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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音流韶·曼荼罗-第8章

小说: 华音流韶·曼荼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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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的倥杜母宛如饕餮而见美食,扬蹄乱抓,齿牙毕露,争着舔噬上方的血雾,而这淡淡血雾哪里能够万千巨兽分食?更是引动群兽恶欲,不断跳纵,向树上撞来,似乎连性命也顾不得了。
卓王孙道:“馨明殿下,火墙已经备好,请速向沼泽中退来。”他声音不大,用内力传出,顿时满天遍湖皆是,震天兽啸竟也压他不住。
小晏似乎略一颔首,衣袂微张,身形已从树端凌空而起,无声无息地向岸边飘来。他身后黑浪一般的兽群翻滚而至,尘土冲天而上,伴着枝叶四散横飞。
待兽群近了,众人方才看清这群倥杜母全是劫后重生,形态与开始多有不同,有的大如狮象,有的小如野犬,有的头部被同类踩踏过,裂开一道血缝,又已从缝中生出一个新的头颅,足有三身两首,有的鸠形虎面,九首双身,狮肩龙爪,有的形如僵尸,独足怪啸。真是奇形怪相,不可方物。
这时,卓王孙等人已踏萍而过,退入泽中小岛之上。小晏并不着急,时退时停,腕底散开满天血花,将群兽一步步引入岸边入口。
那些野兽丝毫不觉有异,只循味狂涌而上。
小晏站在岸边,全身都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他面向群兽,双目轻闭,长袖缓缓褪下,只见雪光一动,双手手腕同时喷出一蓬血花,纷扬而落,片刻之间,他立身之处都已被鲜血染红。朝霞灿烂,垂照在他身上,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隐隐罩上了一层青气。
血光更盛,群兽怪啸连连,蜂拥而上。小晏静静立在朝阳之中,似乎一动不动。眼见那第一波兽浪已然就要沾上他的紫衣,突然,他全身化作一团紫光平平向后退开十余丈,在沼泽污秽的水面上立定身形,宛如一叶浮萍,随波起伏,却是鞋袜不沾。
那群野兽狂奔之下,那里收势得住?只听沼泽中一片怪响,倥杜母纷纷跌入淤泥之中。在偌大的泽面上溅起无数丈余高的黑色泥柱。
小晏双手在身前舒开,指间微动,已结成两种法印。一道若有若无的淡紫光环瞬时环绕住他的全身,溅起的淤泥刚一近身,就被远远弹开。而他腕间的鲜血却依旧从紫光中透出,在脚下蜿蜒成两道小溪,似乎并不受光环的桎梏。
那群倥杜母根本不顾同类的死活,只管踏着前排同类欲沉未沉的身体,向小晏扑来。一霎间十数顷的沼泽竟如大海一般澹荡不休,黑浪冲天,腥风遍野。
小晏双手结印,闭目静立于沼泽之上,只待下一批倥杜母及身的一瞬,轻轻向后飘开一小段距离。
此时已是旭日在天,霞光万丈,成千上万的妖兽震天动地地向泽中跳去,淤泥澹荡而上,业已升过湖岸丈余,排山倒海地拍击着岸边,宛如一池方圆数十里的黑玉正在沸腾,弥漫出满天黑烟,腥臭刺鼻,却也极为壮观。巨力之下,岸边泥土石块都纷纷塌陷下去,相思这才明白,那两道木墙为什么建在远处,若是建在岸边,怕不早被冲散。
然而那些倥杜母数量实在太多,一时来不及下沉,后面的野兽又已踩踏而上,不知是嗅到了大泽中的死亡之气,还是仅仅因为泥浪的推打,有不少竟然踏着同类的身体攀爬着向岸边回退而去。
相思方要惊道:“不好”,眼前一花,杨逸之已纵身而起,在泽面上几个起落,已到了岸边,只见他凌空一扬手,数点火光从指间飞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彩弦,纷扬而散,落到两堆木墙上。
