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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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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赵普评传·陈桥兵变的指挥者》和台湾的学者蒋复璁先生的《宋代一个国策的检讨》等文章。按他们的说法,赵匡胤才是那个神秘的木匠,原因有四:
  一。赵匡胤在此前是张永德的手下,虽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可是要挤掉张永德,取其位而代其职,却遥遥无期,并且基本绝望。因为他硬件就不行,他不是皇帝国戚,禁军是国家安危命脉,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外人,凭什么一步登天?凭他的军功和英勇?这种事你越强悍才越不敢用你。不然何不选李重进?
  所以赵匡胤只能耍点阴谋诡计,才能脱出张永德的阴影,彻底独立。
  二。在公元959年的这一年里,枢密使王朴死,皇帝柴荣重病,让赵匡胤野心极度膨胀,让他有了非分之想,而张永德正是他的第一块绊脚石,必须得尽快踢开,于是就做了一回木匠。
  三。用这种含糊不清也解释不清的办法来搞倒搞臭张永德,同时也给自己日后登极做理论铺垫,一箭双雕,不亦乐乎。
  四。柴荣北征期间,赵匡胤一直率军拱卫左右,大有做手脚的机会。因此,蒋复璁明确指出——三尺木之来,实属可怪,代者为太祖(赵匡胤),不是有很大的嫌疑吗?
  我想,以上这四点疑问,也会引起广大的共鸣吧,因为无论如何,赵匡胤真的就是最后的受益者。但是很可惜,综上所论,破绽多多,请看逐条反驳:
  一。就算搞掉了张永德,受益人也不见得就肯定是赵匡胤。军中比他资格高,功劳大的人大有人在。用这种损阴德的下三烂招数给别人做嫁衣衫,想必赵匡胤没有多大的兴趣。
  二。根据《旧五代史·周世宗本纪》以及《宋史·太祖本纪》中记载,这块写着“点检作天子”的木条出现在“世宗不豫”之前。那时候赵匡胤是玩了命都要好好表现,去吸引柴荣的眼球,只求当个后周的好员工的。而且以柴荣之强,三十三岁,才开始了富贵之路的赵匡胤就敢于野心膨胀,用这等险招阴谋造反,真不知道赵匡胤是怎么想的。
  在之前,赵匡胤冲锋陷战,每每在必输必死的情况下反败为胜,这是把自己当下任天子必须珍惜身体的表现?而且为了给柴荣打好工,他还把自己得病的老爹关在城外喝一夜冷风再这么说他,就真是太不厚道了。
  三。柴荣北征,赵匡胤是不离左右,可是他身为武将,要在四方进奏给皇帝的文书中做手脚,就那么容易?那可不是一封薄薄的用纸写出来的信,那是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子!史书记载,柴荣精明非常,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赵匡胤敢动这样的手脚,他可真是活腻了!
  所以,在柴荣死前,赵匡胤绝无篡逆之心,这是肯定的。人都是到哪山才能唱哪歌,唱错了只有死路一条。当然,也有那些不知死的鬼,不管局势如何都要去犯罪,但是在以理智、宽厚著称的赵匡胤身上,如果也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让人无话可说了。
  临死之前提拔了赵匡胤,这是柴荣大有深意的一招,是他维持朝廷权力平衡的绝妙创意。只是他犯了一个聪明人容易犯的错误——想把机关算尽。
  这是所有聪明人都会犯的错,而且也可以说,是全人类,包括你们都会犯的错。
  为了生存,谁不计算?但是谁又能真正的把机关都算尽呢?
  柴荣乃至后来的赵匡胤,都在这上面复制着悲剧。没办法,算人者人恒算之,有来必有往,天道总是好还的。


第十一章 北宋诞生记
  不管天上掉下来是砖头还是馅饼,最后赵匡胤还是走马上任了——殿前都点检啊!可是当他坐上了这后周第一军人的宝座之后,他才发现,做柴荣的敌人是多么的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被已经死了的柴荣给耍了,他是第一军人没错,可是没有任何命令是他能独自颁发且立即生效的。京城之中高官多如牛毛啊,不说别的,他头上先压了三位大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后两者也还算了,那位姓范的哥哥可实在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范质有才且执拗,而且此人非常的专横,敢于作任何决定——柴荣临死时,招见范质等人进宫受遗诏,柴荣曾说——“翰林学士王著,系朕藩邸故人,朕若不起,当召他入相,幸勿忘怀!”
