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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淡扫娥眉-第103章

小说: 淡扫娥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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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被带到那土匪的屋子里,独自一个人坐了好长时间……”
  赵瑟盯着眼前茶碗了荡漾来荡漾去的水纹,真觉得嗓子干的像是要冒出火来。她咽了咽喉咙,顺着陆子周给开的头说下去。
  果然,一旦开了头,事情就好办了。赵瑟一路说下去,从自己如何和十一在鸡公山藏身,如何冲出山去,如何星夜逃命,如何被困在汝州城,如何又回去刺杀傅铁衣,又如何定下诺言各自分别,一直到十一派了米饼来做内应,专司为他们传递情书。
  在说这些的时候,赵瑟的的确确做到了坦白、真实,连她和十一怎么会在山上想起来欢爱的事情以及在渌水堂的密室里亲眼看到小三刺杀曹文昭的公子,也就是曹秋何弟弟的大秘密都一起说了出来。这些东西,很自然地就从赵瑟的心里流淌出来,就像别人的事情一样。甚至在说到她与十一的欢爱之事时侯,赵瑟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羞涩和难为情。
  期间,她一共喝了九杯水。
  在此之前,赵瑟从来没有和另外一个人如此这般开诚布公过;在此之后,赵瑟再也没有如此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事透漏给第三个人。不管这是不是出于对陆子周的愧疚之情,这一次都将是她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次。
  最后,赵瑟从腰间取出十一写个她的两份书信,展开了,铺平了放在陆子周面前。陆子周脸色凝重地看着书信上的言词,沉默无语,手指屈起来扣在桌案上发出节奏清晰的响声。
  赵瑟眼巴巴地盯着陆子周,就像一个囚徒。事实上,它本身就把自己看作是了囚徒。
  “原来是这样,难怪……”陆子周轻叹这合上书信还给赵瑟。
  赵瑟摸不清清楚陆子周这一声叹息究竟是出于愤怒,出于无可奈可,还是出于……赞叹。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依平时的经验看,赵瑟揣摩赞叹的成分应该更多一些。但是,此时此刻,当然不会是赞叹。赵瑟迟疑地看着陆子周,陆子周却笑了。
  这一笑,笑得赵瑟花容失色,摇摇欲坠。她现在就像惊弓的鸟儿一样,经不得陆子周任何逆于常理的反应。陆子周不管如何愤怒,把她揪起来打一顿也好,随便砸东西也好,放火点了房子也好,她都能接受,甚至甘之如饴。可陆子周对她笑,而且就和平时那样高兴了有趣了的时候笑得一模一样,一点冷笑、哀伤、嘲讽的意思都找不到,赵瑟真的不知所措。她手有些发抖地拉上陆子周的衣袖,哀求道:“子周,别,你一笑,我心都直哆嗦……”
  陆子周做了个手势示意赵瑟别担心,继而接着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世上竟真有男人为了争正夫这个位置去抛头颅,洒热血。更想不到争也就争了,会有男人实……可爱到用这种方法去争,而且还敢告诉女人。遇见你,他还真是走运……”
  这一番话彻底让赵瑟怔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子周。这是从何说起呀!赵瑟的一脑袋的糨糊。
  “男人的宿命……他是这么说的吗?公孙玉……我是说十一。”陆子周望着改做呆头鹅的赵瑟这么问,声音很是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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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赵瑟晕头转向的回答。
  陆子周点点头,起身说:“我唤人进来服侍你换衣吧!”
  赵瑟立即惊觉,警觉地像豹子嘴边的羚羊,死拉住陆子周的衣袖不让他走。
  陆子周苦笑道:“你放心,我是说你卸了妆去沐浴。暂且什么都别想,晚上你不是这么……紧张了,我们好好谈一谈。我想有些事情,我要先给你解释清楚才行。”
  谈什么呢?赵瑟忐忑不安的猜测。很想说不如现在就谈,但是陆子周已经出门去了。
  侍儿们很快进来,小心地服侍赵瑟卸妆换衣,紧张地仿佛连呼吸都不敢了。赵瑟现在的脸色当真不怎么好看,苍白的,眼睛明显是哭肿了,桌上、地上又是这样一番狼藉。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有大大的不愉快,谁也不至于缺心眼到这时候去触霉头。
  “公子呢,元子?”
