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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芙蓉国-第167章

小说: 芙蓉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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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地往回走。

眼看招待所院门口就在前面不远了,两个人走得尤其慢了。明明他们的事情

可以由他们随心所欲而定,然而他们却都知道,再走回到招待所门口,就是他们

必然要分手的时刻,无论他们怎样想再多说一会儿话,都没有理由了。这段路再有

弹性,也很难拉得更长了,他们终于走完了。沈丽站在院门口,卢小龙站在她面

前。沈丽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一定要来找我。”卢小龙点点头,说:“好。”

沈丽凄凉地一笑,目光有些恍惚,她说:“你会来找我吗?”卢小龙说:“不知道。”

沈丽扬起了脸,泪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卢小龙说:“咱们会有机会见面的,今天

不就见了吗?”沈丽听任眼泪在脸上流淌着,摇了摇头,说:“你走吧,我不送

你了。”卢小龙站在那里说:“你上楼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上去。”沈丽闭着

眼摇了摇头,说:“你快走。”卢小龙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沈丽,说:“我要看

着你上楼。”

眼泪更加连贯地从沈丽的眼里溢出,她闭紧眼睛晃了一下头,抖落眼泪,扭

转身快步走上楼门前的台阶。卢小龙失声喊道:“沈丽!”沈丽头也不回地进了楼

门,跑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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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1月11日上午,北清大学依然按原计

划召开了“反击右倾翻案风”「1」的万人大会。大会一散,马胜利臂上戴着大会

纠察的红袖章,抡着胳膊在校园里大步走着。在1月的寒冬里,北清大学似乎重

新焕发出了革命的青春,满校园都是“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大标语,批判

的矛头直指那个“至今不肯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政治上的风云突变给北清大学

带来了战斗气氛,也给马胜利带来了生气。

散会的人群吵吵嚷嚷,议论的都是与大会无关的话题,马胜利像狼犬一样在

人群中穿行着,捕捉到又一个阶级斗争新动向。他绝不左顾右盼,却对周围高高

低低的议论都十分注意,寒冷的西北风在校园里游游荡荡,没有贴严的大字报纸哗

哗作响,人们都在议论一件与大字报无关的事情。他来到校党委办公室,汪伦依

然一身军装,十分魁梧地坐在宽大的办公室沙发上,他现在以北清大学校党委

书记的身份领导着这个全国文化大革命运动一轮又一轮新高潮的策源地。汪伦身

边来往和簇拥着各种各样的人,听他一一分派着工作。

马胜利一推门,汪伦就注意到了他,然而,汪伦却继续忙着和左右的人说话,

指点着向他请示的文件。人们像走马灯一样轮番凑到他跟前,俯下身汇报着情况,

他肥大舒展地伸长两条腿,做出一条条三言两语的指示。有人俯身站在他身边请

示的回合多了一些,他便向空中一摆手,说:“原则我已经讲了,具体细则你们

自己去把握。”肥大的手又落在沙发上,敲得弹簧嘣嘣响。当唯唯诺诺的请示者

还没有问明白,继续俯身凑在那里时,他便不耐烦地说道:“不光是你这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去吧。”当这个请示者疑疑惑惑地弯腰退下来时,早有人又挨了上去。

汪伦仰靠在沙发上,两臂八字张开,仰着宽广的面孔,对一个新的汇报者蹙着眉

略听一二,便三言两语地下了指示。对方哈着腰再求甚解时,他照例是向空中摆

一下手,手随即肥重地落在弹簧饱满的沙发上,算是做完了指示。

马胜利站在人群后面耐心等待着,旧的人逐渐去了,新的人又围了上来,办

公室的门不停地开关着,进进出出的人流都疾步匆匆。马胜利在一张椅子上小心

翼翼地坐下,终于等到人稀少了,汪伦对他招了一下手,他走过去,汪伦又将身

边三四个请示工作的人打发完,扫视了一下已经空荡的办公室,对站在面前的马

胜利说:“你文化大革命初期做过什么事情?”马胜利一听问话的口气,便全身神

经绷紧了。他问:“汪书记,您具体问的什么?”

汪伦用两手撑了撑高大肥壮的身躯,在沙发上仰坐得更舒服,然后面无表情

地打量着马胜利,说:“你自己不知道?”马胜利诚惶诚恐地回答:“不知道。”

汪伦转过目光,拿起身边的报纸翻看了两下,又撂下,显得不耐烦地说道:“文

化大革命一开始,你是不是去北清中学打人了?”马胜利立刻知道了事由,他早

就听说北清中学米娜等教师提出要追究打死贾昆的凶手,他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

法拿了出来。他说:“文化大革命初期,北清中学的学生游斗一个有流氓作风的

男老师,叫贾昆,学生们可能动手打了他,我正好路过母校,顺便看了看。中学

生把那个叫贾昆的流氓老师游街游到日月坛公园批斗,我帮他们维持了一下秩序,

后来因为下大雨,人们就都跑散了,跑散之前那个贾昆还好好的,后来听说死在喷

水池里了。中学生打那几下肯定打不死一个人,估计是他自己趴在喷水池的水里自

杀的。”

马胜利字斟句酌地讲述完了,汪伦早已摊开一张报纸随随便便地浏览着,两

条腿八字张开,显得旁若无人,马胜利站在那里等待着继续问话。汪伦又接连翻

看了几张报纸,抬起眼瞄了一下马胜利,说:“这事你自己要讲清楚,没有任何人

能帮助你。”马胜利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很清楚。”汪伦似乎早已在想别的事,

很潦草马虎地翻看着一张又一张报纸,随口问了一句:“那个老师是什么流氓行为

呀?”马胜利想了一下,说道:“跟男的胡搞。”

