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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采青作者:子慕予兮-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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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五月,关内已经是青草蔓蔓的夏初时节,关外却还是风沙漫天古道瘦马。
  林之卿身上盘缠不多,只牵着临别时四人送的一匹老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饶是师尊在眼前恐怕也看不出这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就是林之卿。
  进了兰州城,林之卿不敢再住宿,只能在客栈打尖,睡在废弃的城隍庙中。
  兰州城实际上已经是在白衣教的控制之中,甘肃巡抚被白年制服,变成个傀儡官儿,对白衣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气焰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城中百姓畏惧他们,有门路的听到风声前就早早地投奔了外地亲戚,没有门路的苦守在老家,虽然无性命之忧,可原本还算繁华的一座城,已经死寂一样,日夜有白衣教众把守,无人敢轻易出入。
  林之卿使出要把无缝的鸡蛋也要叮出缝儿的劲头,削尖了脑袋也要混进巡抚府邸中。
  可恨重兵把守,林之卿轻功也不行,连夜要翻墙进入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林之卿苦思不得,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在附近溜达。
  他穿的破旧,竟有人把他当成了乞丐,往他常坐的墙角丢几枚铜钱。
  林之卿哭笑不得,把铜钱小心拾起来收在怀里。
  若是放到从前,他肯定是对这施舍嗤之以鼻,乃至于要揍人家一顿。
  可经历过这么多,再由鸡鸣狗盗一点拨,才顿悟,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的可怜吗?何况他当真是手头紧。
  这样一来,倒是让林之卿灵光一闪,索性假扮成个乞丐,厮混到了乞丐窝里。
  这日,兰州难得下雨,加上尘土飞扬,雨水不多时就化作了泥巴汤子,把整个城都弄得脏兮兮。
  林之卿肚饿,外出觅食,看到街边一个小面馆正煮着热腾腾的牛肉面,不由地食指大动。
  林之卿在人家铺子前面徘徊不走,把老板惹恼了,骂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别在这碍事!”
  林之卿脸皮已经厚得很,他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手里雪白的面条拉成细长的一缕,下到汤锅里一滚就捞出来,浇上香喷喷的牛肉老汤,上头再堆一些切得极薄的烧牛肉和香菜,香味能勾得人口水都留下来。
  老板拿着擀面杖把林之卿哄到一边,林之卿也不过来讨人嫌,蹲在一旁看他盛面,闻着香气仿佛就能吃饱一样。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林之卿就淋成了落汤鸡,在雨中形容狼狈。
  老板偶尔抬头一看,见那个乞丐也不找地方避雨,还是可怜巴巴地往自己这里瞧,心里也就动了恻隐之心,用面杖敲敲面板,道:“你过来。”
  林之卿赶忙跳起来,但是到了屋檐下,低头一看身上泥水,又不敢进去污了他的店面,于是只站在屋檐下。
  老板倒是觉得这个乞丐挺通情理,筷子一捞,把才下好的面盛在一只海碗中,加上老汤,端过去给林之卿:“吃吧。”
  林之卿连连局够表示道谢,接过碗筷站在那儿就稀里哗啦地喝起面条。
  他吃得极香,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老板看他吃的开心,又多给他添了一勺汤。
  林之卿把汤都喝完,舔了舔碗边上的汁水,打着嗝把碗筷送回去。
  老板一直没见他说话,于是奇怪问道:“你是哑巴?”
