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魅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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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先生铺盖丢出来。先生只得拾起铺盖,身上尚有三个月薪俸,就住在饭店里。
这日,正闻得华如读文章,便走进来,意欲寻个文士谈谈天,不料即是旧日的学生。彼此相见,各述逃乱的情形。先生便将自己在大营及上海两处不能容身并现在被店家赶出,家小不知何去一一告诉了华如。华如便问:“师母既不知信息,先生可曾寻觅否?”先生道:“我从何处寻觅,现在浙东长毛未退,我至此尚然绕道而来。”又问:“西溪遭长毛,你合家大小可知你在此处么?”华如道:“我亦被长毛冲散,逃在这里。他们哪晓得知我在这里。”先生道:“我在玉山城下看见一个人,似像府上的丫头,却不敢认。”华如便问:“是哪一个丫头,脚大脚小?”先生说:“是大脚的。”华如想大脚丫头有两个,不知他看是不是雪花,便问:“先生看见的这个丫头品貌如何?”先生道:“是张鹅蛋脸,脸上好像抹粉的一般,其余未曾看清。”华如便知道是雪花,心想:“原来雪花亦逃在玉山,当时阿莲亦与雪花同逃,不知可在一处否?”
正在出神,先生便说:“你在此处还要读文章么?我是一身被它误了,并上海婊子看他不起,劝你不要读为是。”华如聪明人晓得先生是呆读,不会变化,所以不中,且于时文外一无所能,因此大营及上海两处不能容身。均不但不能容,谋生亦不能中。却不知读时文的中与不中却在乎人之聪明,肚里变化。若不能变化,不但不能做时文,亦且不知何者为时务。又性子高傲,脾气猖介,深于理学,此种毛病均属难兔。又读时文的人全是抄袭,并无真实学问而自己却不知,偏说我于古今治乱、历代得失早已洞见曲折。
且说书中记载无乎不有,绝不知移步换形。其实明人工时文的如金正希、黄道周诸前辈均皆留心经济,晓畅时宜。虽工时文,却不像今日工时文的全无用处,反有坏处,此却非孔先生所知,亦非华如所及料。故孔先生劝华如之言只说自己不中及不合时宜的苦头,却不知不通时务即中了亦是无用,故华如听了孔先生说话未中要害,便心怪先生不善变化。所以不中是仍在中不中上头分利害,并无人将时文无用,于国家利弊全无干涉的道理畅论了一番与他二人听。故如孔先生知他无用,仍然不知华如知时文在于变化然后能中,亦仍不知时文的害处各人得的亦不同,此是后话
当时华如听了先生言语,便说:“学生习时文另有一种时文,怕他不中了。若是三科后不中再改业不迟。”先生说:“我看如今谋生,若不反,长毛退了还是种田好。”华如道:“不中后种田不迟,我家田多得很,哪愁无田种。”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烟灯困体难兴业 色界迷人又累身
却说先生劝华如不要再习时文,华如不听,先生只得辞了华如仍回饭店去了。
且说种田的话。镜如回家,自二、三月后长毛退尽,果然带着水如、月如在家查出荒田。缘长毛后村民皆逃难未回,且一半已被长毛拿去查无影响。镜如将窖中所得金银渐渐用尽,无可度日,田产又无人种,各处招佃并无人来。