  可范质转身出宫,立即对身边同行的大臣说——“王著日在醉乡,乃一酒徒,岂可入相?此必主上乱命,不便遵行,愿彼此勿泄此言。”
  看到了吧,不管范质是否是为了朝廷着想,至少把王著的宰相给抹掉了。连还没咽气的柴荣都敢欺瞒,小小的一个刚刚上任,没有根底资历的赵匡胤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不仅如此,就算在军队里,赵匡胤都发现自己实不符名。
  真正的军权已经到了殿前司的死对头——侍卫马步军指挥使司的手里,具体来说,就是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韩通的手里。韩通深受柴荣的信任,每当柴荣出征,他都会配合王朴留守京城。此人鲁莽,暴躁,人送外号“韩瞪眼”,可是就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忠心耿耿,绝不会变节投敌(这一次柴荣是选对了人的,韩通真的没有辜负他)。
  这样,再加上对赵匡胤的任命,柴荣才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那就是朝中大事,由范质等三位资深宰相做主;军队之中把张永德和李重进都调出京师,出守边疆,禁军由韩通掌握,为了牵制韩通,又任命了赵匡胤做侍卫司的死对头,殿前司的首领。这样内外平衡,没人能做得了怪。
  针对赵匡胤,虽然他冒升极快,但是资历太浅,年纪太轻,就算想作怪,也没有什么号召力,他的威胁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等到他也资深时,七岁的小皇帝想必已经长成了。
  就这样,军政体系中每一个环节的都完成了互相牵制,使它们既能运转,又不会勾结成一团。
  看明白了这些,赵匡胤变得非常郁闷。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啊,皇王心数不可测度,柴荣真是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现实版的政治理论实践课。但是他也没有绝望,三十四岁的柴荣能一战击败死敌刘崇坐稳了江山,他赵匡胤今年也三十三岁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后周世宗皇帝柴荣当年6月份去世,赵匡胤7月份就离开了京城开封,到外地工作生活去了。他的理由非常的正当,让人无可挑剔——去归德府,那是他的属地,那儿有许多许多堆积如山的日常工作需要他去处理。
  对他这个请求,无论是范质还是韩通,都没有丝毫的异议。
  这很好,京城之中有你不多,缺你不少,最好你能在归德府多待些日子,回来得越晚越好。当然,你可以尽量地把你的人都带走,比如说你的幕僚,什么赵普啊、楚昭辅啊、王仁赡之流,统统带走,别留在京师里给我们添乱。
  但是,最关键的一条你可别忘了,得把你的家人都留下来。
  这样才合乎规矩。
  面对种种苛求,赵匡胤一一照办,只求能到工作单位正常上班。于是他就扔下了全体家小,在当年的7月到归德府(今河南商丘)报到了。此后,在历史记载中,完全找不到他在公元959年7月份之后,至当年岁末之间,在官场之中都有过任何的特殊举动。但是后周的官场却已经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切都进行得波澜不惊,悄然无声。
  变化主要在军界。
  首先,在殿前司系统里,一直空缺着的殿前副都点检一职,由慕容延钊出任。这位慕容仁兄是赵匡胤的发小,关系近到了不必再收纳到“义社十兄弟”里去的程度。因为早就是兄弟了,再提都会伤感情;殿前都虞候则由王审琦担任,此人正是赵匡胤的“十兄弟”之一;而在慕容延钊和王审琦之间的是石守信(他还用介绍吗?),由他来做殿前都指挥使,也就是赵匡胤之前的官职。
  在侍卫司那边,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赵匡胤原来的政敌,侍卫步军都指挥史、曹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袁彦被赶出了禁军,先升官为检校太傅,然后直接离京,去陕州做节度使;他的位置由原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令铎来顶替,具体为遂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再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州节度使、检校太傅韩令坤为侍卫马步都虞候,加检校太尉;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高怀德为夔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是不是觉得名头太长,太烦,根本记不住?越往后当官的头衔就会越多,名目就会越杂,这是宋朝的特色,更是赵匡胤的最爱,里面有绝大的国策)。
  看出了点门道了吗?赵匡胤的敌人被驱逐出境了,他的兄弟朋友们都被安插进了各个重要部门。尤其是在他的敌对势力,侍卫司一边。
  请看具体介绍:韩令坤早就是赵匡胤的朋友,张令铎是出了名的“仁厚”之人,绝不与人轻易作对,并且在一年之后,他就和高怀德都成了赵匡胤的一家人——高怀德娶了赵匡胤的妹妹,张令铎的女儿嫁给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匡美。
  但是,还剩下了两位侍卫司的顶级高官,是赵匡胤所搞不定的,那就是侍卫司马步都指挥使李重进,可惜他身在扬州;还有副都指挥使韩通,他威名赫赫,留守开封,镇慑全局,是全军乃至全国人民的保护者。他是如此的伟大,从而,也必须一个人面对整群饿狼。
  而绝妙的是,此人对此毫无知觉,反而认为开封城从政治的上层建筑,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都平稳有序,绝无异常。他非常的满意,对坊间隐隐流传的各种流言以及他儿子韩微给他的警告毫不在意(可惜了韩微,此人年幼时生病,落下了终生残疾,成了驼背,人称“橐驼儿”。可他心明眼亮,一眼就看穿了赵匡胤必将成为后周和韩家最大的凶兆。一直在劝父亲早动手,主动除掉赵匡胤),现在一切不都很好吗?一切都证明了他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就这样下去,要一直平稳地保持着这样的局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公元959年的年关到了。
  那个七岁的孩子
  过年如过关。
  公元960年正月初一,一个叫柴宗训的小孩子被早早地叫醒了,他被大人们摆布着穿上了烦琐沉重的衣服,戴上了更加沉重压得脖子都生痛的帽子。这时他知道了,他又得要去那个又宽又高的大屋子里,去见那些长着白胡子或者黑胡子的人了。
  听他们讲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然后看着宰相们的表情,去缓缓地点头。
  这样的事他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了,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可是他得做。不然,他死去的父皇就会难过就在前些日子,11月初,他才把他的父皇安葬在庆陵。
  朝会大典,这个姓柴的小孩子高高在上,也孤零零地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上。他听着下面有人在向他叩拜称贺,说是建议在新的一年里,仍然沿用先帝的年号,为显德七年,希望先帝威灵保佑大周国泰民安这些他都无动于衷,也真的听不懂。之后的事就非常有趣了,那么多的胡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向他走来,挨个向他叩头,此起彼伏,真的好有趣
  就在这个孩子刚刚露出了些许笑容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消息,把他的欢乐从此永远地埋葬泯灭——北方边疆的镇州、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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