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半浮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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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里被处分了,我也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院长。”王强的手指伸到防护网这边来,他虚虚的在我脸上画着圈:“这么说起来,你也算是帮了我个大忙算是发善心吧!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今天来抓你,是你的亲属向我们举报的。”
“亲属?”我终于有了反应,说出的话都沙哑的厉害:“我的哪个亲属?卢生吗?”
精神病院有一个十分不好的纰漏,有时候他们会仅凭亲属讲述病情收治正常人。有些和亲属产生矛盾因利益冲突被陷害诬告的人,往往也会被医师抓到精神病院来关押。三年前,我虽然被诊断出精神分裂,但要不是卢生要求我也不会被抓到北镇来。
现在王强又提到亲属举报的行为,我自然而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卢生。除了卢生之外,估计没有人会这么狠心了可现在从法律意义上讲,卢生却并不算我的亲属。
王强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只是坐在一旁吃吃的笑。距离我出院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当了院长的王强发福的厉害。他养尊处优的肚子,突出的吓人。
沿着我出院的路线返回,我又再一次回到了北镇。还是那套手续,还是那套流程。被用刷子仔细刷洗过身体后,医护粗暴的给我换上衣服,又粗暴的给我丢回了病房。
我以前的病房有人住了,不过因为王强有特别“交代”需要单间,医护只能把我暂时放在林静的房间。
林静的房间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估计她死后就再也没有病人来住过。我掀开床垫看了看,有残缺不全被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时间过了太长,屋子里面又潮的厉害,纸张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霉斑,字迹已经辨识不清。
我站在病房的地中间,轻轻的念叨:“林静”
虽然我此时非常非常想念黄家赫,但我却只能念出林静的名字。在这种地方,连想念黄家赫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窗外的天空从明亮到腥红,从腥红又沉成黑暗。每天这个时候,黄家赫差不多要从律师事务所回来了。他一般进屋之后都会先喝一杯凉茶,我要是给他偷偷往杯子里加了温水,他总会嘟嘟囔囔的不太高兴不知道他今天回家后没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晚上六点,北镇准时开饭。
有医护过来开病房门,牵引着带我去食堂吃饭。和一众哼哼呀呀的病人走在一起,我显得更加沉默。我还是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随着人流去食堂。但我的心,却不像以前那般平静了。
三年前来北镇时,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我心里有强大的恨意。
我不想回来这里,我不会让王强那个畜生糟蹋,我更加不能让黄家赫伤心崩溃这是现在会让我求死的唯一原因。
人生如果注定要走下坡路,那还是让我自己承担自己留下的恶果。
虽然食堂里的老病友居多,但认识我的却没几个。我走的时候什么样,我现在回来这里依旧什么样。北镇是个和外界半隔离的地方,除了脸上增加的皱纹外,在这里你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里什么都变化不大,同样的,食物也依旧相当的难吃。
和黄家赫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他常常抱怨,说我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早中晚,半夜还会加夜宵。黄家赫的菜谱,一周之内吃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吃惯了黄家赫做的饭,北镇的食物闻着就让我想吐。
等到回病房时,医护不满的敲敲我面前的餐盘:“吕诺,你又忘了我们的规矩了?我们是不允许剩饭的,你昨天的饭就没吃了。”
“昨天?”我微微皱眉:“我下午刚来的。”
几个医护嘲讽的笑:“是啊,我们知道,你昨天剩饭时也这么说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纱布缠住的食指,缺失指甲的部位已经有鲜血透出来。医护看到我的动作,不耐烦的指指角落坐的狂躁症大个:“你的手伤是昨天和他打架弄的,你不记得了吧?”
虽然我知道这里的医护爱逗新来的患者,他们总是会串通一气让你以为自己是有精神分裂之类的病虽然脑海中的记忆清晰,但我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发抖。
要是我真的是精神分裂怎么办?
要是我坚信的回忆都不曾发生过怎么办?
要是黄家赫的一切都是我虚构出来的该怎么办?
084 浇水
我记得我出院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儿,我记得这大半年时间里黄家赫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记得我家那栋破破烂烂正在整修的别墅,我记得我在黄家赫loft养过的花,我还记得黄家赫今早出门时和往常一样说他爱我我什么都记得,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明了。
所以,这些不可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几个医护玩上了瘾,他们继续哄骗我说:“跟你们这些精神分裂的人真是说不通!怎么,还想着你的律师能来救你呢?”
我盯着面前完全不见油水的菜汤发愣,不搭理他们的话。
“你这话每天都要和我们说一遍呢!”医师讽刺的笑:“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想说,你和你青梅竹马的律师先生嘛!他怎么对你不离不弃,你们是怎么情比金坚。别人都说你是疯子,他在酒会上扶你起来拜托,这么长时间了,你倒是也说点别的听听啊!总是这老腔老调,我们都听烦了。”
其中一个肥粗短胖的女医护不屑一顾,满脸的鄙夷:“哎,真是理解不了这些疯子的想法。想什么呢?得了艾滋病还会有男人死心塌地跟你在一起?这种想法,也就只有幻想里有吧?”
本来,我对自己的想法极为坚定,黄家赫为我做的那些事情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可医护们左一句右一句,说的还全都是我出院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也难免动摇。
我的冥顽不灵让医护大为恼火,女医护指着我面前的餐盘咒骂着:“别幻想着吃天鹅肉了!老实儿的吃你的饭!医院有规定,不准剩饭!吃掉!你给我都吃掉!”