揽招了几日,即有一、二个来揽田的,他说:“长毛将我们谷种搜尽,若要我们种田,须先给我们谷种。每人给我四、五升,若种得多,须给斗或半斗。”有的说:“田已荒了两年,牛耕不来,须给我们开垦钱。”其实田并不曾荒尽,这人故意见来试你知不知,若勤力的便亲身到田一看,荒与熟分毫不能假混。镜如是吃了烟的,哪有气力走路,亦并不叫别人去看,只晓得一例给钱。佃户看他懒怠,明明熟田概以荒田来报,须给他开垦钱,是年便一口气发了百数十千。
到了秋收,要想收谷,便要做仓柜。自己吃烟懒得管,月娥亦是小脚,且垫高底的,更不能管。随便听匠人做,一日做半日,三工混四工。水如、月如说:“老大当家。”更不来管。镜如吃了烟不能起早,凡事均交与下人。
此时胡雄外尚有个家人名叫萧禄,胡雄本是靠不得的,萧禄更坏。镜如吃了烟不但不能管家,并家人好歹概皆不能辨。自反乱后,城中尚有数处房租,叫胡雄、萧禄分头去取。先时二人取了房租尚将一半交与镜如收用,后二人取了放在身边,镜如懒得问。
二人用得干净,便又想出法子来倒赚镜如的钱。说:“城中房屋有两处残坏不堪,租屋人说要修好方能交租,若不修他要将房租扣下自己修。”镜如吃鸦片,是一日只有半日起来,此半日又须过瘾,拿上枪横直的不放,因此亦懒得看,遂被二人鬼混。明明好房子,刷了些石灰,搽了些颜色油,便开账说:“砖瓦本料共去若干。”
镜如到了三更天烟瘾过足,算一算不但当年无租钱,并第二年租钱亦收去了。及到收稻,佃户又来试试,明明有十成的田稻,佃户说晒了,无收成,要与业主对分。镜如亦懒得去看。后佃户晓得镜如吃烟,好欺骗,皆来叫分。倒是月娥不信起来,自己叫萧禄到田去看。佃户恐萧禄看出,便许萧禄二八抽,因此遂成了例规:凡来叫分,魏家家人并雇来的均有个二分到手。一立例规牢不可破。因此别人的田有租交的,镜如的田均是分的,凡收租到了分便无出息,又要被过手的分了二成去更无出息。镜如烟瘾更吃得大,一年收的出息只够一家吃吃。第二年大家放心,一爽手更用得大了。
是年,长毛浙东已退,各县追粮丝毫不能欠。镜如家私被人家弄了手脚了,遂觉入不敷出,无奈何只得将城中先开一处房子去卖。其时长毛才退,无人买产业,明明值得五千金产业,一、二千便买得来。镜如不得已要用钱,只得折本卖了。其中又被过手的赚了钱去。
此时,玉英虽系丫头,心下明白,劝月娥说:“大少爷吃鸦片,诸事懒得去管,件件被人欺弄。少奶奶何不去管管。”月娥说:“我从未走出大厅上的人,这班人皆在外间欺弄少爷,我哪里管得到。”玉英道:“若少奶奶管不到,不如叫三爷、四爷去管。其实二人已长大,亦可管家。”月娥恐权柄交出去无钱用,又恐他二人赚钱,对玉英说:“他二人晓得什么。”
原来,月娥心地小气,自己无本事,却恐怕人家弄她,又吝惜钱财,便无人肯替她出死力。不听玉英说,玉英遂不肯再说了,因此家中不成人家。
其时,水如已廿岁,见家中如此情形:“我的亲事大哥全不关心,若再过两年,家中更拖不出钱来了”,便亲身问镜如说:“大哥,我已二十岁了,应该讨亲不讨亲?”大哥道:“现在无钱,你还不知么?”水如说:“你吃鸦片便有钱,我正经讨亲便无钱。”一句便问定了,镜如不能回驳,水如便说:“将城中店屋再开一处卖卖,便够我讨亲了。”镜如应允。这边,水如心想:“我仍要讨一个如春云一般的小脚方不讨厌。我须细心自检。”
这一日,便在城中,有一家做喜事,正在庙见之日,厅堂上女眷如云,内中有一个女子,品貌亦下得去,两只金莲贴地,确是真脚,不是假扮。向人打听,方知这女子姓潘名赛金,亦是官家女。这寨金家很有钱,只有母亲在堂。赛金小时娘即容纵。水如见了这个小脚,又不记得春云及赵姨娘故事,亦并不记得脚小不得做事,当年自已说不妨,有下人可以代做。今家境不如从前,再无钱用下人。一切不便处亦不记得,遂托人去做媒。
