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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益生堂-第2章

小说: 益生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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噙着泪。
  百合说:“伤人不伤心,打人不打脸。你们小时候不听话,我拿擀面杖、柴火棒子打你们,都从来没在你们脸上动过一个手指头。汪冯两家都把门风看得比性命还重。可是到你们这辈儿,却把两家的门风都坏了。门风是啥?门风就是脸面。我要叫你们尝尝伤了脸面的滋味儿。”耀祖的头低得下巴颏都碰到了前胸。百合继续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老子过世早,是我一针一线给人做衣服,绣花把你们拉扯大。妈陪着你们吃过米糠,喝过盐水,只想你们长大了能光宗耀祖,给祖上争口气。哪知道我管教不严,叫你们这些个孽子辱没了祖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往后谁再触犯王法,妈就一根绳子吊死,陪着你们去阎王面前问罪。”耀祖赶紧承诺说:“儿子都是一时糊涂,往后再也不敢了。”
  可是,生成的脾气,沤成的酱,耀祖习性难改,依旧喜欢卖弄个机巧,只是懂得了避重就轻,不往死罪上走。但是玩火的次数多了,总有烧着手的时候。
  土匪一直是茅山大患。做生意的人,或主动或被动地都和江湖上的人有些瓜葛。耀祖自恃处事圆滑,常在其中周旋,一来联络感情,保证他的铺子不受滋扰,二来也可得些银两消遣。听说盘踞在西边的土匪朱疤子将城郊赵家两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儿子绑了票,开口八百块大洋赎人,耀祖心眼儿又活泛起来。他跑到赵家,对乱作一团的男女老幼拍着胸脯说:“朱疤子跟我有些交情,只要你们舍得花钱,这事包在我身上!”赵家救人心切,二话没说就把八百块大洋交给他。另外又按惯例给了二十块大洋做酬金。有了捡来的二十块钱,耀祖心痒难耐,忍不住又要出去找牌友。也该着他倒霉,前脚出门,后脚大女婿就进了屋。这女婿也是个牌痞子,在牌桌上将钱输个精光还不撒手,跑到丈人家想碰碰运气弄两个钱再去扳本。耀祖的妻子天性愚钝。女婿上门说是给父亲看病,她忙说我刚见你爹背个包回来,不知是不是洋钱。大女婿跟着她到里屋开箱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益生堂 引 子(3)
八百块现大洋被他一块不剩地悉数卷走。
  耀祖得知钱不翼而飞,一怒之下几乎把妻子打个半死,连朱疤子的面也不敢照了。朱疤子等了三天,感觉有诈,悄悄派了探子扮成货郎到赵家打听虚实。得知赵家早已将钱交给耀祖,便将耀祖请去,当着他的面做秀一样把票给撕了。可怜两个人质关了六七天,又饿又怕,已走不动路。被拖着经过汪耀祖面前时,苦苦哀求:“表叔,救救我们。”汪耀祖却已魂飞魄散,两腿筛糠一样哆嗦,早就没一句话了。
  孩子母亲听到消息,一根麻绳了却性命,追随儿子去了。一门三条人命瞬息之间如灰飞烟灭。
  赵家放话出来,血债必须血偿。耀祖躲进天主堂不敢露面。来自美国的传教士戴瑞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向他的上帝祷告:“主啊,宽恕他的罪孽吧。我们都将成为你的羔羊。”
  耀祖十分欣赏戴瑞说的宽恕两字,他觉得自己本意是好的,八百块现大洋不翼而飞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上帝都能宽恕自己,赵家就没有理由不宽恕了。他尤其喜欢洋人胸前那个十字,想当然地赋予它十全十美的吉祥之意。于是,为了寻求灵魂的救赎,他悄悄信了洋教,皈依在上帝的门下成了异教徒。也许汪荣盛当年借住苏的天主教堂,就注定了他和上帝的这段善缘。可是帮他平息事端的依旧是万月朗,而不是上帝。他的铺子全部变换成银钱进了万月朗的口袋。
  耀祖从此以洋教徒自诩,很多做派都和别人不大一样。母亲百合故世,他在门口贴一字条,上写:“是客不接。片纸不收。”百合娘家兄弟针锋相对,在他贴的字条旁边又贴一张,上写:“是客接待。是礼就收。”