火光瞬时冲天而起,杨逸之衣带微招,整个人仿佛交错的月影,若隐若现,宛如在湖面信步一般,瞬间已折回小岛之上。
那些正要爬上岸边的倥杜母一见火光,顿时四足颤抖,齐声哀鸣,推挤之下,又纷纷掉头冲向沼泽。
足有半个时辰,兽群落水之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泽面上一开始还可以看见无数兽爪狂舞,然而不久就已沉陷,慢慢恢复平静。
这无数不死之身的妖兽终于被十余顷大泽深陷泥底,不得动弹。
小晏退回岛上,落地的一瞬,身后长发如云般当风扬起,护体光环顿时散成一蓬紫色粉尘,随风散去。
千利紫石似乎看出了事情凶险,一声惊呼,冲上前去跪倒在他脚下,将衣裙撕下一条,为他包扎,眼泪宛如滚珠一般落到他的广袖上。
小晏的神情依旧十分平淡,遥望水面道:“只希望接下来这封印的万亿岁月,能化解它们的执着与恨意。”

大泽北面的树木似乎比南面略小,然而却更密更茂,南面藤萝虽盛,毕竟还能看出树木形态,而此处藻葛横生,不仅将树木杆枝裹了个密不透风,连树木之间的缝隙都被缠满,一眼望去宛如丛林中遍布着各种形态的围墙,直耸入云。
稍入树林深处,耀眼的阳光顿失,林间雾霭氤氲,寒气逼人,几步之外的景物就已暗黑难辨,只隐约可见一些阴森的轮廓,虽是白天,却和夜间浑无分别。
几人越过沼泽,继续向北行去。
走了一会儿,步小鸾感到又冷又累,于是几人便在林中升起一团篝火,略为休息。千利紫石一直服侍在小晏身边,暗自垂泪。然而小晏神色安闲,一路与众人谈笑,似乎全然无碍。
相思拾起一捧枯叶,正要添入火堆,却偶然间透过篝火的烟尘,看到小晏手持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篝火。他俯身的一刻,难以克制的痛苦从他的眉宇间一闪而过,脸上也隐隐罩着一层青气。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等他抬起头时,那张苍白的脸看上去又已完美无缺。
相思忍不住问道:“殿下,你……”
千利紫石回头冷冷看了相思一眼,目光中透出几许阴冷的敌意。
小晏似乎陷入沉思,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相思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落叶突然发出一阵悉嗦的脆响。她一开始以为是虫蛇一类,没有回头,却看到对面步小鸾正惊惶地望着她身后,似乎那里正站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相思惊觉回头,一双熟悉的碧绿色眸子顿时跃入眼帘。
那赫然正是伏在曼陀罗肩上的火狐!
就在那一瞬间,相思心中的恐惧、惊讶都随着这双眸子深处的阴翳一起散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迷茫,一种宛如不知身之所来、心之所往的迷茫。
她只觉得双眼乃至整个身心都被这两团绿光占据,周围的一切都在这绿色的鬼火照耀下显得黯淡无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转向西南站立,更让她吃惊的是,西南面的丛林角上居然是一块月牙般的小湖。
相思一抬头,发现卓王孙等人就在身旁,也正遥望着那不远处的湖泊。
相思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卓王孙眉头微皱,没有答话。步小鸾回头不解地看着她,道:“我们刚才一起追那只火狐狸,追了好远才被引到湖边来的呀,难道姐姐不记得了?”
相思茫然四顾,道:“那,那只火狐到哪里去了?”