  林之卿肃然,指着嘴巴摇头。
  老板轻叹:“大家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难处。”
  林之卿揉揉肚子,看到外面雨正大,也不好出去,就脱了鞋子坐在屋檐下避雨。
  饱了就容易犯困,林之卿抱着腿,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他是被一阵杂乱给吵醒的。
  面馆对面是一家酒楼,门脸十分精致。林之卿来了这些天,也知道了这座酒楼是兰州城数一数二的四方楼,只款待达官贵人。
  据说白衣教主时常光顾,因此林之卿也经常在这一带徘徊。
  这杂乱,正是白衣教主到来所致。
  林之卿狂喜,却不动声色,仍是烂泥瘫在原地。
  虽是下雨,但仍无碍白衣教主的兴致。
  十几名白衣教众雁阵于前,把四方楼都围了起来。先后来了两乘步辇,四个壮汉抬着,朴实不见奢华,上面坐着两个人,两人均是青衣。
  林之卿一见,瞳仁忍不住一缩。
  来了。
  来人正是殷承煜与白年。
  殷承煜养伤养的烦闷,执意要外出走走。白年不乐意,可执拗不过殷承煜,只好各退一步,两人一同出游。
  不想挑了个下雨的日子,殷承煜更加不高兴,白年为哄他,便安排到四方楼享受美食。
  其实殷承煜更希望能找个不仅能有美食还有美人的地方,可白年怎会同意?两人各怀鬼胎,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殷承煜坐在二楼,窗户大开,飞檐下系着的铜铃在风雨中叮当脆响,倒有情趣。
  “我不喜欢西北。”殷承煜看着窗外即便是雨天也有些蒙蒙的天空。
  “西北天高云淡,有它的好处,江南矫揉造作,哪里比得上西北爽朗粗犷。”白年把陈年高粱酒斟在两人面前的瓷碗中。
  “西北的酒,也得是大碗喝,大块吃肉。”
  桌上是新烤的全羊,各色野味或红烧或烧烤,油亮诱人。
  白衣教源自西域,西北风俗其实并不陌生。可殷承煜天生就厌恶那儿,想方设法要走,让白年十分不快。
  “不吃了。”殷承煜垂眼,把那碗散发着呛人香气的酒往一边推了推,一低头,就看到对面一家小面馆。
  老板还在抻拉面条,但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面馆外的角落,一个乞丐光着脚,两腿伸在屋檐下面,借着雨水洗脚。
  那人的身形……还真像……
  殷承煜闭着眼也能把林之卿画出来,一颦一笑,被干的时候躯体扭曲到何种程度,柔韧的腰肢与修长的大腿如何被这样那样弯曲,历历在目。
  殷承煜盯着那个肮脏的乞丐出了神,让一旁的白年也好奇往外看一眼。
  “看什么?”
  殷承煜这眨眼:“饿了,吃饭。”
  白年无语地看着满桌没动一筷的美食。
  那个乞丐仿佛被殷承煜赤裸裸的眼神刺伤了,他把破草鞋在雨水中涮了涮,往脚上一套,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走进雨中。
  隔着茫茫雨幕,林之卿没有抬头。
  他感觉得到,殷承煜的眼睛仿佛是要剥光他的衣服一般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他还不想就这样被抓回去。
  林之卿头也不回地,依旧是那样懒散漫步一样的步伐,经过四方楼下,往东边走去。
  殷承煜有些留恋地又看了一眼乞丐的背影,舔了舔唇。
  “哼。”
  白年似是察觉到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把殷承煜弄的莫名其妙。
  往事
  殷承煜算得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被白年变相软禁,也只是表达了某种需求得不到满足,其余时候都非常受用。
  良辰美景,好酒好肉,若再有美人那再好不过。
  可惜白年那个不懂情趣的。
  殷承煜百无聊赖地趴在贵妃塌上,眼睛在守在门口的教众身上扫过。
  他生性爱美人,不仅养了一群美人,连使唤的仆从和暗卫,也都挑相貌端正,放一般人里属于上乘长相的那类。
  白年却想的实际得多,对于他来说,除了某人,色相只是一副皮囊,好坏都不入他的眼。
