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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草清-第6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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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密布岭南,百人即要供养一人,事事皆遭盘查,亩亩田都在官府籍档,官吏稍一动念,百姓家破人亡,毫无抗拒之力,官官相护,又去哪里讨公道?”

“国中更有奴隶起,还不止土人,工商堂而皇之用着江南囚力,异日国中民人破家绝业,难保不步其后尘。我英华十年之后,是不是要再现桀纣之治?”

这一转,更直接骂到了李肆,别说扬州知府,连文部尚书屈承朔都要跳脚了。

三个教授也涨红了脸,正要卷起袖子,豁足了劲地痛斥一番,李肆摆手,再争下去就是国政讨论,而不是务虚的学理之争了。

“汪士慎,淮扬学院教授的话,你是不服的,对吧……”

“教授们,你们认输吗?不认,嗯……”

李肆分头问了双方,再一摊手,脸上满是遗憾。

“这可怎么办呢?大家都有理。”

他指了指教授们:“你们是在为能靠着这一国得利的人说话,但你们觉得,咱们这一国,能让所有人得利么?”

教授们很老实地摇头,当然不可能,先不说不可能让所有人得利,即便是得利之人,多少也是不同的。

再问汪瞎子:“你觉得,若是没了官府,没了工商,多少人能得利?”

汪士慎憋住,官府和工商,本就养活着无数人呢,他说这些人丢了饭碗也能得利,那也太厚脸皮了。

他不服地道:“草民以为,花上几十年,另行圣治,当能开另一番格局,天下人均富贵,得万世太平……”

李肆问:“先不说几十年能不能建起天下均平之局,就说那些不愿进新局之人怎么办?任其自苦,乃至杀了么?”

汪士慎终究不是后世的革命家,愧然而纠结地低头。

“假设朕……我就是一介草民,种田卖力为生,你们这两边,我觉得都有道理。有时候,我也要被贪官盘剥,被恶商压榨,可官府护着一国安宁,我也能靠自己的努力,种田织造,在商人手里换来足够的银钱,养活我娘子,养活一家人。”

李肆代入到小民角色,还指指三娘,不仅惹来三娘一个白眼,四周士子和民人也都低低笑了。

“所以,你们两边,若是哪一边没了,我会很害怕。既怕官府和商人老爷肆无忌惮,横征暴敛,又怕没了官府护境安民,没了商人买我的作物,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转头问众人,士子和民人起了强烈共鸣,轰声应着是。

“你们怎么吵,怎么争,我们草民就在一边看着。觉得谁说得对,就喝彩鼓掌,推着这个世道,朝着我们认为对的方向走一步。谁说得不对,就嘘他,推着这个世道从错的方向退回来一步,这样我们心里才踏实。”

李肆语调深沉了:“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呢?”

“最怕的是你们两边,视对方为寇仇,必须要从**到精神,唔……就是不仅杀人,还要烧书,这般消灭对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肯定要借我们草民的民心,肯定要蛊惑我们草民杀出一个结果,最终不管谁胜谁败,受害最重的,反而是我们草民。诸位,你们的想法是不是跟我一样呢?”

李肆这问题,连教授和汪士慎都不迭点头,士子民人们更是举手高呼,淮扬学院,顿时一片沸腾。

好半天这热闹劲才止住,李肆再道:“可你们还是要吵,因为你们是在为不同的人代言,这两边人总是意见不一的。只要你们能吵,肯定是停不下来的。”

他再指指三娘:“我爱吃咸豆花,我家娘子爱吃甜豆花,每次吃豆花,我们就要吵,唉……”

众人扑哧笑出声,连三娘都忍不住脸上红晕,赶紧找手绢半遮住脸,心说这家伙又开始疯癫了。

李肆再道:“你们吵不出个结果,就剑拔弩张的,搞得天下人心惶惶,总担心这世道要变,那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了吧,不管城里乡里,人不都这样么?

“所以……”

顶着三娘的白眼,李肆继续抓她来顶缸。

“就像我跟我家娘子一样,吵得再凶,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们总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那就有人伦,有底限,我们彼此清楚,有些事情我们是绝不会作的。比如我打娘子,那就是不准备过日子了,娘子跑了,这家也就散了。”

李肆嘴里说着,背上却冒起一股寒气……不,杀气!坏了,这是在故意招惹三娘呢,打三娘,你打得过吗?

赶紧正回腔调,李肆道:“因此呢,我们希望你们两边,不止是你们,还包括官府、工商以及我们这些草民,都能守一些起码的规矩,这样你们再怎么争,官府、工商和我们草民之间再怎么斗,大家心里都能有数。”

接下来李肆的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汪士慎,都心弦剧震。圣道十一年二月十七日,在李肆来到这个世界,只差一天就满十八年的日子里,李肆终于理清了自己对华夏未来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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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天许之权

更新时间:2012112811:35:31本章字数:4966

第七百四十三章天许之权

李肆之后的一番话,日后有多个版本,官府自是四平八稳,士林则是文采盎然,而广传于民间的版本则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大白话,但不管哪个版本,逻辑都是一致的,诉求也很清晰。

实际现场里,李肆的话是文白相杂,而且依旧以民人身份代入。

“我们是要立一些规矩,可立规矩之前,我们得分清内外,哪些人是‘我们’。窃占华夏的满鞑是不是我们呢?不是,说夷语奉夷王的洋人是不是我们呢?当然也不是。‘我们’就是华夏,‘我们’就是英华。华夏是血脉同胞,英华更是‘我们’和皇帝相约而成的一国,是愿意共生共存,共奔富贵的同胞聚成的一国,”