  忍耐了一会儿,赵瑟到底沉不住气,出声询问。她虽然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温柔和蔼,被问到的元子还是忍不住一哆嗦。稍后,元子禀告道:“公子说去挑坛好酒……”
  喝酒吗?赵瑟略微放下心,之后又紧张起来,继而又想:子周既是说了晚上要和我详谈,便该不会独自一人去喝闷酒。现在只听他的沐浴去吧。
  从汤池里出来,元子等人欲服侍赵瑟回房。赵瑟却说:“去公子的书房,”没走几步,正巧碰见受了陆子周差遣而来的青玉。青玉施礼请赵瑟去陆子周的卧房,赵瑟当然是如奉纶音,转个方向就过去了。
  陆子周的房里暖和的很,地龙里腾起的热气让人根本就穿不住衣裳。赵瑟一进门,鼻翼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屋中间,陆子周只穿了宽松的内袍,摆好了小火炉,炉子上温着酒。赵瑟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阿瑟,快过来坐。”陆子周冲她招手。
  青玉忙服侍赵瑟解了外面的披风。赵瑟的心里一下子安了许多,索性叫青玉帮自己宽衣换了寝袍,赤足踩到地毯上。斥退了侍奴。赵瑟坐到陆子周对面。陆子周倒了一杯酒递给赵瑟,赵瑟双手握着酒杯,不急喝,心中就是一阵感伤。
  “记得去年我刚傢给你,大约也是这个时节,我们好像总会在晚上这样坐着闲聊。那时候,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要瞪大眼睛怀疑,问我‘真的吗?’。现在想想,好像已经很远的事情了……”陆子周以这样一番略带怅惘的回忆作为开场白。
  赵瑟的眼泪立即不争气的流下来。“对不起……”她毫无新意地说。
  “别哭了。”陆子周擦了赵瑟的眼泪,说,“以前你是总傻笑,现在是总傻哭,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瑟想要说话,却被陆子周用手势阻止了。
  “阿瑟,问你个问题。你说是我更厉害一些还是你更厉害一些?若是打起架来是男人更厉害一些还是女人更厉害一些。”
  “自然是你更厉害一些。打架,当然是男人更厉害。不过,匹夫之勇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陆子周微微而笑,说:“匹夫之勇虽没什么好炫耀的,却是比什么都重要。譬如,强盗要用匹夫之勇抢走了你做夫人,你可有办法吗?”
  “有啊!有官兵,还有亲卫……”
  “那么倘若官兵,亲卫都也都一起改行做了强盗呢?”
  “怎么可能!”赵瑟理直气壮地答曰,“这世界不就乱了套了吗!”
