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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淡扫娥眉 上-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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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那么,很明显,在援军赶来之前——从当时的情况看,这恐怕需要耐心等待很长一段时间,流寇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很轻蔑的、很傲慢的,选择他们喜欢的方式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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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开始的时候,流寇喜欢分成十几波,不分昼夜,确切的说,是连续不断地攻击。那种声势,的的确确只能用“壮观”两字来形容。远远地从汝州城中央渌水堂高楼的楼顶望去,仿佛四面都是汹涌而来的潮水波涛,一浪未消,而一浪又拍上了城墙。所不同的,只是潮水有涨必有落,而流寇的攻势却只有一波强过一波,丝毫没有削弱的迹象。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攻城流寇可以轮流休息,保持连续不断的攻势,官军却是不行的。
  
  从赵瑟目前所处的位置看下去,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数以万计的流寇悍不畏死地冲上城墙,守军用羽箭、用大石、用巨木、用沸油、用枪戟、用刀剑,刚刚勉强遏制住这一波攻势,新的一波流寇便又冲了上来。同样精神百倍,同样悍不畏死。
  
  “白天看来是蚁群一样的人潮,晚上看去是星群一样的火把……十一,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攻城是这样的!战争呵,杀戮呵,难怪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都愿意为它生,又为它死……十一,你看,咱们这走得是什么运?能有幸亲眼得见,真是……”
  
  赵瑟像是赞叹,像是惊呼地长呼一口气,靠在公孙玉的身上。公孙玉一语不发地抱紧赵瑟。
  
  “如果我们没被围在这城里的话,是这样的吧……”
  
  赵瑟说着一点儿都不好笑的笑话,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嘴去寻找公孙玉的嘴。公孙玉本着苦中作乐的精神,用自己的嘴固定住赵瑟的嘴。他们纠缠着彼此的舌头,磕碰着彼此的牙齿,她的舌头活动着、描摹着他唇的轮廓,他的牙齿轻轻啮咬住她的舌头……
  
  总之,赵瑟和公孙玉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地,自暴自弃地,整日坐在渌水堂的楼顶,带着惊叹,带着赞赏地去欣赏人家流寇攻城,仿佛人家攻下来攻不下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
  
  可是,不这样无所事事、自暴自弃又能怎样呢?
  
  和汝州城的守军抢生意?再向外闯一次吗?
  
  仿佛是不成的吧!
  
  且不论公孙玉伤后有没有这个本事。便是只先数数官军的人头,再数数流寇的人头,赵瑟也觉得他们还是留在城里看热闹要更聪明点儿。
  
  至于公孙玉,他除了第一天特别交代过多屯粮食多屯水之外,便是毫无异意地陪着赵瑟看热闹了。
  
  所以,他们就看到了以上的这些。除此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其他许多热闹。
  
  他们看到流寇用长长的绳索捆住石头,用力向城墙甩去。之后,大大小小的石块就像流星一般笼罩住汝州城的天空,再之后,流星点点划落,砸在赵瑟和公孙玉的四周。赵瑟和公孙玉就在流星中间三尺见方的空地上,体验了一次流星雨下的爱与被爱。当然,三尺见方的空地怎么说用起来也有那么一些窄。所以,先是赵瑟试图把腿蜷在胸口,再是换了公孙玉试图把腿蜷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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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看到流寇扛着十几丈长的巨木向城门用力撞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伴随着从地底传来的震颤。赵瑟和公孙玉曾以为,汝州城会在这一次城破。于是,他们就在这地动山摇的振动与呼喝声中,互相拥紧彼此,并且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彼此的身体上重复着流寇与官军之间的攻守。考虑到流寇这次攻城用的是大圆木头。便由公孙玉客串攻城的流寇,由赵瑟客串守城的官军。
  
  他们这个攻守形势也很明了。赵瑟向来输得起,在城池腹地失守的那一刻,她表现得的确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气概。而作为同样防守的官军,竟然拼死守住了城池,自然也就没机会表现所谓的大义凛然了。所以说,官军到底是正规军,比赵瑟这等光说不练的家伙强得多。
  
  后来,流寇开始挖地道,而且是明目张胆地挖。数万的刀枪被当作铲子来用,挥动起来,扬起漫天的沙土,遮天蔽日。赵瑟和公孙玉也就在这样的沙霾天气里挖掘着彼此的身体,直到他们熟悉对方的身体就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赵瑟曾在百忙之中分神憧憬着汝州城轰然倒塌之时的壮怀激烈。
  
  这份憧憬实现起来确实很困难,毕竟,从来只有攻下来的城池,没有铲塌了的敌城,刀枪兵器毕竟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挖土的。流寇毕竟也没有义务白干苦力,以满足赵瑟现在的憧憬。
  
  于是,不能算蠢的流寇遂把挖地道改成了垒土围城。
  
  这就像一柄利刃从城墙处赫然挥下,将城里城外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城外日益安静下来,城内却日益骚乱起来。于是,赵瑟和公孙玉彻底没了热闹可看。
  
  公孙玉抱着赵瑟,沿着密道的楼梯盘旋而下,回到先前他们一直住着的密室。自从流寇开始攻城,赵瑟和公孙玉便更习惯于整日整夜地留在顶楼。如今,猛然间回到没有门窗、只有小孔的密室,他们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难以适应。
  
  “下来做什么呢?”赵瑟仰面朝天摊在床上,闭上眼睛说,“再等几天,土匪破了城,咱们就得整天藏在这里,啃干馒头喝凉水,或者……再也没机会出去透气了呢!”
  
  公孙玉紧接着扑倒在赵瑟身上,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仿佛呻吟一般地低声说:“你也看出来这城马上就要守不住了?”
  