“因此,勿论农工士商,勿论官府百姓,乃至皇帝刑囚,只要是英华国民,就是‘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争怎么吵,都不能把家人视作寇仇,都得守规矩。这是英华的大义,有这大义,我们才来谈规矩。”

“那到底该是怎样的规矩呢?规矩不是凭空而来的,规矩就是人人所愿。”

“可人人所愿都有不同啊,以我而言,最想的是什么?不缴赋银,不缴田租,一石稻米能卖百两银子,一斤盐一匹布只要一文钱。官府最想的是什么?要我缴了这赋缴那赋,最好是把我的裤头也缴了,屋子也扒了,牛也牵了。商人最想的是什么?从我手里收稻米,一石只要一文钱,一斤盐卖到百文钱。工坊主最想的是什么?劳力不要工钱,最好都不要吃饭。”

“面对本心,我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不劳而获!随心所欲!而这样的愿望,不害他人能实现么?现在是不行的,千百年后,怕也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要守的规矩,是人人所愿,但又不会害到他人。国中有天道,有天人之伦,说的就是这个。”

李肆说到这,民人们是屏息静待,士子、官员以及各家报纸的快笔,都纷纷掏出纸笔,他们都意识到了,皇帝这是在以天人之伦,细解英华一国的立国根基。

“普天之下,人人皆一。这个‘一’,就是人人心中所愿。”

“人命只有一条,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愿,我们的性命不被无故夺去。”

“我们还愿,我们的辛劳所得,不被无故夺去。”

“我们再愿,只要堂堂正正做人,我们的声名,就不被无故夺去。”

李肆声调高扬:“不管谁讲什么道理,喊什么大义,他都不能坏了这规矩!不管谁许下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美妙前程,只要坏掉这些规矩,那都是巧言令色的欺诈之语!这不止是英华的规矩,还是千百年来,人人心中的道理,人人心中的大义!”

“譬如天地,这个‘一’就是人世的地,这就是人心的底!这也是上天造人,本就许下的权,如人要呼吸才能活着一般自然,这权在英华,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夺去!谁要反这大义,谁就是我们的仇敌!”

如果是在满清,这番话道出,怕小民已经惶恐难安,士子们切齿痛恨,官员们魂飞魄散了。儒家也讲民贵君轻,也讲人心社稷,可在官儒神授君权和理儒三纲五常的浸染下,这些言论也不过是体现君王恤民悯人的遮掩。君王恩养百姓,臣民从性命到家财乃至名声,都由君王掌之,生杀予夺后,还要怀感恩之心,有些许怨懑,那都是不忠不敬。

可这里是英华,虽是江南,英华思潮在江南已传了好几年,天人之伦大家都很熟悉了。现在皇帝将天人之伦切入立国根基,人心之实。士子和官员们都觉豁然开朗,原本虚无前路,也顿时亮堂起来,民人也都觉浑身发热,如果连皇帝都不能无故夺走小命家财乃至名声,这已经是梦中天国了。

“孔圣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我觉得,这均,这安,说的其实就是这三条,说的也是这规矩。规矩人人都守,这就是均,因这规矩,人人都心中有底,这就是安。”

李肆再扯上儒家言论,淮扬学院山长刘大櫆心中猛抖,如醍醐灌顶,觉得自己几十年圣贤书,竟是读错了方向。

李肆这番言论,以儒家之言粗读,似乎没什么了不起,孔孟说的不就是这个么?李肆将这三条“天许之权”以孔圣言说出来,不就非常自然贴切?

可细细一品,这差别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儒家言教化,言礼仪,举纲常,明君臣,这一大筐子套下来,治政理想就是民安各业,互不相害的大同之治。

可李肆这番言论,却在说如今世势下,这不过是人世人心中最基本的道理,只是人心之底,是人生来即有之物。这让刘大櫆想起天道派对旧儒的批判,说儒家将底当作盖子,将地反作天,以往是有功的,立下了华夏大一统的传统,可现在东西来往,工商大盛,人力近天,已不适合再来治政了。以前刘大櫆还心中不服,现在回想,却是满心的失落。

三娘在一旁盈盈注视着侃侃而谈的李肆,恍惚间觉得,时光又回到十多年前,在英德李庄时,她逼问李肆,到底信着什么天理,李肆答以三个相信,那时少年的晴朗嗓音,跟眼下这沉稳嗓音混合在了一起。

十多年了,从三个相信,到天人三伦,现在谈的已是天许之权,李肆从当年飘渺的半仙,到如今的皇帝,不管气质还是心念,都已经稳稳踏在了地上。

三娘对李肆接下来的话已没了什么期待,李肆对她要说的早已说完了,这十多年都是在做,她也清楚,说和做是差别的,但如果连说都没有,又怎么能做。

汪士慎隐隐把握到了什么,觉得皇帝之言还有极大漏洞,他不觉皇帝这么肤浅,肯定还有下文,加之自己心中有惑,鼓足勇气插嘴问:“陛下所言确是至理,可历朝历代,立法行政,莫不以安民护利为要,士慎以为,这也是在立陛下所言的规矩。但千年以来,这规矩又何曾立起?严刑峻法、道德教化之外,士慎愚钝,不知陛下还有何良法,能立起这规矩,经世不移。”

这是在攻击李肆放空炮了,规矩光在纸面上,光在嘴里是不行的,还得靠法靠德,历代都努力过,但历史已经证明了,这规矩就算立出来,也是用来被皇帝、官僚、军阀、暴民等各路人马破坏的。大家都没有底限,早在春秋时,宋襄公要守底限,就被当世人骂作迂腐了。

李肆暗道你问得好,我正愁怎么转到这个层面上来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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