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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地飞鹰-第16章

小说: 大地飞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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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绝没有任何人敢违抗。

他为什么要间柳分分?为什么不问别人?只问柳分分?

柳分分也很惊讶,可是忽然间她的眼睛里就发出了光。

她忽然明白了卜鹰的意思。

她看着卜鹰时,就像是一条狡狐看着一只捕狐的鹰,虽然恐惧敬畏,却又带着一种除了他们自己外,别人绝对无法了解的感情。

他们竟似己互相了解。

卜鹰也知道她已完全了解他的用意,才放过了她的目光,淡淡他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

柳分分仿佛带在犹疑,眼中却闪出了狡黠恶毒的笑意:“我们是一起来的,我留下了什么,他们也该留下什么。”

她慢慢地接着道:“我已经留下了一只手。”

小方也有手,他的手冰冷。

现在他也明白了卜鹰的意思。

卜鹰早已算准她会这么说的,所以才间她。

他相信她为了保护自己时,绝对不惜出卖任何人。

卜鹰脸上全无表情。

“这是你说的。”他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做很公平?”

“是。”柳分分立刻回答:“绝对公平,”

卜鹰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

用两根手指捏住刀锋,将刚才从卫天鹏手里夺过来的,慢慢地送到卫天鹏面前。

他不必再说什么。

卫天鹏还能说什么?

他已惨败。

一个惨败了的人,除了流泪外,只有流血。

流不完的血!

刀锋冰冷,刀柄也同样冷。

手更冷。

卫天鹏用冰冷的手接过冰冷的刀,凝视着寒光闪动的刀锋。

这是他的刀。

他用这把刀砍下过别人的头颅,割断过别人的咽喉,他也用这把刀砍断过别人的手。

忽然间,他的神情又恢复镇定,已准备接受这件事,因为他已不能逃避。

事实本就是残酷的,绝不容人逃避。

卫天鹏忽然问:“你要我哪只手?”

他也知道这问题卜鹰必定拒绝回答,他用左手握刀,将右手伸出。

“这是我握刀杀人的手,我把这只手给你,今生我绝不再用刀。”

是不再用刀,不是不再杀人。

卫天鹏一字字接着道:“但是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杀了你,不管用什么法了,都要杀了你。就算你砍断我两只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要用嘴咬断你的咽喉,尝尝你的血是什么滋味!”

他的声音极平静,可是每句话,每个字里,都带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就像是来自地狱群鬼的毒咒。

卜鹰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很好。”他淡淡他说:“我会给你最好的伤药,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卫天鹏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已准备握刀砍下去。

卜鹰忽然又喝止:“等一等!”

“还要等什么?”

“我还要让你看一件事。”卜鹰道:“你看过之后,才会知道你自己这一次来得多么愚蠢!”

卜鹰挥手下令,所有的货物立刻全都堆积到帐篷前,每一包货物都打开了。

没有黄金。

“黄金根本不在这里。”卜鹰道:“你根本不该来的。这件事你做得不但愚蠢,而且无知,你自己也必将后悔终生!”

卫天鹏静静地听着,全无反应,等他说完了,才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

“很好。”卫天鹏忽然冷笑,“其实连这些话你都不必说的。”

他挥刀。

刀锋落下时,外面马背上的七十战士忽然同声惨呼。

七十个人,七十条手臂,都已被他们背后的人拧断。

用最有效的手法拧断,一拧就断。

他们本来的确都是久经训练。百战不死的健儿,可是这一次他们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战马惊嘶,奔出营地,轿子也已被抬走,三顶轿子都被抬走。

蹄声渐远、渐无,欢饮高歌也不复再有,连燃烧的营火都已将熄灭。

天已快亮了。

黎明前总有段最黑暗的时候,帐篷里的羊角灯仍然点得很亮。

宋老夫子“醉了”,严老先生“累了”,该走的人都已走了。

小方还没有走。

但是他也没有坐下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来去,也没有注意到卜鹰和班察巴那的存在。

他的人明明在这里,却又仿佛到了远方,到了远方一个和平宁静、无恩无怨、无情无爱的地方。

卜鹰凝视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做得这么绝?”

没有回答。

“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明白一点。”卜鹰道:“敌我之间,就像是刀锋一样,既无余情,也无余地,我若败了,我的下场一定更惨。”

他慢慢地接着道:“何况这一次本来就是他们来找我的,我们既然不能不战,要战,就一定要胜,对敌人就绝不能留情。”

这是不变的真理,没有人能反驳。

卜鹰道:“这道理你一定也明白。”

小方忽然大声道:“我不懂!”

他看来就像是忽然自噩梦中惊醒:“你们做的事,我全都不懂!”

班察巴那苍白英俊的脸上已有很久未见的笑容:“你不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将那第三顶轿子抬走?”