  按老规矩,人死三天要去报庙,通报冥界阎王,我家某某将要前来,还望阎罗大人手下通融,不要为难。耀宗为母亲操办的报庙仪式极为隆重。前是乐队,后是手提灯笼的亲戚家门,再后是敲着法器的道士,最后是身穿孝服,手执哀杖的子孙。耀祖尽管不以为然,但还是以长子身份抱了灵牌,耀宗抱的魂牌,另有家人打了引路幡。百合的娘家兄弟还坚持为百合安排了大堂祭,请来礼生和歌童讲经,唱颂歌。百合含辛茹苦、励志守节的养育之恩,有一部分是要以丧事的排场来昭示世人的。在诵经前的灭鸣仪式上,大锅里燃烧的白酒像磷火一样发出绿光。屋内气氛肃穆,鸦雀无声,只有诵经声和饮泣声,随着缥缈的烟雾在空气中缭绕。异教徒汪耀祖,胸前的内衣里挂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也在守灵的人群中跪着,跟着歌童祷诵: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摇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洋人的上帝没能让耀祖逃脱死亡的命运。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的三个儿子也在成年之后相继死于非命,耀祖这支血脉从此断了香火。关于他们的夭亡,茅山城有许多说法。每一种版本都让人不寒而栗。它似乎向人昭示了报应的不可抗拒。
  2
  耀宗十九岁那年,在城南的迎恩门边儿开了自己的药铺益生堂。他自小秉性忠厚,性情与耀祖很有些不同。在药铺当学徒时,不多言不多语,最忙的是眼睛和脑子。药铺制药不允许外人在场,在没有决定授秘之前,连亲生儿子都不能接近。制药时门从里面反锁,窗户上还糊着厚厚的牛皮纸。耀宗只能在切药时悄悄熟记每种药名,到允准进铺子抓药时,再对着方子体会每一味药的疗效。
  病家和医家都看出,耀宗虽未得一人真传,却能采众家之长,药品均是古法炮制,一根手指粗细的当归,经他的手切出来,用手一捻,如同一把折扇,玲珑别致。每逢端阳,益生堂都会在铺子里备上雄黄和香面送人。伏天酷暑难耐,益生堂的大门外总摆着二花、菊花、甘草汤,免费供路人饮用解渴。
  这样开药铺的,在茅山不是益生堂一家。城西有仁和丰,城北有涵春堂,城东有广生德。鄂西北是个天然药材库,中草药品种在数百个以上。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七叶一枝花等等奇花异草,都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中觅到。开药铺的大都笃信行医即行善事,行善事即积阴德。于是乎药品加人品,行规加家规,使得中医中药在茅山成了一道涵盖历史、自然与人文的风景。像益生堂,天长日久,竟渐渐衍化成一个地名。张三问李四:“去哪儿了?”李四会答:“刚从益生堂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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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宗十七岁娶回汪姜氏,十九岁自立门户,三十三岁那年,添了最后一个孩子家廉。这时长子家礼已经虚岁十六,长女家慧十岁,次女家贞六岁,次子家义四岁。他成了一个有五个子女、一间药铺的令人艳羡的掌柜,实现了父亲汪荣盛为自己取名的初衷。
  耀宗于三十六岁上辞世。弥留之际,三个儿子守在床前与父亲诀别。三岁的家廉站在家义身后,两手抱着他的腿,不敢上前。死亡临近的肃穆和惊栗,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惧。看到耀宗两眼的光已经散了,却迟迟不愿闭上,汪姜氏说:“你还有啥心愿没了,说出来,我们替你了了。”耀宗的魂魄已在红尘之外,口不能语,唯有一息尚悬,迟迟不肯离去。家礼试探着问:“伯,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走了,我这个当哥的,照顾不好两个兄弟?”耀宗动也不动,呆滞的眼睛成了两汪死水。家礼含泪问道:“伯,你是怕益生堂在我手上倒了号?”耀宗这回还是没动,家礼却发现有道光在他眼睛里微弱地一闪。家礼两手贴膝,弯腰垂首,哽咽道:“伯,你放心,益生堂的生意我一定会照你立的规矩做下去。”汪耀宗缓缓吁出一口长气,眼睛终于闭上。
  
