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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清相国-第39章

小说: 大清相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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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没有再坐下,只说:“富伦的折子朕看过他,他还算晓事,知道错了。他这回上的折子看来有理。”
  皇上说罢,起驾回了乾清宫。
  恭送了皇上还宫,明珠等方才同陈廷敬道了乏。明珠朝陈廷敬连连拱手,说:“富伦多亏了陈大人,不然他栽了自己都不知道哩!您我同富伦都是老朋友了,真得谢您啊!”
  陈廷敬没来得及客套,高士奇在旁说话了:“是啊,陈大人无意间救了富伦大人。”
  陈廷敬笑道:“士奇可是话中有话啊!无所谓有意无意,事情弄清楚了,富伦大人就知道怎么做了。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巡抚嘛!”
  高士奇也笑着,说:“我哪是话中有话?陈大人敢指天发誓说您是有意救富伦大人?”
  张英出来打圆场:“士奇说话性子直爽,陈大人宅心仁厚。”
  陈廷敬本来就不想同高士奇计较,听张英如此一说,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这时,张善德领着几个公公回来取石头。张善德望着陈廷敬笑道:“陈大人可真会疼小的,这宫里头稀奇玩意儿多的是,却还要弄块不值钱的石头进来。还真不知道往哪儿搁哩。”
  高士奇笑道:“张总管快别说了,这石头可是皇上让留下的,您刚才还说这是天降祥瑞哪!您再多嘴可就是抗旨了。”
  张善德内心其实并无怕意,却连忙铁青了脸,说:“高大人,您玩笑可不能这么开啊,小的还要留着脑袋效忠皇上哩!”
  说话间,两个小公公已把一口箱子抬出去了。张善德同大伙儿拱拱手,出了南书房。
  没人再说石头的事,都坐下来看富伦的折子。好像大家都忌讳提起这石头,生怕朝那箱子瞟上一眼。陈廷敬忽然觉得这箱子放在这里很碍眼,便叫人先抬出去了。他悄声儿吩咐人抬箱子的时候,南书房里的人都只作没看见。陈廷敬揣摸着,也许大家都已猜到,他在德州遇劫必定是富伦在捣鬼。那么皇上肯定也会猜到这层,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正好应了陈廷敬的料想:富伦他是参不倒的。
  午后,陈廷敬出了南书房,回到翰林院。出门这么些日子,翰林院自然也积了些事情。回事儿的接二连三,也有无事可回单想说几句体己话的。陈廷敬坐在二堂,见谁都满面春风。翰林们无非做些编书、修史的事,日子过得清苦;可这些玉堂高品,说不定哪天就平步青云了。也很有些人小瞧这些翰林,陈廷敬是翰林班头,他却从来都是看重他们的。
  直忙到日头偏西,陈廷敬方才出了翰林院。出了午门,上轿走了不远,大顺凑到轿帘边说话:“老爷,我说件事儿,您可要承得住啊!”
  陈廷敬今儿在宫里就是提心吊胆的,不知这会儿又出什么事了?惊慌问道:“什么事?说得这么吓人?”
  大顺说:“珍儿姑娘真的跟您进京来了!”
  陈廷敬可真的吓着了,张皇四顾:“啊?!在哪里?”
  他顺着大顺指的方向望去,却见珍儿游侠装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珍儿见陈廷敬从轿里伸出头来,赶紧扭身跑开了。陈廷敬忙吩咐刘景追上去,说是女儿家的独自在外怎生了得!
  刘景追回珍儿,回到轿前。任陈廷敬怎么好言相问,珍儿只是低头不语。无奈之下,陈廷敬只好说:“先找个地儿吧。”
  大顺知道附近有家客栈,便领着大伙儿去了。进了客房,陈廷敬才说话:“珍儿,这叫我怎么办呢?”
  珍儿说:“我有手有脚,能自己挣吃的,不会连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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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26(4)
陈廷敬急得直搓手。大顺笑道:“老爷,我说您就把珍儿姑娘带回家去算了。人家可是不要命的跟着您啊!有钱有势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的?”