  至于白衣教主那更是歪瓜裂枣也有,偶有几个出挑的,也蠢笨不懂风情。
  殷承煜失望地收回视线,今天换的这一班长的也倒尽胃口。
  既然眼福不能饱,殷承煜便向白年要一套笔墨纸砚。
  白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人雅好丹青,尤擅工笔花鸟,于是费了心思弄一套上好的端砚宣纸,配以四色颜料送来。
  殷承煜眼前一亮,便镇日里写写画画消遣光阴。
  白年兴致勃勃要赏画,不料殷承煜掩卷沉痛道:“此乃抑郁发愤而作,小弟实不愿师兄为小弟担心。”
  白年一听,暗自忖度,是不是哪里惹殷承煜难过了,于是又挖空心思要讨他欢心,皆大欢喜。
  后来有陆陆续续添了绢帛等物,殷承煜的画作也越来越多,闲暇时还亲自装裱成册,藏在枕边每日把玩。
  白年即便公务再忙,也要每天抽出一个时辰陪殷承煜下棋。
  在他枕边越堆越高的画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不能明要,那只好暗拿。
  他命一个轻功极好的暗卫,趁他们两个外出散心时,潜入房中,偷了一本拿回去,原处另放一本封面一模一样的。
  这正好是白年与殷承煜一同去四方楼,殷承煜对着一个乞丐的背影眼馋的那天。
  可想而知,白年见了殷承煜的“抑郁发愤之作”后,感想如何。
  当即迁怒于他人,竟命人把白天让殷承煜注目许久的乞丐抓回来仔细拷问。
  兰州城甚大,想要找个乞丐并非易事,白衣教眼线遍布全城,当真是掘地三尺,才把在城隍庙乞丐窝里睡的香甜的林之卿抓到。
  那天林之卿见了殷白二人,既激动又恐惧,确认自己没有被认出来后,才敢回城隍庙,把白天被雨水冲洗干净的烂泥污垢重新糊到脸上,又成了那个邋遢肮脏的乞丐。
  白天那碗牛肉面很饱肚,林之卿推搡了几下睡在一起的几个老乞,把一些干草铺到没有积水的地上才睡下。
  半夜雨声渐止,破旧的屋顶缝隙中依稀可见月光。
  夜色宁静,然而并不平静。
  林之卿又做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梦。
  这一回梦中人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修长洁白的脖颈上是瘦削的下巴,再往上是总带着散漫笑意的唇角,然后便是弯弯翘起的眼角。
  肌肤温热地贴上来,灵巧地钻入衣内,又痛又痒地触摸他,在全身游走。
  热流从小腹升腾而起,渐渐烤的他承受不住,要去撕扯开衣衫来解一解酷热。
  林之卿忍不住去抓领口,要扯开通一通气。
  才一动,就被人抓了起来。
  “谁!”
  林之卿猛然睁开眼。
  只见一张漠然的脸放大在眼前,
  那人拿一支明晃晃的火把,在他脸上一照,回头:“是他不是?”
  后头又有一个人凑上来,道:“我跟他过来的,就是这个。”
  那人二话不说,点了林之卿的穴道,拿绳子又捆了两道,抗在肩上就走。
  林之卿大急,要张口呼喊时才想起自己扮成哑巴,不能开口。
  又急忙往两旁观望,才发现庙中其余乞丐都走了个精光,只余下四个白衣人。
  林之卿心道:“糟糕,还是被发现了!”暗自悔恨不该掉以轻心被殷承煜抓个正着。
  可此时也只能将计就计。
  林之卿万幸自己方才没有反抗,乖乖被他们掳走,装出一副胆小怕事要吓晕过去的样子,在那人肩头瑟瑟发抖。
  扛着他的白衣人嘀咕一句:“不知教主让咱们抓个乞丐做什么,这么臭。”他掩住鼻子,一面快走一面闷闷地道。
  才说完,就被旁边人呵斥道:“废话这么多,想吃板子不成?
  ”
  接来下他们都十分沉默,把林之卿的头蒙的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就把他送到一处静谧的地方。
  林之卿心知大概是到了巡抚府邸,心中又怕又喜。
  这么久费尽心思要混进的地方,居然就歪打正着地进来了。
  然而他并不知情形如何,不免忐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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