  “我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赵瑟抢白着说。
  
  她推着公孙玉的肩膀,从他身体的压力下把自己的身体抽出来一部分,斜倚在红木大床雕着春宫图的床头。公孙玉的头便顺势压在赵瑟的小腹上。赵瑟松松垮垮地环抱住公孙玉的脖颈,一手在他的头顶、脑后,以及脊背上轻轻摩挲。
  
  她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盼望着可以直接感受公孙玉结实的肌肉和光滑的皮肤。这并不是什么绮思邪念,或者明确的说是什么爱与欲望,只是对力量与信心的渴求而已。
  
  虽然找不到什么根据,但,的确,每当赵瑟的手游走于公孙的身体上,抛弃了衣衫饰物等等的阻隔,她的手心紧贴住他突起的肌肉,手指之间的缝隙被他的皮肤充实填满,她就突然像是得到了巨大了力量,有了无穷无尽的支撑,可以无所畏惧,并且无往不利。
  
  她说:“汝州一城,虽然不大,也有十几万人。土匪攻城足有半月的时日,城中能有多少存粮,还能够十几万人再吃几天?守城的官军是两千吧,好像是你给我说的,就算一天只死伤一百,现在也该死伤得差不多了吧?这城,可不就是该破了吗?依我看,流寇歇过了今天,只要再攻一次,就足矣了!”
  
  “土匪啊,土匪!”赵瑟叹息着说:“以前真是小看了他们,今日身陷其中,总算明白了亡命之徒的厉害!”


  
  “那是自然!”公孙玉笑了一声,翻身坐起,点着赵瑟的额头道:“关东刺客,河北流寇,自是名不虚传!你小看他们,果然现在倒霉了吧?”
  
  “啊?”赵瑟瞪大眼睛,半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擒着公孙玉的手取笑道:“我说你怎么如此不忿,竟忘了你是与河北流寇齐名的关东刺客。你说我这是什么运道,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儿,先栽在你这关东刺客的手里,现在马上又要栽在河北流寇手里……”
  
  “你怎么不说是关东刺客落到你手里了呢?”
  
  公孙玉反洁一句,于是两人便笑作一团,先前刚进屋时的凄风楚雨遂为之一扫而空。
  
  公孙玉振奋了精神,以手指轻敲着床边的小几,若有所思地道:“现在须得好好谋划一番,究竟是藏身于此,待流寇破城之后再相机行事,还是索性就趁今夜流寇修整之机潜出城去更好呢……”
  
  “你不是还想再冲一次吧?”赵瑟急得蹦将起来,站在床上指着公孙玉说“不成,绝对不成!还带这么送死的,哪能送了一次没送成,还紧赶着送第二次的?鸡公山的运气,我可不相信还有第二次!”
  
  公孙玉苦笑一声,一臂搭在赵瑟的后背,另一臂搭在赵瑟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阿瑟,你还不明白,”公孙玉摇头说,“你是没有见过流寇破城之后的情景,不同的土匪规矩或许不同,但他们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财帛、壮丁,还有一女人,这里面的每一样都不是靠心平气和的手段,或者装模作样的假仁假义就可以得到的。杀戮……兽行……抢掠……,阿瑟,你明白了吗?所有流寇都是靠这些生存下来的……”
  
  “我懂得的……”赵瑟低着头应着,抬眼盯着公孙玉完美的侧脸,突然伸出手去握住公孙玉的耳朵,公孙玉便只扣住了她这只手,让手心在自己的脸上滑动。他接着说,缓缓地。
  
  “就是城外这帮土匪,一个月前,他们第一次攻陷领叶的时候,我见过他们是怎么干活的。那是他们第一次攻城,我始料不及,跑得慢一些……他们破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屠城抢掠,整整三天,随便杀、随便抢。所有的房子全部烧掉,所有的财帛和女人全部抢走,所有的老人全部杀死,所有的小孩全部摔死,所有青壮,或者死,或者入伙儿……一座城池,只三天便成了白地……阿瑟,如果他们在汝州城还依着老规矩来办,那么,什么密室也藏不住我们的,还不如试试……”
  
  赵瑟气势汹汹地接口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流寇怎么了,土匪怎么了?仗着是土匪流寇就可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想怎么抢便怎么抢?真亏得他们还好意思打那个什么‘替天行道’的大旗!白痴、禽兽、不要脸!”
  
  赵瑟的语气里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尽管她现在实际上是流寇的包子陷,却也不耽误她瞧不上人家行事之法,忍不住破口大骂,甚至指点一二的闲心。公孙玉可是没有瞧不上流寇的闲心,他用力摇着赵瑟,表示着他对赵瑟胡乱打岔的强烈不满,并将话题引回正轨。
  
  他问赵瑟:“我想再试着潜出城一次,碰碰运气,你看如何?”
  
  赵瑟一时缓不过劲,还兀自在嘲讽不休。
  
  “我说错了,人家流寇打‘替天行道’的大旗对得很呢!‘且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黔首’,人家杀人放火可不正是替天行道,大行而特行吗?……你刚才说什么?是要杀出吗?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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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瑟想都不想,把头摇成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送死和等死的区别她还是明白的。送死,那就是现在冲出城去,伸长了脖子让土匪围而杀之,。等死,那就是藏在城里等耗到土匪杀完烧完抢完了,便功德圆满。总之,送死,那是必死无疑,等死嘛,事情总还有转机。万一人家流寇进了城,不来他们家杀人放火外带抢她呢?所以,说什么也不能做送死的傻瓜,藏在这里,顶不济还能多玩两天,死得舒服些。
  
  公孙玉被赵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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