“去你妈的!”我暴躁的掀开餐盘,趁乱将餐刀藏在袖子里。汤汁渗透到我没指甲的嫩肉上,是钻心刻骨的疼:“我才不信你们说的呢!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被医护一拳打在桌子上,宽大的病服袖口也被他们交叉着缠在身上。我的手死死的贴在身上,完全动弹不得。女医护在馊水里重新盛了一碗汤放在我的面前,说:“不想喝那个?没问题!把这个给我吃了!”
“哈哈哈”我被缠的像个球一样,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我吃你mlgb!”
恼羞成怒的医护按着我的脑袋往馊水里浸,我也没挣扎,听话的把脑袋扎到饭盆里。在馊水里我也闻不到气味,只是偶尔感觉有米粒钻进鼻孔。汤水漫过我的耳朵,时不时我还能听到气泡鼓起的声音。
10多秒后,医护拉着我出来。我冷哼着吐掉嘴里的菜叶,满不在乎的说:“你是新来的吧?就会这点招数?”
来时的路上我就想明白了,这些医师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因为黄家赫的揭发,程万里受了处分。程万里的事情后,政府对精神病医院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医师收受钱财虐待病人的事情被曝光了个七七八八。这件事儿算是因我而起,医师们肯定不会这么算了。看我一脸的淡漠,医师们推着椅子带我去了医疗室。
医疗室是每个病患的噩梦,电击针扎,以前都是在这里进行。
不过程万里被撤职后,这些器材使用起来都需要严格把关但是医师对人体都是极为了解,哪怕是没有专业器材,他们也会知道怎么折磨能让你痛不欲生。
医护们拿了毛巾拿了水桶,我瞬间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我无所谓的问:“我最后一次接受这个是忍了20秒,你们猜猜我这次能忍多长时间?”
“闭嘴!”女医护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她用毛巾蒙住我的口鼻,凳子被拉低,凉水如注一般隔着毛巾浇在我的脸上。
窒息带来的是死亡的恐惧,我身体不受控制的挣扎,眼前灰黑一片。
在意识渐渐模糊时,我似乎听到女医生说了几句话。但她说的是“周”还是“郑”,我就没听清楚。估计看我挣扎的力度小了,医师们也松了手。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腔就像炸了一般,满嘴水锈味儿。
“221秒。”我吐掉嘴里的水,冷哼道:“我是不是也算刷新北镇的记录了?”
浇水的酷刑反反复复进行,从6点半到8点半,我几乎要虚脱。我被折腾的满身是水,医护们则折腾的满身是汗。女医护不甘心的看了眼医疗室里的电击床,说:“哼,要不是王院长要留着你晚上有用你等我明天和王院长申请下来的。”
我面无表情的从推出医疗室,又面无表情的被推回病房。身上打结的袖子并没有解开,我双手叠在胸前被捆在床上。病房里没有开灯,我傻愣愣的盯着漆黑的棚顶看。
黄家赫不会是我虚构出来的,一定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水浇过的原因,我脑海中黄家赫的模样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淡。我对精神病院的生活居然会如此适应,这一点让我自己很害怕。
我费力的挪动着袖子里的餐刀,一边割着袖子一边念念有词:“黄家赫是存在的,他是爱我的。他会来接我出去他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我被抓到北镇来。”
虽然这么说,但我自己也不禁害怕。黑暗中记忆和现实猛然交错,我甚至都不禁怀疑,林静是不是也是我虚幻出来的。
到底林静是我,还是我是林静?我的爸妈真的是死于意外,还是被我吃掉了?
我想不出答案。
袖子被割开,我却没有动弹。黑暗一点点的吞噬光亮,惊恐的感觉不断放大。
到了午夜,王强就会来了。
我用力的攥紧手里的餐刀,不再继续无意义的自我怀疑。就算黄家赫是我臆想出来的好了,我也不要有人亵渎他。
走廊里巡逻的医护走了第三圈,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了。门外传来清晰的钥匙磕碰声有人来了。
我没有哭,没有叫,也没有动。我闭上眼睛,就当做自己睡着了。开门进来的男人还挺有礼貌,他走起路来轻手轻脚的。看样子,应该不是王强。
男人刚在我床上坐下,我紧绷的神经猛然窜起。我手里的餐刀刺进他的肩膀,在满是血腥的黑夜里,他轻轻的叫我。
“诺诺”
85 亲戚
是黄家赫!竟然是黄家赫?
“诺诺,你伤哪儿了?”一片死寂中黄家赫的声音尤为急切,我刺伤他的肩膀他也浑然未觉:“你别害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带人从北镇出去,流程极为繁琐。一种办法是精神病人有直系亲属监护,一种办法要走司法程序证明已经没有危害性的精神类疾病无论是用哪种办法,黄家赫都没理由这么快赶过来。
所以,我真的怀疑黄家赫是我分裂出来的。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黄家赫,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陪伴我成长的大男孩。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竟然都已经移了光景变了模样。
“黄家赫!你站在那儿别动,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能出来了!”我以前时常这么叫他而死心眼的黄家赫,真的一直等我到现在。
我和黄家赫看着彼此,久久没有出声。我怕,是真的怕。我真的害怕伸手摸到的只是幻影,我也怕最终证实和黄家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