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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北史-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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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留偏师守晋州,高阿那肱等围晋州城。戊寅,帝至围所。十二月戊申,周武

帝来救晋州。庚戌,战于城南,齐军大败。帝弃军先还。癸丑,入晋阳,忧惧不

知所之。甲寅,大赦。帝谓朝臣曰:“周师甚盛,若何?”群臣咸曰:“天命未

改,一得一失,自古皆然。宜停百赋,安朝野,收遗兵,背城死战,以存社稷。”

帝意犹预,欲向北朔州。乃留安德王廷宗、广宁王孝珩等守晋阳。若晋阳不守,

即欲奔突厥。群臣皆曰不可,帝不从其言。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封辅相、慕

容钟葵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师。乙卯,诏募兵,遣安德王延宗为左广,

广宁王孝珩为右广。延宗入见帝,帝告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谏,不从。帝密遣王

康德与中人齐绍等送皇太后、皇太子于北朔州。丙辰,帝幸城南军营,劳将士,

其夜欲遁,诸将不从。丁巳,大赦。改武平七年为隆化元年。其日,穆提婆降周。

诏除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委以备御,延宗流涕受命。帝乃夜斩五龙门而出。欲走

突厥,从官多散,领军梅胜郎叩马谏,乃回之邺。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广宁

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续至,得数十人同行。戊午,延宗从众议,即皇帝位于晋阳,

改隆化为德昌元年。庚申,帝入邺。辛酉,延宗与周师战于晋阳,大败,为周师

所虏。

帝遣募人,重加官赏,虽有此言,而竟不出物。广宁王孝珩奏请出宫人及珍

宝,班赐将士,帝不悦。斛律孝卿居中,受委带甲以处分。请帝亲劳,为帝撰辞,

且曰:“宜慷慨流涕,感激人心。”帝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

笑。左右亦群咍,将士莫不解体。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大司马、三师、大

将军、三公等官,并增员而授,或三或四,不可胜数。甲子,皇太后从北道至。

引文武一品已上入朱华门。赐酒食及纸笔,问以御周之方略。群臣各异议,帝莫

知所从。又引高元海、宋士素、卢思道、李德林等欲议禅位皇太子。先是,望气

者言,当有革易,于是依天统故事,授位幼主。

幼主名恒,帝之长子也。母曰穆皇后。武平元年六月,生于邺。其年十月,

立为皇太子。隆化二年春正月乙亥,即皇帝位,时年八岁。改元为承光元年,大

赦。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帝为太上皇帝,后为太上皇后。于是黄门侍郎颜之推、

中书侍郎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劝太上皇帝往河外募兵,更为经略。若不济,南

投陈国。从之。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自邺先趣济州。周师渐逼。癸未,幼主

又自邺东走。己丑,周师至紫阳桥。癸巳,烧城西门,太上皇将百余骑东走。乙