步小鸾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偏着头看了她一会,道:“逃走了,我们亲眼看见它逃进湖水里的,扑通一声,到现在都没见上来。”
相思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逸之望着湖水,皱眉道:“它会一直跟着我们。”
“哗——哗——”一阵水声突然从寂静的湖面下传来。
水波推开一圈涟漪,树木倒影顿时凌乱不堪。波纹越扩越大,几乎荡满整个水面,无数水泡从水中澹荡而上。
相思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群人已从水中浮了上来。
这群人有男有女,看上去十分年轻,然而却披发纹身,皮肤黧黑,突唇暴齿,颧骨高耸,极其丑怪,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他们身材都极度矮小,宛如儿童。
他们似乎是一群土著渔民,身上却没有带着任何捕鱼的工具,整个身子都潜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陌生人,神色看起来却并不友好。然而,无论如何,此时看到水中出来的既不是怪兽也不是火狐,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双方对峙片刻,杨逸之上前一步,骈指当胸画了半个弧。
那群渔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一个看上去略为年长的拨开众人,游到岸边,也向他回画了个半弧,似乎是在回应。其它渔民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冒出个头来。然而,他们似乎远不及无綮国民好客,仍远远浮在水面,疑惑地望着来人,似乎只要略有惊动就会立刻潜入水中逃走。
杨逸之和那个游到岸边的人交谈了片刻,回头道:“相思姑娘,借你的的珠宝一用。”
相思似乎没有听明白:“珠宝?”
杨逸之点头道:“这些喜舍国人逐水而居,生性多疑,却极为贪财好利,他们极为喜爱明亮晶莹之物,甚至胜于生命。如果外来客人不以贵重珠宝为见面礼,很难获许进入其领地。”
世人多贪利,倒不出相思的意料。只是她性文质朴,不喜珠宝之物,身上并没有喜舍国人想要之物,听杨逸之所言,不由大感为难。
千利紫石伸手从发髻上解下一枚明珠,递给相思道:“相思姑娘妙相天成,自不必以俗物污其丽质。紫石这点浊物,还请姑娘代为转交给杨盟主。”
相思脸色微红,将明珠接过,递给杨逸之。那粒明珠浑圆乌黑,足有龙眼大小,阳光之下乌光流转,闪烁不定,虽只一粒,却已是价值连城。
杨逸之摇摇头道:“千利姑娘的珠宝虽然珍贵,无奈这群喜舍国人虽然好利,却并不识货,他们只要是七彩透明,光华粲然之物就认作稀世之珍,而且一味求数,恨不得每人都分得许多,千利姑娘这枚墨色珍珠,只怕在他们眼中只被枉被认做顽石。”
相思道:“仓促之间,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七彩透明之物?”
杨逸之望着那群喜舍人,皱眉不语。
卓王孙淡淡道:“一群荒野刁民,何足纠缠。”
相思错愕道:“难道先生想硬闯过去?”
卓王孙淡然道:“世间一切,无不是路。”
小晏道:“若这些喜舍国人不肯让开,卓先生又当怎样?”
卓王孙道:“他亦是路。”
小晏将目光从湖水深处收回,缓缓道:“深山野民,与世无争,卓先生何必痛下杀手?”
卓王孙冷冷道:“拦路索财,无异行劫。如此凶顽愚顿之民留之何用?”
小晏摇头道:“他们心中贪念与生俱来,天性使然,并非出于恶意,虽然过于执着,然而天下何人无执?我等六人,不远千里涉此蛮瘴之地,心中何尝不是各存一念之执?同样是执,又何分贵贱?何况他们喜好之物,在先生眼中一文不值,却是此地罕见之珍,绝难找到。这些人世代积攒,也不过数粒,这些喜舍国人日夜受贪欲煎熬,已是天降之罚,你我若出吹灰之力,代其寻找,就能将很多人暂时从痛苦中解脱,又何乐不为?”
卓王孙淡淡一笑道:“原来殿下已有解决之法。”
小晏回头看了看水中的村民,他们似乎听到众人的争执,更为惧怕,全身都隐没水中,而水面上一双眼睛,却直盯着前方,露出贪婪之色,似乎既要逃走,却又舍不下来人的礼物,神色极为痛苦。
小晏叹息一声,不忍再看。
相思疑惑地道:“这里丛林绵延千里,连岩石都极少见到,殿下去哪里找他们要的珠宝?”
小晏微微一笑:“树脂。”
相思抬头望去,林间果然有不少松树,苍老的树干黑皮龟裂,挂着一些明黄色的垂脂。然而那些树脂在林间受湿气蒸熏,已显得光华黯淡,何况树脂本只一色,又哪里来的七彩透明?
相思正待再问,小晏袍袖一拂,数道寒光猝起,直向松树枝干而去,恍惚间,只见一团碗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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