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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最才子-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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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陆畅一笑,低声说:“小妹,你若不满意这门亲事,放心好了,交给哥哥去办。哥找人把这小子打跑。”

“算了,打了也没用,毕竟是爷爷定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陆爽难得地有些忧郁起来:“林廷陈这人怎么说呢,才学是有的,游起话来也不讨厌…就是无趣得紧。…,

毕竟是望族子弟,骨子里透着一股大气,说起自己未来的亲事,陆爽毫无忸怩神sè,就好象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事。

“随便你。”陆畅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哼了一声:“不行了,老子看林廷陈就是不顺眼。好好儿的考试,他钻出来做什么,还当这爹爹的面念了文章,这不是显摆吗?装,装。真以为他是比肩张白龟的大才子,依我看来,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小妹,你读的书多,你来说说,是不是这样。”

“也不是啊,林廷陈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啊。”陆爽慢慢解释道:“骈俪文讲究文辞优美,对仗工整,极尽典雅之为能事,最最考量一个人的才气。

像这封自荐信吧,一般人写了,大多会说一些套话大话,或者放低身子,谄词卑言。这其中度却不好把握,很容易就过尤不极,反让人反感。这篇文章却一味玩弄辞藻,偏偏有写得韵味十足,且不让人反感。寻常人急切之下,要想写出这样的文章,委实不易。”陆畅平日在学堂里混天度日,根本就没心思读书,对陆爽的话听得似懂非懂,当下就连连摆手:“别说了,听不明白。小妹你读书多,你说好,那就是真的好。如果真喜欢林廷陈的文章,明日去学堂的时候,我命那小子再写篇给你就是了。”

“写什么写,这种空洞无物的东西,我才不稀得读呢!”

“那是,什么诗词歌赋的,鬼才去看。”陆畅用肘拐了拐小妹:“最近市井里出了本新书,叫什么《石点头》,好看得很,要不要?”

“啊,有新书看了,快快弄来。”小姑娘大为惊喜。

“就知道你喜欢,上次我买给你的那本《醉醒石》如何?”“那书也不错啊。”

“那么,蝈蝈的事”小胖子嘿嘿地小…声笑着:“你也知道,这种书若让娘看到了,就是一桩祸事。到时候,只怕连我都要受到牵连。”他不失时机地开出条件。

“有话本看,谁还玩蝈蝈,罢了,这事就这么着。”陆爽很大方地说:“不就是一只虫儿,huā点钱,什么样的买不到。”

陆爽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林廷陈的文章总算读完了。

对于陆家的第三代嫡系子弟来说,厅堂里的比试没有任何意思。

功臣勋贵之家,要想出人头地,有的是门路和法子。

明朝政治有一个潜规则,文官主政,勋贵掌军。

勋贵子弟一生下来,天生就处一个极高的起点。等到年龄一到,就会安排到各大强力部门锻炼能力。等到继承爵位,就会顺利成章的成为朝廷重臣。

因此,他们完全没必要如普通人那般十年寒窗,通过科举改娈自己命运。

不过,这一潜规则在土木堡之变之后发生了极大变化。随着大量功臣贵族的阵亡,文官掌军逐渐成为主流。

这是,这个变化在嘉靖年间还不那么明显。

就陆畅这些贵族少年眼中,生活依旧是那么美好。华衣、美食、蟋蟀、怒马、话本小说以及开始流行的昆曲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最有趣味的事物。

因此,无论是林廷陈的文章写得好也罢,歹也罢。甚至他主动挑衅吴节,以至引起吴节奋起反击也罢,对陆家兄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思。

因为在书屋里躲了半天,二人都觉得无聊,就去书架上抽书来读。

无奈全是经史子集等正经文字,翻了几本,又都无奈地放了回去。

陆爽看了半天,这才挑了一本陈寿写的《三国志》出来。相比之下,这书还有些情节,有一定的可读xìng。

正在这个时候,吴节清朗的声音传来:“节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陆杭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岂不以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

小姑娘心中突然一笑:“此人倒会说话,都把爷爷比成周公了,也不怕脸红。”不过,这人的文字倒也有些的味,就停了手,鼻细聆听。

“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yù收名定价于君侯。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之中有毛遂,使节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陆爽听得忍无可忍,忍不住冷笑着对陆畅道:“二哥,这就是一个马屁精,自大得很。什么则三千之中有毛遂,使节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怎么了,这句有什么问题,我听不太懂。”!。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陆爽解释道:“外面那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那么你众多的宾客中便会出现毛遂那样的奇才。假使我能有机会显lù才干,我就是那样的人啊。”

陆畅:“这人倒是自大得很,这样的人咱们这些年见得多了。贪恋我家权势,以大言动人,妄图一登龙门,没意思得很。”确实,兄妹二人本是贵人子弟,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其中也有不少才华出众之人。可在他们眼中,所谓才学不过是蝇蝇逐利之徒用来打动陆家,谋取富贵的敲门砖。

