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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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也快熬到头了，高考结束后你就该告别这间小屋了，听说清华大学的住宿环境跟住宾馆差不多，你好好的努力吧！”我又不失时机地激励谷裕。
他抬起头来两眼放光，激动地盯着我说：“哥，我们后天就开始填报自愿了，到时候我就照你说的填，不过他们说清华的学费挺高的，考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你考得上，学费的问题哥给你安排！”我非常轻松、自信地对谷裕说。
其实我内心却非常困惑，从回家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这大学还要不要念下去。家里的境况实在是让人忧心，要把这个家庭撑起来，我责无旁贷，但光靠大学里打工的收入，肯定无济于事。
直到今天和祥叔他们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才拿定主意，决定不再读下去了，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对我将来找工作很有帮助，可能使我将来的生活过得很舒适，但谷裕就会被耽误了，家里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不能只想着自己。到广州去和良子一起打工是个不错的选择，良子在那边每个月都能拿到九百多元，我要能拿那么多就可以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让谷裕顺利地上清华。但我又不知道怎么向谷裕说，谷裕的脾气我知道，要是不让他口服心服，耍起性子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想说服他赞同我的决定，还真让我犯了愁。
“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去，我高考的时候你在不在常定，我真希望那时你在我身边，这样我就会觉得心里特别塌实。”
“再说吧，你要学会独立，就算考试的时候我们不在你身边，你也应该能感觉到，全家人都在默默地为你祝福，都在期待你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这时屋外有人在喊：“谷裕，走啦，到县医院去体检了。”谷裕冲外面喊了一句“好的，我马上就来了。”然后对我说：“哥，我们同学来约我一起去参加体检，你就在这儿睡个午觉吧，如果要出去的话，不锁门都行，反正没什么东西，你回来进屋也方便，我先走了！”谷裕话一说完就跑了出去。
谷裕走后，我就拿出纸和笔，我要给黎芳写封信，因为打电话未必能打通，就算打通了，在电话里告诉她我要辍学的消息，她一定会哭个不停，听到她的哭声我会更加难过，干脆我写信给他得了，这样更能表达出我内心的想法，更何况我和她从恋爱至今还没写过情书，等她收到信的时候，说不定我在广东已经找到活儿干了。
小芳：
我想你！很想你！
自从离开你以后，老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只要一闲下来，头脑里全是你的身影，要是能立刻见到你该多好啊！每天夜里我都会在梦里见到你，可是醒来后就觉得无比的孤独。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你不在宿舍，长时间听不见你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我父亲康复得很好，家里都挺好的，但是经济状况依然很窘迫，我弟弟马上要高考了，他成绩非常优异，自信能考上清华大学，我对他也充满了信心，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他放心的走进象牙塔，顺利的完成学业，经过反复的思考，我认为放弃目前的学业是唯一的出路，也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因此我只能向你心痛地说一声：“再见了，小芳！”
我寝室里的衣物和其它用品，你让我们班上的杨华拿去吧，他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兴许能用得上，我买了好多书，都在我床下的纸箱子里，你挑几本喜欢的做纪念吧，剩下的留给我的室友们，他们爱怎么处理就由他们去吧！
小芳，在大学里能有你相伴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你给我的爱让我刻骨铭心，我们一起经历的日子让我没齿难忘，就这样向你道别，我心里充满了内疚和无奈，我知道自己欠你的太多了，不敢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只想让你再一次倾听我发自肺腑声音：小芳，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准备马上动身到广东去打工，对打工的前景我一无所知，今后的日子吉凶未卜，所以你最好早日把我忘掉，不要为一个漂泊的人担忧牵挂，我们已经很难再有什么结果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但写出来却是心如刀割。你我都很相信缘分，如果我在广东那边顺利，如果上天厚待我们，我们也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和重聚的可能，不过这也许只是一种童话般的憧憬而已，太渺茫了。
小芳，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管遇上什么困难，你要相信，我在远方牵挂着你！思念着你！祝福着你！爱着你！依然记得你给我朗诵过的叶芝的诗句：
（）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小芳，你的身影、你的笑容、你的声音……都是我一身中最珍贵的藏品，它们将伴随我度过今后的漫长岁月，再见了！小芳！
我泪眼朦胧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信叠好，到邮局要了个信封，写上“平阴大学数学系九五级本科班黎芳收”，然后贴上邮票，沉重地将信塞入了邮筒。