这潘奶奶起初只知魏家好家私,却不知镜如吃烟的弊端,家私已去了一大半,原来是好看不好吃的。潘奶奶却不知,遂把女儿许了水如。遂择日娶过了门,寻常规例自不必说。
且说水如娶了赛金成亲,这一夜,仔细一看面貌,却是个瓜子脸,额角却有三指阔,两道细眉,并无几根眉毛,鼻也生俘统统的,口却不能如樱桃一般。此种相貌就是个淫而无耻的妇人。水如别样不爱,单爱她两只脚,这夜便把两只脚看了又看,捏了又捏。
褰金初来,便知丈夫喜欢她脚,因听丈夫捏弄。这水如居然当做宝贝一般看待。当夜成亲,原不知赛金淫妒,有话不能直说的。
至第二夜,赛金问丈夫:“为何要讨我?”水如便把看见她脚小,因此娶她的说了一遍。赛金便说:“我的脚是人人称赞,说小如金莲一般,又姓潘,故小名出实系我脚小,无人能及。”水如听了便淫肆无度,赛金亦不推辞。
过了一月,水如说:“妳的脚无人能及,实系可爱。我见妇人亦有脚小,但捏上手却不软。”赛金便知他丈夫偷过妇人,心中不觉妒忌起来,便问:“你见过几个小脚可对我直说。”水如便把前头与家中丫头春云偷情说出来。
岂知,赛金听了登时便怒,说:“你难怪见得多,哪在乎我?”遂不理他。水如自悔失言遂百端引逗亦不理,便在床上将身子侧转向里睡。水如无法,将她身子扳转来,觉得身上如柴棍一般,浑身硬梗。
赛金竟被他扳转了身,私想:“不趁此时压服了丈夫,日后不能归她管束。”遂说:“你前头原来如此,今我己与你为妻,哪般不如那死丫头,你还记挂她?从今以后不许你与妇人相近,我若得知便不依。”水如听了赌咒不迭,说:“我依!我依!”赛金听了嘻的一笑,便又听丈夫摸索。这水如摸她通身,觉腰肢细得只有六、七寸,两个乳头全然无肉,抱了起来只有六、七十斤重。水如道:“妳可像个赵飞燕。”便把她搂在身上。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捷时文偿他夙愿 嫁小脚得了祸胎
却说水如将赛金搂在身上,说她像赵飞燕,她便说:“明日,赵飞燕迷死你,你仔细。”说了两人皆笑。自此水如事事听老婆执掌,老婆脚小不能做,要东要西皆是水如代劳,并且甘心为之服役,这皆不在话下。
且说,华如这几年在玉山乡间教书,这东家人家是贩运京货的。是时长毛早已肃清,惟西北一带捻匪未平,江西已全省平静。这贩运京货的姓金,名有才,便仍理旧业。见先生与两个儿子如此用功,大儿子名孔芳,尝去考怀玉书院历次第一。这金有才便有心要把儿子捐监生,下北场。便问先生:“今科下场否?”华如说:“我连学尚未进,哪得去乡试。”有才说:“进个学,先生又要回浙江,来往的盘缠,又要填册费,又要老师贽仪,又要入学册费,件件开销,岂不厌气,不如捐个监生,南北皆可应试。现在筹饷捐便宜之至,可以应乡试者不过数十元一个。我已捐得空照三、四张,先生要乡试,我送一张与先生。自已填了姓名,不用补足便可用。大小儿今年我打算叫他同我进京下北场。北场向分南皿、北皿、中皿,我看南边乱后下北场者寥寥,南皿中的必多有才。”本想先生帮帮他儿子的文章,便说:“小儿下北场,先生何不同了去,路上有伴。不必先生破钞,先生场中只看顾看顾小儿便感谢不尽了。”
华如听了正中下怀,便说:“多谢,多谢。我作文甚快,尽有工夫帮令郎。”有才喜甚,便于七月初七日带了一个家人,邀了先生,带了儿子走水道。由玉山下河口过鄱阳,历湖口至九江,搭了轮船至镇江,又搭了轮船至上海,又换了走海的轮船,至天津起岸,再雇小船,由通州走了三日到京。进了寓处,有才且不办京货,说:“等你们师徒两个下了场出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