一旦见了爷爷,还不是一副奴颜卑躯形状。

所以,陆爽虽然觉得吴节非常有才,却没什么了不起。

陆爽一边翻着《三国志》,一边道:“二哥,听着吧,接下来外面那叫什么吴节的肯定会自吹自擂,说他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果然,外面的吴节继续念道:“节,巴蜀布衣,流落京华,十五好剑术,偏干诸侯:十六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九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句末这一个“哉”字拖得老长,声音洪亮得仿佛要穿云裂石,一派豪迈奔放。

即便心中不屑,陆爽还是留了神。

不得不承认,这篇文章写得极好。

“小妹。”

“别说话,听着。”陆爽打断了陆畅。

在大huā厅之中,当吴节这两段文章一念出来,气氛顿时就变了。

先前林廷陈那篇文章写得如锦绣一般huā团锦簇,众人只觉得眼前缤纷缭乱,只觉得其好,可后来回过头一想却发现其实也没写什么。

但吴节一出手,就是铿锵有力的文字,一声多,一字字自抵人心,文字婉转生sè情绪起伏动dàng,词句高低错落,如奔泻的天河,自从上而下,无可阻挡。

没有经过唐诗、宋词的洗礼,这个时空的明朝以文为贵。根子里还是两汉散文的底子,讲究的是义和理。至科举大兴,八股文的格式更是将人xìng束缚到极处。

写起文章来一动笔,就先给自己加了个限制,格式为先。文章的可读xìng,或者说美学价值都不是太强。

有心卖弄文彩的,笔下也是汉朝司马相如那一套,一意堆砌华丽的文字。

如吴节这种干净有力,以气韵动人的文章,却是凤毛麟角难得见到。

吴节将身体tǐng得更直,声音更加洪亮,甚至舞动了长袖。

歌以咏之,鼻以蹈之。

“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读猷筹画安能自矜?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yù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惟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

至此,一篇《与韩荆州书》背完。

吴节长揖到地。

瞬间众人只觉得有烈风通过悠长的洞xué,回音清越将身体吹遍了。

一股钻的疼痛自背心扩散开来,整个身体的筋腱都在肩胂处凝成两点,然后破蛹而出,化作长长羽翼,托举着失去重量的自己,高升飞翔。

直到那高不可及的穹顶。

这是“炉火照天地,银星乱紫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小“五huā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唐诗阔大,唐风浩瀚,这是诗仙李白的位面。

文章一开头,吴节虽然对陆家大大恭维了一番,低眉领首,如尘世间竞逐利禄之莘。可到中途却是一转,猛地昂起了骄傲的头颅,宛若高贵的王侯。

是的,李白就是诗中王侯。

这不是文章,这是诗。

林廷陈双手**地狞在一起,嘴chún发白:“这是灵感,只是灵感,这个吴节怎么这么多灵感?”他还是以为这不过是灵感所致,却不想,为什么灵感总会降临到吴节头上。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啪!”陆爽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

口中默默念叨着吴节刚才这篇文章,只觉得一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她以前只喜看话本小说,觉得文字的作用主要是用来说事。故事好看就行,至于文字辞藻什么的,只要能将故事说清楚就可以了。

可今天却突然发觉,文字本身也是有魔力的。在高人手中,那些简单的文字一旦组合起来,却焕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但到深处,让人如中梦魇,再无法呼吸。

陆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实际上,吴节这种文章好象天生就该站起来,随着那起落跌宕的韵律,大开大合的气势,奔走长啸,傲笑烟云。

“好!”长长地唏嘘,这一刻,他也只能说出这个字来。

“好一篇自荐书,这样的文章一出,我能不将你留下吗?”他看了看众人:“你们觉得还用再比试下去吗?”众生都jī动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时摆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节也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篇文章我都能背诵。实际上,李白这篇散文已经收录进了语文课本,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字不差地记得。

“好,吴节,你就留在我陆家族学读书吧。”陆炜深深地看了吴节一眼,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走出huā厅。

等陆二老爷离区,程管家上前叮嘱吴节:“吴公子,陆家族学早已经开课,明日还请到陆府来见我。老朽带你去书院入读。”就同吴节约定了见面时间和见面地点。

吴节微微一笑,又朝众人拱了拱手,就转身告辞,留下一地呆若木鸡的书生。

出了陆府,聚集在门外的读书人都已经散去,街道空旷,热风扑面,顿时出了一身汗水,人如墨身于桑拿〖房〗中。

心xiōng却为之一振,仿佛前几日的担忧和娄迫都顺着汗水泻将出来。

老实说,能够在陆家读书也不错,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可拿,再不用为未来的生计发愁。

只要一到明年春闱,得了进士功名,苦日子就算是熬过去了。

今天莫名其妙地进了陆家族学读书,若不去吧,以陆家的权势,我吴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自是无力反抗。

可我吴节在四川好歹也是个名士,如今却要去书院做学生,说出去,好象不太好听。

再说,等下该怎么向蛾子解释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先前出门的时候,蛾子还说过让他好好在家里温习功课,准备参加九月份的乡试,不要到处乱跑。

可从明日起,每天都要去陆家族学报到,也不知道她同意不同意。

吴节心中也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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