从邮局出来后，我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良子打了两遍传呼，等了几分钟他就回电话了，我给他讲了目前的处境和打算，让他给我找活干，良子说：“谷丰，你要来和我一起，我高兴都来不及，但你得想清楚了，考个大学不容易，何况你已经读了三年，都快毕业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觉得挺可惜的。”
“良哥，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后悔的，你帮我联系个能挣钱的工作，苦点儿累点儿没关系，你知道我向来都不怕吃苦，我准备过一会儿去买到广东的长途车票，要顺利的话三天之后就能到你那儿。”
“象你这样的大学生，要找份活儿干是没问题的，你把车票买好了再和我联系，我好安排时间接你。”
挂了电话后我就到车站买票，运气还不错，明天早上开往广东的长途客车还有最后一张票，好象是专门给我留的一样，我买了票后才发现兜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了，这可是个大问题，就这样上路肯定不行，最起码要把路途上的生活费带够，看来只有向何仲伟求助了。
刚到何仲伟家楼下，就遇上何仲伟从楼上下来，看到我他显得有些惊讶，“丰子，你还在常定呀，我以为你回学校去了，走，进屋去坐一会儿。”
“我来找你有点事，进屋就免了吧，你也该上班了。”
“我们上班不是那么严格，要是不想上班打电话请个假就行了，看你那脸色应该没什么好事，当然有了好事你也想不起来找我！”
“这次算你说对了，有困难找朋友这也无可厚非，我来找你也是给你面子。”
“我求你了，这面子你还是给别人去吧，你给的面子我可消受不起。”
我们一边拌嘴一边进了屋，屋里很安静，他们家里人都上班去了。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隔老远抛了过来，我也不客气，打开后猛喝一通。我把我的处境和打算向他和盘托出，何仲伟听后颇为吃惊，他沉默了半晌，好象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丰子，你为了全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还真是被你感动了，这样吧，我到银行去找我表叔，用我的名义搞一笔无息贷款，好象能贷一万多，他是常定县农行的副行长，帮这忙肯定不在话下，等你和你弟弟完成学业后慢慢偿还我，眼巴巴的看着你休学我心里也酸酸的，我妹妹知道了就更难过了。”
何仲伟的主意听起来很不错，我差点动心了，但一想到家里到处欠着债，到处欠着人情，这笔贷款不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欠下一个更大的人情，于是我感激地对何仲伟说：“尾巴，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车票都买好了，你借我点钱做盘缠就算帮了我大忙，这段时间我弟弟还要你关照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只有打你们家的电话联系。你也不用再劝我了。”
何仲伟无奈地摇了摇头，找张纸写下了他的传呼机和家里座机的号码，默默无语递到我手上，然后到卧室里拿出一沓崭新的钞票对我说：“这是我昨天刚领的工资，六百二十六元，零头我留下，六百元你拿走，不用还了，等你发财了回来请我喝顿酒。”
“不用还，真好！可那不是我谷丰的风格，我明天早上七点的车，今晚住我弟弟那儿，钱借到手了，我也该走了，这一走不知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相聚，再见吧！”我和何仲伟伤感地拥抱作别，离开他家里，我就径直回到谷裕的寝室。
等谷裕下了晚自习，都已经八点过了，我把他叫到一家比较象样的饭馆里，要了一盘他特别喜欢吃的回锅肉，还要了一盘炒猪肝，一盘青椒肉丝，全是肉菜。谷裕一看，欣喜若狂，又感激又羞涩地对我说：“哥，没想到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你的生日我也记得，是农历的七月七日，妈说你的生日最有意思，赶上牛郎织女相会了。”
我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今天是谷裕的生日，只好硬着头皮骗他说：“哥怎么会忘记呢，你的生日也很有特点啊，农历的五月十八，谐音是‘我要发’，专心吃吧，你可能有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美味了！”谷裕狼吞虎咽，吃了两口就被噎住了，我心痛地责备道：“你慢一点，哥又不跟你抢，要不够哥再给你点。”谷裕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
兄弟俩风卷残云般地把盘子收拾得精光，才心满意足地腆着肚子回到寝室，谷裕听说这顿饭花了二十五块钱，就心痛地抱怨说：“这么贵呀，早知这样还不如去吃面条呢，三块钱一碗就吃饱了。”我心想二十五块在城里的孩子眼中这算什么，但在谷裕眼里却是他几天的饭钱，他怎么能不心疼呢！我有个同学曾经风趣地说过：穷人和富人的差别比人和猴子的差别还要大！
趁着谷裕心情较好，我就轻描淡写地向他说起了我的计划：“谷裕，我不想读大学了，”谷裕惊讶地看着我，“你知道平阴大学在国内充其量是第三流的大学，在里面我感觉根本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毕业出来找份好工作都成问题，这几年我觉得时间都浪费了，与其在那儿虚度时日，还不如早点出来找点事做，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在手里……”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考清华了！我不参加高考了！”谷裕大声吼了起来，气呼呼地朝我圆瞪着双眼，眼里全是泪水，其情绪变化之快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大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吗？我说的都是事实。车票我都买好了，明天一早就去广东。”我知道这时候不能心软，于是硬起心肠冲他吼道。
谷裕颓然地坐在床上，头埋在膝盖上伤心地放声大哭，我顿时不知所措，强忍住泪水心痛地看着他，这时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哭了好久，谷裕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哥，要打工也该我去呀，你都快要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