汪伦稍有些惊讶地仰起脸看了一下马胜利,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将手中摊

开的报纸合拢撂在一边,又拿起一张新的报纸,草草地扫描着,头也不抬地对马胜

利说:“就这件事,你自己要有个思想准备,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负责,我们不

能替你负责。”马胜利弯腰赔笑道:“这我知道。”汪伦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向空

中摆了摆手,马胜利赶快抓紧机会说道:“最近北清大学有重要的阶级斗争新动

向。”汪伦将报纸放在身边,两腿更加舒服地八字伸开,整个身体滑下来,近乎

仰躺在大沙发上。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新动向啊?”说着,他张开双臂打

了一个哈欠。马胜利立刻汇报道:“学校里有很多人对目前‘反击右倾翻案风’

运动不满。”汪伦揉了一下眼,眨了眨,双手左右撑在沙发上,问:“怎么不满?”

马胜利说:“今天大会一完,联防队员们向我汇报,很多人说这个批判大会强奸民

意。”

汪伦注意地看着马胜利,马胜利接着说:“他们说,现在全国都在哀痛总理逝

世,开这样的大会是逆人心而动。”汪伦立刻抡起肥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摊在身边

的报纸,恶狠狠地说:“就要逆他们这个人心而动,现在革命的大方向就是批判

右倾翻案风,谁也休想拿死人压活人。”马胜利看出汪伦虽然气愤,但还没有足

够重视他的汇报,便立刻将情况具体化。

他说:“我刚才特意在散会的人群中注意收听了一下各种议论,现在有一个具

体的动向。”汪伦正视着马胜利,问:“什么动向?”马胜利说:“今天是最后

一天向周总理遗体告别,可能下午就要送八宝山火化,听说北京有很多机关单位

和大学要去长安街夹道送灵车。”

“哦?”汪伦这次是真正重视了。马胜利停了一下,他说的这番话完全是出

于自己的估计,然而,他相信自己狗一样敏锐的嗅觉,便继续汇报道:“北清大

学就有很多人要去。”“是吗?”

汪伦更注意了,他在沙发上坐起一些身子,蹙着眉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马

胜利,问:“情况可靠吗?”马胜利皱着眉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在校园里听到的议

论,知道自己这一判断有六七成把握,便孤注一掷地说道:“绝对可靠。我对周

围几个大学的情况这两天也做了调查,和各校的保卫联防交流了情报,今天下午肯

定会出现夹道送灵车的局面。”

屋里寂静了一会儿,汪伦在思索,马胜利在为自己虚拟出的情报紧张。汪伦

用手摸了一下嘴,转着眼珠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准备发一个通知,全校师生

一律不许去。”马胜利说:“这样不妥,去送灵车不犯法,你不能公开反对,而且

你一发通知,本来不知道的人反而知道了,等于替他们做了宣传。”汪伦又蹙着眉

想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方案?”马胜利说:“我已经做了一点安排,准备

组织一些人跟到现场,调查统计一下咱们学校都有哪些人参加了这个活动?等到他

们暴露更充分的时候,我们可以把这些活动当做右倾翻案风的问题开展大批判。”

汪伦站起来往办公桌走去,他一边拨电话一边对马胜利说:“那你就去安排这个行

动,如果有可能,不光对北清大学,对其他大学类似的动态也做一点调查,立刻

汇报给我。”马胜利点头恭恭敬敬地退出办公室,他拉上房门,听到里边汪伦洪

亮而恭敬的声音:“江青同志,我是小汪啊,有一个重要情况向中央紧急汇报

一下……”马胜利听到楼梯那里传来脚步声,便昂首阔步地走了。他现在倒担心下

午没有多少人去给周恩来的灵车送行。

一走到校园里,他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遇到三三两两擦肩而过的人,话语

中都夹杂着“周总理”这几个字,也都在传说今天下午向周恩来遗体告别仪式举

行之后,遗体就要由北京医院送往八宝山火化。当他走到大食堂门口时,这种感觉

就更强烈了,嘈闹的人拿着空饭盒走进去,差不多都在议论下午周恩来灵车去八宝

山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次把宝押对了,他一定要紧跟革命形势,想要不被革命

抛弃,就要永远做对革命有用的人,他现在需要立刻采取行动了。他先将几十

个联防队员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向大家布置了任务:要将北清大学下午

送灵车的人都调查出来。联防队员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说:“这太难办了,学

校这么多人我们都不认识,到了现场,也不一定能认出几个。”马胜利说:“你

们能认识几个,就记住几个。”一个圆脑袋的胖小伙子提议道:“应该把你们过

去管牛鬼蛇神的人找几个出来,他们对学校的老师差不多都认识。”马胜利想了

想,当时监管牛鬼蛇神的学生早已分配走了,倒是还有一些学校的工人,好在他

都熟悉,立刻派人把他们都找来。

三四十个工人坐在了面前,过去,他们都跟着马胜利干过文化大革命,这两

年早就烧锅炉的又烧锅炉、在校办工厂的又去校办工厂了,一个个都灰头土脸,

添了一把年纪。马胜利将新的革命任务交给他们,他们既困惑生疏,又有一丝重

新受到重用的兴奋。有一个在校办工厂当钳工的工人瘪着嘴说道:“让我们干什么,

我们就干什么。”那声音显得迟钝呆滞。其他的人也都眼睁睁地看着马胜利,一

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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