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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边城浪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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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别离当然也不会等他答复,又道:“我刚才对你三次出手,本来都是没有人能闪避的。”

叶开道:“我知道。”

萧别离道:“但你却连一次都没有还击。”

叶开道:“我为什么要还击,是你想要我死,并不是我想要你死。”

萧别离道:“你想怎么样?”

叶开道:“不怎么样。还是可以在这里开你的妓院,摸你的骨牌,喝你的酒。”

萧别离双拳突又握紧,眼角突然收缩,缓缓道:“以前我能这么做,因为我有目的,因为我想保护马空群,想等那个人来杀了他!”

他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嘎声道:“现在我已没有什么可想,我怎么能再这样活下去!”

叶开吐出口气,淡淡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问你自己!”他微笑着站起来,转身走出去,他走得并不快,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现在世上再没有人能令他留在这里。

但萧别离却只能留在这里,他已无处可去。

看着叶开走出了门,他身子突然颤抖起来,抖得就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他的确刚从噩梦中惊醒,但醒来时却比在噩梦中更痛苦。

夜更深,更静,没有人,没有声音,只有那骨牌还在灯下看着他。

他忽然抓起骨牌,用力抛出。

骨牌被抛出时,他的泪已落了下来……

一个人若已没有理由活下去,就算还活着,也和死全无分别了。这才是一个人最悲痛的。

东方已依稀现出了曙色。黑暗终必要过去,光明迟早总会来的。青灰色的苍穹下,已看不见烟火;无论多猛烈的火势,也总有熄灭的时候。

救火的人已归去,叶开站在山坡,看着面前的一片焦土。

他的心里虽也觉得有点惋惜,却不觉得悲伤。囚为他知道大地是永远不会被毁灭的,就跟生命一样。

字宙间用不着再过多久,生命就又会从这片焦土上长出来。

美丽的生命。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片美丽的远景,一片青绿。

这时风中已隐约有铃声传来,铃声清悦,笑声也同样清悦,丁灵琳已牵着那孩子向他走过来,银铃般笑道:“这次你倒真守信,居然先来。”

叶开微笑着,看着这孩子。看到这孩子充满生命力的脸,他就知道自己的信念永远是正确的。

他走上去,拉起这孩子的手,他要带这孩子到一个地方去,将这孩子心里的仇恨和痛苦埋藏在那里。

他希望这孩子长大后,心里只有爱,没有仇恨!

这一代的人之所以痛苦,就因为他们恨得大多,爱得太少。

只要他们的下一代能健康快乐的活下去,他们的痛苦也总算有了价值。

石碑上的刀痕仍在,血泪却已干了。

叶开拉着孩子的手跪下去,跪在石碑前。

“这是你父亲的兄弟,你要永远记着,千万不能和这家人的后代成为仇敌。”

“我会记得的。”

“你发誓永远不忘记?”

“我发誓。”

叶开笑了,笑得从未如此欢偷。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我想去找我爹爹和我姐姐,你带不带我去?”

“当然带你去。”

“你能找到他们?”

“你要记着,只要你有信心,天下本没有做不到的事。”

孩子也笑了,笑容在孩子的脸上,就像是草原上马群的奔驰,充满了一种无比美丽的生命力,足以鼓舞人类前进。

但现在草原上却仍是悲枪荒凉,放眼望去,天连着大地,地连着天,一片灰黯。

万马堂的大旗,是不是还会在这里升上去?

风在呼啸。

叶开大步走过寂静的长街。

这些日子,他对这地方已很熟悉,甚至已有了感情,但现在他并没有那种比风还难斩断的离愁别绪。

因为他知道他必将回来的!


 第27章 出鞘一刀

 


秋。秋色染红了枫林,枫林在群山深处。

三十四匹马,二十六个人。人在马上欢呼,欢呼着驰入枫林。马是快马,人更剽悍。他们的脸上却带着风霜,有的甚至已受了伤,可是他们不在乎,因为这一次出猎的收获很丰富。他们猎的是别人的血汗。他们的收获就在马背上,是四十个沉重的银箱子。

别人骂他们是土匪,是马贼,是强盗,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好汉——绿林好汉。

绿林好汉喝酒当然要用大碗,吃肉当然要切大块。

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和银箱子一起摆在桌上,等着他们的老大分配。他们的老大是个独眼龙,所以他的名字就叫做独眼龙。他喜欢用一块黑布蒙着这只瞎了的眼睛,因为他觉得这样子看起来很有威严。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很有威严的人,因为他虽然残忍,却很公平。只有公平的人,才能做个绿林好汉的老大。

何况他还有两个随时都肯为他拼命的好兄弟,一个勇敢,一个机智。

勇敢的叫屠老虎。

机智的叫白面郎中。

绿林好汉若没有一个响亮的外号,那还成什么绿林好汉,他们几乎已将自己本来名字忘了。

屠老虎的头脑本来就比一只老虎聪明不了多少,尤其在喝酒之后,他简直比老虎还笨,也比老虎还要凶。

他最凶的是拳头。据说他一拳可以打死只活老虎,这虽然没人真的看过,却没有人敢怀疑。因为他一拳打死的人已不少。这次他们出猎时,镇远镖局的二镖头“铁金刚”,就是被他一拳打死的。所以这次他分的银子最多,被人恭维的也最多。

“那个铁金刚到了我们二寨主拳头下,那简直就像是草纸扎的。”