亥,度河入济州。其日,幼主禅位于大丞相、任城王湝,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禅

文及玺绂于瀛州。孝卿乃以之归周。又为任城王诏,尊太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

守国天王。留太皇太后济州,遣高阿那肱留守。太上皇并皇后携幼主走青州,韩

长鸾、邓颙等数十人从。太上皇既至青州,即为入陈之计。而高阿那肱召周军,

约生致齐主。而屡使人告,言贼军在远,已令人烧断桥路。太上所以停缓。周军

奄至青州,太上窘急,将逊于陈,置金囊于鞍后。与长鸾、淑妃等十数骑至青州

南邓村,为周将尉暹纲所获,送邺。周武帝与抗宾主礼,并太后、幼主、诸王,

俱送长安。封帝温国公。至建德七年,诬与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及延宗等数十

人,无少长咸赐死。神武子孙所存者一二而己。至大象末,阳休之、陈德信等启

大丞相隋公,请收葬。听之,葬于长安北原洪渎川。

帝幼而令善;及长,颇学缀文,置文林馆,引诸文士焉。而言语涩呐,无志

度,不喜见朝士。自非宠私昵狎,未尝交语。性懦不堪,人视者即有忿责。其奏

事者,虽三公、令、录莫得仰视。皆略陈大旨,惊走而出。每灾异寇盗水旱,亦

不自贬损;唯诸处设斋,以此为修德。雅信巫觋,解祷无方。初,琅邪王举兵,

人告者误云库狄伏连反,帝曰:“此必仁威也。”又斛律光死后,诸武官举高思

好堪大将军,帝曰:“思好喜反。”皆如所言,遂自以策无遗算,乃益骄纵。盛

为无愁之曲,帝自弹胡琵琶而唱之,侍和之者以百数,人间谓之无愁天子。尝出

见群厉,尽杀之。或杀人,剥面皮而视之。任陆令萱、和士开、高阿那肱、穆提

婆、韩长鸾等宰制天下;陈德信、邓长颙、何洪珍参预机权。各引亲党,超居非

次;官由财进,狱以贿成;其所以乱政害人。难以备载。诸官奴婢、阉人、商人、

胡户、杂户、歌舞人、见鬼人滥得富贵者,将以万数。庶姓封王者百数,不复可

纪。开府千余,仪同无数。领军一时三十,连判文书,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

知谁也。诸贵宠祖祢追赠,官岁一进,位极乃止。宫掖婢皆封郡君。宫女宝衣玉

食者五百余人。一裙直万疋,镜台直千金。竞为变巧,朝衣夕弊。承武成之奢丽,

以为帝王当然。乃更增益宫苑,造偃武修文台。其嫔嫱诸院中,起镜殿、宝殿、

瑇瑁殿,丹青雕刻,妙极当时。又于晋阳起十二院,壮丽逾于邺下。所爱不恒,

数毁而又复。夜则以火照作,寒则以汤为泥。百工困穷,无时休息。凿晋阳西山

为大佛像,一夜燃油万盆,光照宫内。又为胡昭仪起大慈寺,未成,改为穆皇后

大宝林寺。穷极工巧,运石填泉,劳费亿计,人牛死者,不可胜纪。御马则藉以

毡罽,食物有十余种。将合牝牡,则设青庐,具牢馔而亲观之。狗则饲以梁肉。

马及鹰犬,乃有仪同、郡君之号。故有赤彪仪同、逍遥郡君、陵霄郡君。高思好

书所谓驮龙,逍遥著也。犬于马上设褥以抱之。斗鸡亦号开府。犬马鸡鹰,多食

县干。鹰之入养者,稍割犬肉以饲之,至数日乃死。又于华林园立贫穷村舍,帝

自弊衣为乞食儿。又为穷儿之市,躬自交易。写筑西鄙诸城,黑衣为羌兵;鼓噪

陵之,亲率内参临拒,或实弯弓射人。自晋阳东巡,单马驰骛,衣解发散而归。

又好不急之务,曾一夜索蝎,及旦,得三升。特爱非时之物,取求火急,皆须朝

征夕办。当势者因之,贷一而责十焉。赋敛日重,徭役日烦;人力既殚,帑藏空

竭。乃赐诸佞幸卖官,或得郡两三,或得县六七,各分州郡,下逮乡官,亦多降

中者。故有敕用州主簿,敕用郡功曹。于是州县职司,多出富商大贾。竞为贪纵,

人不聊生。爰自邺都及诸州郡,所在征税,百端俱起。凡此诸役皆渐于武成,至

帝而增广焉。然未尝有有帷薄淫秽,唯此事颇优于武成云。

初,河清末,武成梦大猬攻破邺城,故索境内猬膏以绝之。识者以后主名声

与猬相协,亡齐征也。又妇人皆剪剔以著假髻;而危邪之,状如飞鸟,至于南面,

