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4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氏等强力女士都比不上。她叫李凤娘。
李凤娘的出身很一般,她爹是庆远军节度使李道。一个武职人员,节度使官职。说实话,这在宋太宗后期就已经拿不出手了,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可是她家的家传功夫就是会造势,她的儿子出生前她能做梦;她出生前的场景是梦想照进现实,她家的门前突然间从天空降落下来一大群黑色凤凰!
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当天有鸟降落是肯定的,黑色也是肯定的,至于凤凰肯定是假的,那一定是一大群乌鸦。
这种家风可想而知,一定会和各种各样的灵异人物长期挂钩,有频繁的互动。在李凤娘十多岁的时候,也就是快成年要嫁人之前,她家来了一个当时非常著名的道士,叫皇甫坦。这个道士看见李凤娘后立即震惊,下断言说,此女贵不可言,一定会母仪天下。
皇后。
这两个字映进李家人的心里,立即折射出无限的激情。可是怎样操作才能达到目的呢?就算宋朝的皇后大多出身一般,也不等于只要一般就肯定能中奖吧!
这就要继续借助于灵异人物。
皇甫坦是南宋的林灵素,进出皇宫,面见皇帝,就跟饭后串门聊天一样随意。某天,他去德寿宫见赵构,开门见山地说:“臣给陛下做媒来了。”
赵构愕然。
皇甫坦微笑:“臣走遍江南,给陛下寻得位孙媳妇。”他用各种专业知识详细地论述了李凤娘几乎每一处长相都代表着极致的富贵与端庄。
当年林灵素的妖言把赵佶放翻,导致其沉迷于声色犬马,最终在金国劳动改造至死。现在对赵构也具有同样的杀伤力。赵构马上就信了,没去征求赵昚的意见,直接拍板定案。
李凤娘嫁入宋室,成了皇三子赵惇的老婆。
这和母仪天下只是贴了点边儿,却还离着十万八千里。从嫁过去那天起,李凤娘就看着她的老公发愁。嫡,占了,可上面的两个哥哥得怎么办?
唉,退而求其次吧!做不了老板娘,只好去做老板的娘。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在皇太孙的事上争一次。可惜,产房时间表计划没成功。天照应,赵愭居然如此脆弱,被不良重考生集体吼了几声就咽气了,这简直是上天给她开了一道方便之门,就看她怎样利用了。
前面说过,她拿出了家传本领,加上肚子争气,生出了一个与宋朝皇位继承人流程精确吻合的太阳儿子。历史证明,这一招是决定性的。
要反向思维才能明白这女人的强大,相信每个人都清楚,这婆娘在说谎。天上掉下个大太阳,她用手接住了——实际上天上无论掉下来什么,女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把手缩回来,放在自己的嘴上,然后尖叫。
可问题是谁能拆穿,谁敢拆穿?这事儿不言自明,心有多大胆,身有多大产,只要敢说,就没人敢不信。
李凤娘赢了!
凭借着这个太阳之子,她的丈夫迅速在父辈的眼里升温。三年过后,南宋乾道七年(公元1171年)三月十五日晚间,她如愿以偿了。
三年期间,她的丈夫越发形貌稳重,符合宋室皇子的身份,她的儿子也证明了自己的健康,没有像他的哥哥那样年幼早夭。于是宫里宫外的大人物们都开始忙碌了。
为了让皇三子越过二哥上位,赵昚先暗中咨询当时的独相虞允文,再在当夜由翰林学士锁院起草相关诏书,还把德寿宫也拉了进来,由赵构亲自出面召二皇子入德寿宫过夜,把这个苦命孩子绊在了皇宫外面。
第二天,文德殿里百官齐聚,册立皇三子赵惇为帝国储君,二皇子赵恺进封魏王,出判宁国府(今安徽宣城)。
消息传出,几人欢喜几人怒,赵恺无法压抑委屈,他质问皇爷爷:“爷爷留我,却让三弟越位做了太子!”