屠老虎大笑,觉得开心极了。

可是他忽然发现人们的笑声都已停顿,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大门。他跟着看过去,笑声也便停顿。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正从大门外慢慢地走进来,一个本来绝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人。

一个女人,美丽得令人连呼吸都随时会停顿的那种女人。

这地方叫龙虎寨,就在枫林后,四面群山环抱,奇峰矗立,看来就像是一只野兽,正张大了嘴在等着择人而噬。

他们这些人,也正像是一群野兽。

谁也不愿意被野兽吞下去,所以这地方非但很少看得见陌生人,连飞鸟都已几乎绝迹。

但现在这地方竟来了个陌生的女人。

她身上穿的是质量极高贵的墨绿百折裙,漆黑的长发,挽着当时最时麾的杨妃堕马发髻,满头珠翠,衬得她的头发更黑,皮肤更白。她脸上带着甜蜜而成熟的微笑,莲步姗姗,慢慢地走了进来,就像是一个盛装赴宴的贵妇,正步入一个特地为她举行的宴会里。

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男人,却实在没见过这种女人。

他们的老大虽然清醒得最早,但老大是一向不轻易开口的。他沉着脸,向屠老虎打了个眼色,屠老虎立刻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这绿裙丽人嫣然一笑,柔声道:“各位难道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她的确从头到脚都是个女人,连瞎子都能看得出她是个女人。

屠老虎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绿裙而人笑得更甜:“我们想到这里来住三个月,好吗?”

这女人奠非疯了,竞想到强盗窝里住三个月?

“我希望你们能把这里最好的屋子让给我们住,床上的被子最好每天换两次。”

“我们一向是很喜欢干净的人,但吃得倒很随便,每天三餐只要有牛肉就够了,但却要最嫩的小牛腰肉,别的地方的肉都吃不得的。”

“我们白天不大喝酒,但晚上却希望你们准备几种好酒,其中最好能有波斯来的葡萄酒,和三十年陈的竹叶青。”

“……”

“我们睡觉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派三班人轮流在外面守夜,但却千万不可发出声音来,因为我们很容易被惊醒,一醒就很难再睡着。”

“至于别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马虎一点了,我知道你们本都是个粗人,所以并不想太苛求。”

大家面面相觑,听着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就好像在听着疯子唱歌似的,但她却说的很自然,似乎要求的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人能拒绝。

等她说完了,屠老虎才忍不住大笑,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个客栈?是个饭馆?”

绿裙丽人嫣然笑道:“但是我们也并没有准备付钱。”

屠老虎忍住笑道:“要不要我们付钱给你?”

绿裙丽人笑道:“你若不提醒,我倒差点忘了,这桌上的银子,我们当然也要分一份。”

屠老虎道:“分多少?”

绿裙丽人道:“只要分一半就行了。”

屠老虎道:“一半不嫌太少么?”

绿裙丽人道:“我刚才说过,我们并不是十分苛求的人。”

屠老虎仰面大笑,就像是从来也没听见过这么可笑的事。

每个人都在笑,只有独眼龙和白面郎中的神色还是很严肃。

白面郎中的脸看来比纸还白,突然道:“你刚才说你们要来,你们有多少人?”

绿裙丽人道:“只有两个人。”

白面郎中道:“还有一个是谁?”

绿裙丽人笑道:“当然是我丈夫,我难道还能跟别的男人住在一起么?”

白面郎中道:“他的人呢?”

绿裙丽人笑道:“就在外面。”

白面郎中忽然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请他一起进来?”

绿裙丽人道:“他的脾气一向不好,我怕他出手伤了你们。”

白面郎中微笑道:“你不是怕我们伤了他吧?”

绿裙丽人也笑了,嫣然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是来作客的,不是来打架。”

白面郎中道:“这样你就来对了,我们这里的人本来就从来不喜欢打架的。”

他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我们这里的人,一向只杀人!”

从院子里面还可以看见那片枫林。

这个人就站在院子里,面对着枫林外的远山。

暮色苍茫,远山是青灰色的,青灰中带着墨绿,在这秋日的黄昏里,天地间仿佛总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萧索之意。

这人的眼睛也和远山一样,苍凉、迷茫、萧索。

他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眺望着远山。他的人却似比远山更遥远,似已脱离了这世界。

最后的一抹夕阳,淡淡的照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皱纹又多又深,每一条皱纹中,都仿佛藏着有数不清的辛酸往事,痛苦经验。也许他已太老了,可是他的腰仍然笔挺,身子里仍然潜伏着一种可怕的力量。

他虽然并不高,也不魁伟,但有股力量使得他看来显得很严肃,令人不由自主会对他生出尊敬之意。

只可惜这里的绿林好汉们,从来也不懂得尊敬任何人。

屠老虎仰天狂笑道:“我一拳若打不死他,我就拿你们当祖宗一样养三年。”

绿裙丽人淡淡道:“你为何不去试试?”

屠老虎大笑道:“你不怕做寡妇?”

他大笑着冲过去。他的身材魁伟,笑声如洪钟。

但这老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完全没有听见。他神情看来更萧索,更疲倦,这地方看来又很宁静……

屠老虎狞笑道:“你若真的想找个地方睡觉,就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床,只有棺材。”

老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们若不答应,我们可以走。”

屠老虎狞笑道:“既然已来了,你还想走?”

老人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道:“那么我只好在这里等了。”

屠老虎道:“等什么?”老人道:“等你的拳头。”

屠老虎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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