀掉活水中的蛊虫和虫卵。”

韩嵩等三人暗暗心惊,明玉沉默一阵,问道:“那净化药粉也可以杀死蛊虫和虫卵么?”
玉归浓点头笑道:“可是可以,不过这些净化药粉药效只有解药的二十分之一,只能小范围地清除掉蛊虫和虫卵,如果是大范围流动的活水,再投多少药粉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明玉讥讽道:“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了,用这种净化药粉来吊着别人,要别人听你之令行事,如此说来,我们非得替你找到越王八剑不可了……”
玉归浓哈哈大笑:“不错!若有越王八剑可以轻松开启地宫之门,我又何须将你们赶下苍梧山,耗费精力去垦山搬石?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罢了……”
说罢拂袖起身,面色一冷,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眼,寒声道:“言尽于此,其中利害,你们可想清楚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总之,必须倾尽全力替我找回越王八剑。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交剑给我,我便解去天泉水中蛊毒。只要我取得地宫秘籍和宝藏,我与你们青锋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抖抖身上尘土,又道:“我还有事要办,各位,后会有期——”
几人瞧他飘然走远,心中愤恨,却又无可奈何。韩嵩闭上双目,长叹一声,道:“走吧。先回越州再做打算。”

三日之后,苍茫暮色中,一行三人悄然来到七弦山庄,从后门进入花繁叶茂的静谧庭院之中。
浮云隐卧,天幕低垂,初升的月光穿过林隙,洒落满地,习习晚风送来清润花香,两人于院中相对而坐,长久无言。
颜雪放下茶杯,细细观察弟弟,见他神色落寞,形削骨立,眉宇间一抹深深的疲惫,彷佛还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不觉笑道:“如今大事将成,怎么你反倒寡言少语,没有一丝欣慰之意?”
萧珩垂眸,掩去目中悲伤之色,强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只是在想今后打算罢了。”
他连日奔波,将父亲遗骨送到北厉颜氏祖坟之中安葬事毕,又赶回七弦山庄,虽有长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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