赵构难得地惭愧了一次,安慰道:“儿道是官家好做?做时可烦恼呢。”
呸,当年你还打破了头去争!
四月八日至十二日之间,赵惇往来于显灵宫、太庙、德寿宫等地,向列祖列宗、现存的祖宗致敬;赵恺则在最美的园林玉津园中与两府宰执喝酒。
首相、枢密使为魏王送行。
席间,赵恺向首相虞允文举杯:“还望相公保全。”他已经认命了,此次出京就再也不想回来,不想卷入任何政治风波之中了。
虞允文答应了他。
赵恺先在宁国府就任三年,之后改判明州(今浙江宁波),在这两地他穷心民事,颇有政声,可是心情始终郁郁,九年后就死了。
消息传回临安,赵昚潸然泪下。悲凄中他说:“当初就是看出这个孩子富气不厚、年时不永,才不立他为储君,谁料到居然走得这么早。”
由此,南宋的皇长子、二皇子都死了,赵惇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帝国铁定的接班人。这个班,就在公元1189年,他父亲六十三岁,他四十二岁时接过来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赵惇成为了南宋开国以来的第三位皇帝,却难以产生快感。他真的是太成熟了,头发胡须都已经斑白。为了提早上位,他把胡子亮给父亲看,他多次请皇祖母——赵构的最后一位皇后吴氏吃饭,帮忙说情,都没能提前登基。
这让他对自己的父亲积怨甚深。
这一点赵昚有所察觉,但没往心里去。人总是用己心映彼心,以为自己是怎样做的,那么就会相应地得到怎样的回报。
尤其是中国传统意识里的因果报应,更是深入人心。所以赵昚是镇定的,他以天下少见之至诚对待赵构,他的亲生儿子怎么会对他不好?
这绝对不可能。
这样想着时,他忽略了一个人和几件事,认为那些不值一提。那个人叫黄洽,时任官居枢密院使,是军方的主管。
那是在内禅的前夕,赵昚留下了东、西两府的宰执人员,最后一次咨询他们的意见。与会者都交口称赞皇太子非常完美,内禅意味着更好的明天。
唯有黄洽沉默。
赵昚问他为什么,黄洽才说:“儿子是好儿子,儿媳妇却是个祸根,李凤娘根本不足以母仪天下。”赵昚怒形于色,大不以为然。
黄洽立即辞职。临行前说:“异日陛下思臣今日之言,欲复见臣,亦不可得矣。”
这句话让赵昚觉得有些凄凉,觉得这位大臣既清廉复高傲,半点都不留恋权贵,难道是自觉不久千人世,再没有相见之期了吗?
他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不复相见,不只是黄洽会死这一个可能性。也没有想起这些年里发生的关于李凤娘的一些事。
李凤娘是一种很难界定的生物,她的存在,是辽、金、西夏、蒙古、北宋、南宋加在一起也独一份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每个理智健全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在做某件事之前,都会先考虑一下自身的实力、家族的实力、身份一句话,要量力而行。
可李凤娘不是这样的。
这女人出身一般,家族没有半点可以支撑她的地方。而她自己的实力,根本谈不到。她没法结交外臣,自始至终,没有哪位宰执人员与她内外勾结,形成利益链条。至于她的身份,也不能带给她想要的那些特权。
试问她丈夫没登基之前只是皇太子,上边有皇帝外加太上皇,她有婆婆还有太婆婆,她是个地道的封建社会小媳妇,这身份能让她干吗?
常看电视剧的人都知道李凤娘的家世,她只能成为经典后宫戏里的受虐女主角。可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把一切都颠倒过来,去虐待别人。
包括赵构、赵昚、赵构的老婆、赵昚的老婆
李凤娘在皇宫里行走,走到了公公赵昚的面前,向他诉说皇太子也就是她丈夫的亲信部下有很多不是。具体呢,就是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去做。
赵昚很烦,让她滚远点。皇太子的亲信也是朝廷命官,办的是公家事,要你后院女人说什么三道什么四?何况那都是我配备给儿子的,他们做事,都是我指示的!