  刘景和马明怕珍儿听着生气,朝大顺使着眼色。陈廷敬瞟了眼大顺:“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料珍儿听陈廷敬怪罪大顺,竟伤心起来,低头垂泪。陈廷敬忙说:“珍儿,你就在这里暂时住下,别的话暂时不说。”
  陈廷敬闷闷不乐,回到家里。月媛早听大顺说过,富伦本是贪官,老爷不仅不敢参他,还想法子成全他。她以为老爷为这事儿烦恼,不便多嘴劝慰,只小心侍候着。陈廷敬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躲进书房里去了。连连几日,陈廷敬回到家里都是愁眉不展。大顺他们知道老爷的心病,却也只好干着急。
  这天大早,皇上照例在乾清门听政,陈廷敬代富伦上了那个奏折。皇上早知道事情原委了,如今只是按例行事。听陈廷敬奏完,皇上降旨:“山东巡抚富伦知错即改,朕就不追究了。富伦有两条疏请,朕以为可行。富伦疏言,山东累民之事,首在税赋不均。大户豪绅,田连阡陌,而不出税赋,皆由升斗小户负担。朕准富伦所奏,山东税赋摊丁入亩,按地亩多少负担税赋。这一条,朕以为各省都可参照。富伦还奏请,山东往后遇灾救济,不再按地亩多少发放钱粮,要紧的是活民。救灾就是活民,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被下面弄歪了,还编出许多堂皇的理由。朕以为这一条,各省都要切记!”
  陈廷敬不忙谢恩起身,继续说道:“臣在山东看到,从勘灾、报灾、复核、再次上报,再到救济钱粮发放,逾时得一年半到两年,真是匪夷所思!办事如此拖沓,朝廷钱粮到时,人早饿死了。”
  皇上事先没有听陈廷敬说到这事,问道:“陈廷敬,你说说症结出在哪里?”
  陈廷敬回奏:“手续过于繁琐!加上户部有些官员不给好处不办事,故意拖延!”
  萨穆哈听着急了:“陈廷敬,你胡说,我户部……”
  皇上大怒:“萨穆哈,你放肆!陈廷敬,你说下去!”
  陈廷敬道:“臣以为,灾荒来时,朝廷应严令各省从速勘实上报,户部只需预审一次,就应火速发放救济钱粮。为防止地方虚报冒领,待救济钱粮放下去之后,再行复核,如有不实,严惩造假之人。”
  萨穆哈上前跪奏:“启奏皇上,陈廷敬这是书生之见,迂腐之论!如不事先从严核查,下面虚报冒领,放下去的钱粮再多,也到不了百姓手里,都进了贪官口袋!”
  陈廷敬道:“启奏皇上,萨穆哈所虑不无道理,蝇营狗苟之徒总是不能杜绝的。但一面是贪官自肥,一面是百姓活命,臣以为利害相权,百姓活命更为重要。要紧的是钱粮放下去之后,严格复核,对那些损民敛财之徒从严惩办!规矩严了,贪官污吏未必敢那么嚣张。”
  皇上道:“朕以为陈廷敬所言在理。着萨穆哈速速拿出赈灾之法,力除陈规陋习!你要从严管好户部属下,如有贪污索贿之人,唯你是问!”
  萨穆哈叩头谢罪不已,起身退下。陈廷敬也谢恩起身,退回班列。萨穆哈心里恨恨的,冷冷地瞪了眼陈廷敬。
  皇上瞟了眼萨穆哈的黑脸,知道此人鲁莽,却也只作糊涂,又道:“山东前任巡抚郭永刚处分失当,责任在朕。准陈廷敬、明珠所奏,郭永刚官复原品,着任四川巡抚!山东德州知府张汧体恤民情,办事干练,甚是可嘉。着张汧回京听用!”