益生堂 引 子(4)
汪姜氏在家礼第一个孩子士云出生两个月以后去世。她是以奶奶的身份走的,走得很放心。家礼开始支撑门户,媳妇玉芝又是她自己相中的远近有名的贤淑姑娘。益生堂的将来一定会像耀宗期盼的那样,一代比一代更好。她完全可以在阎王爷那儿安心度日,不怕来世变猪变狗了。以后许多生死离合的变故,桩桩件件都是她和耀宗始料不及的。
  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益生堂倒号。六九年城市居民下放,家礼被迫离开县城,益生堂成为街道公产。到了落实政策,家礼从乡下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使得益生堂“破”璧归赵。几年后县城搞开发建设,益生堂拆除。这座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房子,终于在看尽人世沧桑之后完结一生。随着墙倒梁倾,茅山城大街小巷风传开一个消息:益生堂拆房子,拆出好多金条,每根金条上都刻的有字。大家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出汪家礼有如此深的道行,竟连一点口风没听他漏过。那些曾经在益生堂住过的大杂院居民,暗自懊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挖地三尺的远见。故事在人们的口头传递中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离奇。人们对益生堂淡忘的记忆,又再次从尘封中凸现出来,并且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有人说,曾有老人看见,益生堂衰败后,每至月朗星稀之夜,必有一白衣女子,在宅外绕宅而泣,其声甚为凄婉。近前细听,却又人声皆无。此女子并非汪家夭亡之人。究其何人,谁都不甚了了。很多人联想起益生堂的兴衰沉浮,特别是汪耀宗三儿子、儿媳怪异的死亡,都生出一种寒栗之感,觉得汪家的遭际,有着一些微妙之处,似乎暗合着某种玄机。他们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迫切与好奇,想知道益生堂究竟挖出多少金条,这些金条在再次分配中又会演绎出怎样的悲欢离合。不管是妒忌也好,羡慕也罢,在他们心里潜藏着的某种模糊而强烈的臆断,需要得到证实。
  茅山有首流传百年的歌谣,连小孩子都会唱。
  龙山对瓜洲,
  花溪向东流。
  发财无三代,
  做官不到头。
  益生堂的房子拆得只剩了一些半截的砖墙和褐色的朽木,如同一本古旧的线装书,被撕得支离破碎。在周围完好的住房中间,显得那么零乱和空虚,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七旬老妪,混迹在一群如花的少女之中。冰山终于露出一角,那些关于金条的传言始终未得到任何证实。倒是有更多的人亲眼看见,益生堂昔日的少掌柜手上,有一张纸条,是民工拆房子时,在神龛背后发现的。已经发黄变脆的素笺纸上写着:
  今日厅堂我为主,
  来日厅堂主是谁?
  祸兮福兮祸福倚,
  失莫愁来得莫喜。
  家礼证实这不是父亲的手迹。汪耀宗的字有不少人见过。益生堂原来的冲天招牌,就是他亲笔书写。人们猜测,益生堂的房子数易其主,如果不是汪耀宗,可能的范围就很大了。也许是前面几任房主所为,也许是建房时工匠的别出心裁。有很多相识的人前来索看这张禅语一般的纸条,看过后都啧啧称奇,心情比看见黄金还要复杂。
  有天夜里,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人走进家礼的梦里,用一种空洞、缥缈、近乎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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