“你们为什么?”小方早已想问这句话。

班察巴那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你不懂,只因为有很多事你都听不见,有很多事你都看不见。”

他不让小方开口,因为他一定要先将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来。

“你不懂,只因为你年轻,还没有经过我们这么多惨痛的经验。”

班察巴那的态度严肃而诚恳:“如果你也跟我们一样,也曾在这块大地上生活了十年,几乎死过二十次,那么你也会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事,也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了。”他的态度使小方不能不冷静下来。

“我听不见什么?”小方问:“你们又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那顶轿子比其他两顶都重一点。”班察巴那道:“而且轿子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卜鹰替他接下去说:“是两个女人的呼吸声,其中有一个的呼吸已经很微弱。”

小方已经发现自己应该学习的事还有很多,远比他自己本来的想象中多得多。

不过他还是要问:“你们怎么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女人的呼吸难道也跟男人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卜鹰回答。

“我们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只因为那顶轿子只比搜魂手坐的那顶重一点。”

卜鹰又道:“我们是从抬轿子的人脚下带起的尘沙上看出来的。”

这次是班察巴那替他接着说了下去:“轿子的质料和重量都是一样的。”班察巴那道:“搜魂手练的是外功,人虽然瘦,骨头却重,而且很高,大概有一百二十斤左右。”

“那两个人加起来最多只比他一个人重二三十斤。”

班察巴那下了个很奇怪的结论:“这个重量刚好是她们两个人加起来的重量。”

小方当然立刻就问:“她们两个人,哪两个人?你知道是哪两个?”

“我知道。”

“娇雅?”班察巴那道:“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娇雅。”

小方从未听过这名字:“娇雅是什么人?”

班察巴那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

“如果你要了解娇雅这个人,就一定要先听一个故事。”

他说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娇雅是个女人,是千百年前生长在圣母之水峰北麓、古代的廓尔喀族中一个伟大而圣洁的女人,为了她的族人,而牺牲了自己。

在凶恶歹毒强悍无耻的尼克族人围攻廓尔喀部落时,她的族人被击败了。

尼克族的标志是“红”,带着血腥的“红”,他们喜欢腥红和血污。

他们的酋长活捉了娇雅,玷污了她。

她忍受,因为她要复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她终于等到机会,救了同族那个被俘的酋长,救了她的族人。

她自己也不得不牺牲。

等到她的民族复仇大军攻入尼克族酋长的大帐下时,她已化作芳魂。

是芳魂,也是忠魂。

她手里还紧握着她在临死前写给她情人“果顿”的一首情曲。

是情曲,也是史诗。

请拾得这支歌曲的人。

妥交给我那住在枯溪下的果顿。

我爱的果顿,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要生存,就该警惕。

时刻警惕,永远记住,记住那些喜欢污腥血红的人。

他们是好杀的。

你遇到他们,也不必留情。

你要将他们赶入穷海,赶入荒塞,重建你美丽的故国田园。

故国虽已沉沦,

田园虽已荒芜,

可是只要你勤勉努力,我们的故国必将复兴,田园必将重建。

她的情人没有辜负她,她的族人也没有辜负她。

她的故国己复兴,故国已重建。

她的白骨和她的诗,都已被葬在为她而建的娇雅寺白塔下,永远受人尊敬崇拜。

这是个悲惨的故事,不是个壮烈的故事,永远值得后人记忆警惕。

千千万万年之后的人,都应该为此警惕。

因为真理虽然常在,正义虽然永存,人世间却还是难免有些血腥的人,每个人都应该像娇雅一样,不惜牺牲自己去消灭他们。

现在班察巴那已说完了这个故事。

小方没有流泪。

上个人如果胸中已有热血沸腾,怎么会流泪?

不过他还是不能不问:“她的白骨既然已埋在白塔下,你们说的这个娇雅是谁?”

班察巴那的回答又让他惊讶。

“我们说的这个娇雅,就是你一直认为她就是水银的那个女人,”

小方怔住。

班察巴那显得更悲伤:“她是我们的族人,她知道吕三一直在压榨我们,就像是那些血腥的恶汉一直在压榨娇雅的族人一样,所以她不惜牺牲自己。”

卜鹰忽然插口:“因为她不但是他的族人也是他的情人,她牺牲了自己到她的敌人那里去卧底,去刺探他们的消息。”

班察巴那握住了小方的手:“我也知道她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可是我保证,她一定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族人,她不能不这么做。”

小方了解。

他也紧握住班察巴那的手:“我不怪她,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样做。”

班察巴那的手冰冷:“但是现在她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了,对方已经知道她是我们派去的人。”

卜鹰又接着说下去:“所以他们派了一个人把她押到这里来,跟她坐在一顶轿子里,到了最后关头,就可以用她来要挟我们。”

“但是他们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败得这么快、那么惨,所有的变化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

班察巴那沉痛而激动:“只不过她还是他们最后的一件武器,所以我还是不能看见她,不能让他们利用她来要挟我。”

所以他只有先发制人!

——如果有人让他看见她,他就一定会杀了那个人!这一点也已令他们确信不疑。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利用她,所以他们一定会让她活下去。”班察巴那道:“所以我也只有让他们把那顶轿子原封不动抬走。”

“轿子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唯一能揭穿这秘密的人。”卜鹰道:“她也坐在轿子里,她知道自己绝对安全,所以她更不会妄动。”

“我早就认得她。”班察巴那道,“但是我也从未想到她是个这么样可怕的女人。”

他们都没有说出“她”是谁。

小方也没有问。

他不愿问,不敢问,也不必问。

他知道他们不说,只因为他们不能说,不忍说,也不必说。

他们都不愿伤小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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