  上完早朝,待皇上起驾还宫,臣工们才从乾清门鱼贯而出。明珠找陈廷敬攀谈:“廷敬,您不在家时,我已奏请皇上恩准,让令弟廷统到户部当差,授了个主事。”
  陈廷敬忙拱手道:“谢谢明珠大人。廷统还少历练,我只望他先把现在差事当好。”
  明珠感叹唏嘘的样子:“廷敬就是太正直了,自己弟弟的事情不方便说。没事的,我明珠用人,心里面有杆秤!”
  

《大清相国》26(5)
夜里,陈廷统过来说话。两兄弟在书房里喝着茶,没多时就争吵起来。陈廷敬说:“我同你说过,不要同明珠往来,你就是不听!”
  陈廷统火气很大:“明珠大人哪里不好?我从来没有送他半张纸片儿,可人家举荐了我。靠着你,我永远只是个七品小吏!”
  陈廷敬很生气,却尽量放缓了语气:“你以为他是欣赏你的才干?他是在同我做交易!我没有参富伦,他就给你个六品主事!你知道你这六品主事是哪天到手的吗?就是我向皇上复命的第二日!”
  陈廷统冷冷一笑,说:“如此说,我官升六品,还是搭帮你这个哥哥?”
  陈廷敬大摇其头:“我正为这事感到羞耻!”
  陈廷统高声大气的:“你有什么好羞耻的?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包拯、海瑞,你也是个滑头!你要真那么忠肝义胆,你就把富伦罪行全抖出来呀!你不敢!你也要保自己的红顶子!”
  陈廷敬指着弟弟骂道:“廷统,我把话说到这里,你不肯听我的,迟早要吃亏!做官,你还没摸到门!”
  陈廷统呼地站了起来:“好,你好好做你的官吧!”陈廷统说罢,起身夺门而去。
  月媛从外头进来,说:“老爷,你俩兄弟怎么到一起就吵呢?你们兄弟间的事,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左右为难。”
  陈廷敬说:“你不用管,随他去吧。”月
  媛叹了声,说:“我也想不通,连大顺都说,富伦简直该杀,你怎么没有照实参他呢?”
  陈廷敬说:“月媛,朝廷里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吧。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你就好好带着孩子,照顾好老人。朝廷里事情你知道多了,只会心烦。”
  月媛添了茶,见陈廷敬没心思多说话,就叹息着出去了。陈廷敬独自站了会儿,想着廷统跑到家里来吵闹一场,很是无趣,便去看望岳父。
  李祖望正在书房里看书,只作什么事儿都没听见。陈廷敬请了安,说:“爹,我这个弟弟……唉!”
  李祖望笑笑,说:“廷敬,自己弟弟,能帮就帮,也是人之常情。”
  陈廷敬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是他自己不争气,老想着走门子。官场上风云变幻,今日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压倒东风,他想走门子求得发达,走得过来吗?”陈廷敬说这么时,想到了自己悟出的稳字诀。
  李祖望说:“是啊,就像赌博,押错了宝,全盘皆输。”
  这时,月媛着领着翠屏端药进来。陈廷敬同李祖望对视片刻,都不说话了。月媛说:“爹,您把药喝了吧。”
  李祖望说:“好,放在这里吧。”
  月媛站了会儿,明白他们翁婿俩有些话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就出去了。
  陈廷敬望着月媛出门而去,回头说道:“爹,月媛怪我有话不肯同她说。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徒添烦恼。”
  李祖望说:“她心是好的,想替你分担些烦恼。可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问的。你不说就是了。”
  陈廷敬说:“月媛问我为什么不参富伦,我没法同她说清楚。”
  李祖望说:“朝中大事我不懂,但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陈廷敬摇头叹气道:“爹,我只能做我做得到的事,做不到的事我要是想做,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李祖望问道:“富伦就这么硬吗?”
  陈廷敬压着嗓子说:“参富伦,等于就是参明珠、参皇上,我怎么参?”
  李祖望闻言大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陈廷敬又说道:“假如我冒险参了富伦,最多只是参来参去,久拖不决,事情闹得朝野皆知,而山东该办的事情一件也办不成。到头来,吃亏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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