  陆子周点点头,算作认了赵瑟说的有理。转而说起了故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混沌初开之时,天空残留着各种神迹,大地四分五裂。世上有只有人,人圈养的家畜和铁一样坚硬的怪物。那时候,天地间的男人和女人一般多。一个女人,如果婚姻,只能拥有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婚姻,只能拥有一个女人。如果女人想再拥有第二个男人,她就必须抛弃掉以前的男人重新缔结新的婚姻;反之,男人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在婚姻之外和其他的人媾合,或者失去自由,或者失去财产。一对儿夫妻,一般只生一到二个孩子,最多也不过四五个。有男孩,也有女孩……”
  赵瑟浑身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故事,分明就是歪理邪说,是异端!洪水猛兽!你从哪儿看来的?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夜谈录》”陆子周以最简洁的方式回答。
  “《夜谈录》!”赵瑟惊叫一声跳起来,继而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捂住陆子周的嘴巴。半天,她才调匀了呼吸,将声音压的低不可闻,问:“怎么可能?那是大禁,看一眼就是死罪,要诛九族的,和谋逆一般无二。你怎么可能看到?那些书都烧了几百年了。”
  陆子周拿开赵瑟的手,笑道:“在岭南一个小镇的旧书摊上。当时,我游学到此,逛书摊的时候,偶然发现一本论语中间夹着些奇怪的内容。仔细一推敲,大约就是《夜谈录》的一部分。这本书古老相传,历代均遭最严厉的焚禁,虚无缥缈的很。大约我所看到的,也是近几十年后人抄录,实在无以推本溯源。可见杀人烧书这种事实在不怎么有意思,只要有一个读过的人没杀尽,总能流传下来。”
  “那你买下了?”赵瑟担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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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陆子周说,“我就在旧书摊旁边靠着读了一会儿……你先听我讲,讲完你再问。”
  这等深夜之中悄悄去听要掉脑袋的故事的经历,在赵瑟还是第一次。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倒流起来,格外让她兴奋,连最开始的初衷都几乎忘记了。
  “过了成千上万的年头,天空中的神迹和地面上的神迹连成一片,发出七种颜色的强烈光芒,数月不消。祥云从地面升起,五块大地聚在一起,天地间弥漫着尘埃。人和牲畜一起消失,只有很少的一些智者躲藏在岩石之下活了下来。他们把这个时代称为‘崩溃’。”
  “过了很多年,天空恢复了澄清,大地郁郁葱葱,生命繁衍不息。可是,生下来的孩子只有男孩,没有女孩。只有在偶然意外的情况下,才会有女孩子降临世间。人们使用了崩溃之前残留的神迹,女孩慢慢多了起来。几十代之后,神迹消耗殆尽。又过了几十代,再也没有人能解读崩溃之前的典籍。从那时起,每出生十几个男孩,才会有一个女孩子出生。这个时代,就是我们传说中女娲造人的上古时代。”
  “上古时代持续了数万年之后是我们传说中的蛮荒时代,土地被分成几百个小块,土地的主人在其上建立起高大的城池成为国家。每一天,国家之间,国家之中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杀戮和抢夺。彼此杀戮的是男人,被抢夺的是女人。男人们组成数以十万计规模的军队,彼此攻杀。获胜者得到女人。失败者成为奴隶。蛮荒时代持续了几千年,直到有一个天,一个女人拔剑而起,彻底将其覆灭。”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时代。那个拔剑而起的女人就是两千三百多年前开创华朝的皇帝。从那时起,男人争夺女人被定为世间的首恶,被铭刻在石头上永远警示后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上有了婚姻。男人傢给女人,女人取很多的男人,男人服从于女人。”
  “为了彻底杜绝男人之间的争夺,丈夫被分成许多等级,并严格遵守各自的礼仪。这就是《仪礼》的滥觞。仪礼经过历代修改完善,到了今天,成为一整套完整的“夫德”以为教化。天下男子,无论贫贱闲愚,自还没开始认字就开始背诵。”
  “夫德”凡四万一千七百五十三言,引经据典,核心就只有两条:不可有独占女子之心,不可为正夫之位相斗。原因很简单,防微杜渐。以争夺正夫之位为开端,男子就会有独占女子之心。一旦独占女子,势必引起其他男子的争夺。争夺一起,势必以武力乱天下。则礼崩乐坏,血流成河,纷争不休,天地重归蛮荒之期不远矣。是以‘夫德’开篇第一句就是不争。”
  “男人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出将入相,可以富甲一方,可以名噪一时,也可以不傢人,也可以继承父母的财产。不如此,没有人生产,没有人打仗。然而,他们必须遵守那两条——不可有独占女子之心,不可为正夫之位相斗。这是铁律,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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