李凤娘高高地昂起了头,没有像从前那样装鹌鹑,仿佛被她出生时那种黑鸟附体了一样,款款地走出了皇帝公公的视线。
她没回她的院子,而是坐车出宫,去德寿宫。
第一,她私自出宫;第二,她未经宣召就去觐见太上皇。这都是莫大的犯规,足够她停职反省的了。可李凤娘就是不在乎,她来是向赵构反映问题的。
她的老公公皇帝赵昚的问题。
皇帝简直糊涂,给她丈夫找的贴身公职人员个个不称职,她忍无可忍,去申请调换一下,居然被拒绝了。
这——这太奇怪、太说不过去了吧!
赵构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由他所选择的太子妃、孙媳妇儿,心里暗暗咒骂职业骗子皇甫坦。都是这个道士骗了他,这样的女人居然是上天注定的母仪天下之人?当然,他绝不会埋怨自己的。因为这一切,他才是始作俑者,他甚至亲自出手绊住二皇子,才让这女人的丈夫上位。
岳飞都可以冤杀,这样的小事又怎么会扰乱他的心理平静。
赵昚的反应就激烈得多了,他真的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后宫女人,一个太子妃而已,居然敢越级向太上皇反映皇帝的所谓失误。
赵昚大怒,警告李凤娘:“以后要向皇太后学习,要雍容大度、待人以宽,再插手政务,小心废掉你!”
这话不可谓不重。废掉之后,就是幽禁、赐死!相信每个后宫生物都会在这种力度下瑟瑟发抖。可李凤娘不这样,她毫不畏惧,仍然我行我素。
没有任何一个历史学家能分析出来她不害怕的理由。她凭什么呢?家世、地位、内应、外援、钱财、军队,哪一样都没有。
可她偏偏就是不怕,反而是愈演愈烈。
她丈夫赵惇当上皇帝之后,她的行为已经上升到肆无忌惮、主动攻击的程度。某次她闹得实在不像话了,赵昚的皇后,当时的太上皇后谢氏好言相劝,要她注意与身份相匹配的礼仪风度,不要做出格的事,不要干预政务。
小户人家的婆婆训示,儿媳妇也得乖乖地听着,何况婆婆是太上皇的老婆。可李凤娘不,她立即反唇相讥:“我是官家结发之妻,名正言顺,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赵昚怒不可遏,谢氏脸色苍白。这实在是太伤人了,赵昚一生有三位皇后,元配郭氏早死,只活了三十一岁。第二位夏皇后也没能始终。这位谢皇后本是赵构的吴皇后赐给赵昚的一个宫女,逐年第及由贵妃而至皇后的。
名虽皇后,毕竟不是原配,更谈不到结发之妻。有这么揭人短的吗?就是不顾忌宫女出身的婆婆,也得顾忌一下太上皇老公公的感受吧!
赵昚真火了,决心废了这个混账婆娘。这时他住的地方是原德寿宫,现改名为重华宫,这里照例成为了南宋政权真正的核心之地。他找来了当年的老师,此时整个南宋年最高、德最盛的前首相史浩。史浩这时快八十八岁了,这是个空前的纪录,比赵构高,甚至高于整个两宋官场。
他就是不死,一定要做完这件事,才会闭眼。
史浩颤颤巍巍地走进皇宫,最后一次帮助自己的学生。说李凤娘这个女人啊,真是该废、该杀、该冷冻,可是,现在新皇刚刚登基,就废掉皇后,这是原配皇后,让天下百姓怎么看、怎么说呢?
皇家的礼仪脸面是重要的,是全国乃至外邦的表率,是世间文明程度的一把尺子,是绝对不能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