则髻心正西。始自宫内为之。被于四远。天意若曰:“元首翦落,危侧,当走西

也。”又为刀子者,刃皆狭细,名曰尽势。游童戏者,好以两手持绳,拂地而却

上跳,且唱曰“高末”。高末之言,盖高氏运祚之末也。然则乱亡之数,盖有兆

云。

论曰:武成风度高爽,经算弘长。文武之官,俱尽谋力,有帝王之量矣。但

爱狎庸竖,委以朝权;帷薄之间,淫侈过度。灭亡之兆,其在斯乎。玄象告变,

传位元子;名号虽殊,政犹己出;迹有虚饰,事非宪典;聪明临下,何易可诬。

又河南、河间、乐陵等诸王,或以时嫌,或以猜忌,皆无罪而殒。非所谓知命任

天体大道之义也。后主以中庸之姿,怀易染之性。永言先训,教匪义方。始自襁

褓,至于传位,隔以正人,闭其善道。养德所履,异乎春诵夏弦。过廷所闻,莫

非不轨不物。辅之以中官奶媪,属之以丽色淫声;纵巘绁之娱,恣朋淫之好。语

曰:“从恶若崩”,盖言其易。武平在御,弥见沦胥;罕接朝士,不亲政事;一

日万机,委诸凶族。内侍帷幄,外吐丝纶;威厉风霜,志回天日;虐人害物,搏

噬无厌;卖狱鬻官,溪壑难满。重以名将贻祸,忠臣显戮;始见浸溺之萌,俄观

土崩之势。周武因机,遂混区夏,悲天!盖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自然之理矣。

郑文贞公魏徵总而论之曰:神武以雄杰之姿,始基霸业;文襄以英明之略,

伐叛柔远。于时丧君有君,师出以律。河阴之役,摧宇文如反掌;涡阳之战,扫

侯景如拉枯。故能气慑西邻,威加南服。王室是赖,东夏宅心。文宣因累世之资,

膺乐推之会,地居当璧,遂迁魏鼎。怀谲诡非常之才,运屈奇不测之智;网罗俊

乂,明察临下;文武名臣,尽其力用。亲戎出塞,命将临江。定单于于龙城,纳

长君于梁国。外内充实,疆场无警;胡骑息其南侵,秦人不敢东顾。既而荒淫败

德,罔念作狂;为善未能亡身,余殃足以传后。得以寿终,幸也;胤嗣不永,宜

哉。孝昭地逼身危,逆取顺守;外敷文教,内蕴雄图;将以牢笼区域,奄有函夏。

享龄不永,绩用无成。若或天假之年,足使秦、吴旰食。武成即位,雅道陵迟。

昭、襄之风,摧焉已坠。暨乎后主,外内崩离;众溃于平阳,身禽于青土。天道

深远,或未易谈;吉凶由人,抑可扬榷。观夫有齐全盛,控带遐阻:西包汾、晋,

南极江、淮,东尽海隅,北渐沙漠。六国之地,我获其五;九州之境,彼分其四。

料甲兵之众寡,校帑藏之虚实;折冲千里之将,帷幄六奇之士,比二方之优劣,

无等级以寄言。然其太行、长城之固,自若也;江、淮、汾、晋之险,不移也;

帑藏输税之富,未亏也;士庶甲兵之众,不缺也。然而前王用之而有余,后主守

之而不足,其故何哉?前王之御时也,沐雨栉风;拯其溺而救其焚,信必赏,过

必罚,安而利之。既与共其存亡,故得同其生死。后主则不然。以人从欲,损物

益己。雕墙峻宇,甘酒嗜音;廛肆遍于宫园,禽色荒于外内。俾昼作夜,罔水行

舟;所欲必成,所求必得。既不轨不物,又暗于听受;忠信弗闻,萋斐必入。视

人如草芥,从恶如顺流。佞阉处当轴之权,婢媪擅回天之力。卖官鬻狱,乱政淫

刑;刳剒被于忠良,禄位加于犬马。谗邪并进,法令多闻。持瓢者非止百人,

摇树者不唯一手。于是土崩瓦解,众叛亲离。顾瞻周道,咸有西归之志。方更盛

其宫观,穷极荒淫;谓黔首之可诬,指白日以自保。驱倒戈之旅,抗前歌之师;

五世崇基,一举而灭。岂非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欤。抑又闻之,

“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齐自河清之后,

逮于武平之末,土木之工不息,嫔嫱之选无已。征税尽,人力殚,物产无以给其

求,江海不能赡其欲。所谓火既炽矣,更负薪以足之;数既穷矣,又为恶以促之。

欲求大厦不燔,延期过历,不亦难乎。由此言之,齐氏之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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