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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东周列国志-第92章

小说: 东周列国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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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盾有两个心腹门客,一个是公孙杵臼,一个是程婴。先前闻屠岸贾围了下宫,公孙杵臼约程婴同赴其难。婴曰:“彼假托君命,布词讨贼,我等与之俱死,何益于赵氏?”杵臼曰:“明知无益。但恩主有难,不敢逃死耳!”婴曰:“姬氏有孕,若男也,吾与尔共奉之;不幸生女,死犹未晚。”及闻庄姬生女,杵臼泣曰:“天果绝赵乎!”程婴曰:“未可信也,吾当察之。”乃厚赂宫人,使通信于庄姬。庄姬知程婴忠义,密书一“武”字递出。程婴私喜曰:“公主果生男矣!”及岸贾搜索宫中不得,程婴谓杵臼曰:“赵氏孤在宫中,索之不得,此天幸也!但可瞒过一时耳。后日事泄,屠贼又将搜索。必须用计,偷出宫门,藏于远地,方保无虞。”杵臼沉吟了半日,问婴曰:“立孤与死难,二者孰难?”婴曰:“死易耳,立孤难也。”杵臼曰:“子任其难,我任其易,何如?”婴曰:“计将安出?”杵臼曰:“诚得他人婴儿诈称赵孤,吾抱往首阳山(山西永济南,又名雷首山)中,汝当出首,说孤儿藏处。屠贼得伪孤,则真孤可免矣。”程婴曰:“婴儿易得也。必须窃得真孤出宫,方可保全。”杵臼曰:“诸将中惟韩厥受赵氏恩最深,可以窃孤之事托之。”程婴曰:“吾新生一儿,与孤儿诞期相近,可以代之。然子既有藏孤之罪,必当并诛,子先我而死,我心何忍?”因泣下不止。杵臼怒曰:“此大事,亦美事,何以泣为?”婴乃收泪而去。夜半,抱其子付于杵臼之手。即往见韩厥,先以“武”字示之,然后言及杵臼之谋。韩厥曰:姬氏方有疾,命我求医。汝若哄得屠贼亲往首阳山,吾自有出孤之计。”

程婴乃扬言于众曰:“屠司寇欲得赵孤乎,曷为索之宫中?”屠氏门客闻之,问曰:汝知赵氏孤所在乎?”婴曰:“果与我千金,当告汝。”门客引见岸贾,岸贾叩其姓氏。对曰:“程氏名婴,与公孙杵臼同事赵氏。公主生下孤儿,即遣妇人抱出宫门,托吾两人藏匿,婴恐日后事露,有人出首,彼获千金之赏,我受全家之戮,是以告之。”岸贾曰:“孤在何处?”婴曰:“请屏左右,乃敢言。”岸贾即命左右退避。婴告曰:“在首阳山(山西永济南,又名雷首山)深处,急往可得,不久当奔秦国矣,然须大夫自往。他人多与赵氏有旧,勿轻托也。”岸贾曰:“汝但随吾往,实则重赏,虚则死罪。”婴曰:“吾亦自山中来此,腹馁甚,幸赐一饭。”岸贾与之酒食。婴食毕,又催岸贾速行。岸贾自率家甲三千,使程婴前导,径往首阳山。纡回数里,路极幽僻,见临溪有草庄数间,柴门双掩。婴指曰:“此即杵臼孤儿处也。”婴先叩门,杵臼出迎,见甲士甚众,为仓皇走匿之状。婴喝曰:“汝勿走,司寇已知孤儿在此,亲自来取,速速献出可也。”言未毕,甲士缚杵臼来见岸贾。岸贾问:“孤儿何在?”杵臼赖曰:“无有。”岸贾命搜其家,见壁室有锁甚固。甲士去锁,入其室,室颇暗。仿佛竹床之上,闻有小儿惊啼之声。抱之以出,锦绷绣褓,俨如贵家儿。杵臼一见,即欲夺之,被缚不得前。乃大骂曰:“小人哉,程婴也!昔下宫之难,我约汝同死,汝说:公主有孕,若死,谁作保孤之人!今公主将孤儿付我二人,匿于此山,汝与我同谋做事;却又贪了千金之赏,私行出首。我死不足惜,何以报赵宣孟之恩乎?”千小人,万小人,骂一个不住。程婴羞惭满面,谓岸贾曰:“何不杀之?”岸贾喝令:“将公孙杵臼斩首!”自取孤儿掷之于地,一声啼哭,化为肉饼,哀哉!髯翁有诗云:

一线宫中赵氏危,宁将血胤代孤儿。
屠奸纵有弥天网,谁料公孙已售欺?

屠岸贾起身往首阳山擒捉孤儿,城中那一处不传遍,也有替屠家欢喜的,也有替赵家叹息的,那宫门盘诘,就怠慢了。韩厥却教心腹门客,假作草泽医人,入宫看病,将程婴所传“武”字,粘于药囊之上。庄姬看见,已会其意。诊脉已毕,讲几句胎前产后的套语。庄姬见左右宫人,俱是心腹,即以孤儿裹置药囊之中。那孩子啼哭起来,庄姬手抚药囊祝曰:“赵武,赵武!我一门百口冤仇,在你一点血泡身上,出宫之时,切莫啼哭!”吩咐已毕,孤儿啼声顿止,走出宫门,亦无人盘问。韩厥得了孤儿,如获至宝,藏于深室,使乳妇育之,虽家人亦无知其事者。

屠岸贾回府,将千金赏赐程婴。程婴辞不愿赏。岸贾曰:“汝原为邀赏出首,如何又辞?”程婴曰:“小人为赵氏门客已久,今杀孤儿以自脱,已属非义,况敢利多金乎?倘念小人微劳,愿以此金收葬赵氏一门之尸,亦表小人门下之情于万一也。”岸贾大喜曰:“子真信义之士也!赵氏遗尸,听汝收取不禁。即以此金为汝营葬之资。”程婴乃拜而受之。尽收各家骸骨,棺木盛殓,分别葬于赵盾墓侧。(盾墓在今平阳府太平县。)事毕,复往谢岸贾。岸贾欲留用之,婴流涕言曰:“小人一时贪生怕死,作此不义之事,无面目复见晋人,从此将餬口远方矣。”程婴辞了岸贾,往见韩厥。厥将乳妇及孤儿交付程婴。婴指为己子,携之潜入盂山(山在今太原府盂县。)藏匿。后人因名其山曰藏山,以藏孤得名也。

后三年,晋景公(姬孺)游于新田,见其土沃水甘,因迁其国,谓之新绛(山西侯马)。以故都为故绛。百官朝贺,景公设宴于内宫,款待群臣。日色过晡,(申时曰晡。)左右将治烛。忽然怪风一阵,卷入堂中,寒气逼人,在座者无不惊颤。须臾,风过,景公(姬孺)独见一逢头大鬼,身长丈余,披发及地,自户外而入,攘臂大骂曰:“天乎!我子孙何罪,而汝杀之?我已诉闻于上帝,来取汝命!”言毕,将铜锤来打景公。景公(姬孺)大叫:“群臣救我!”拔佩剑欲斩其鬼,误劈自己之指。群臣不知为何,慌忙抢剑。景公口吐鲜血,闷倒在地,不省人事。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说秦伯魏相迎医 报魏锜养叔献艺

话说晋景公(姬孺)被蓬头大鬼所击,口吐鲜血,闷倒在地。内侍扶入内寝,良久方醒。群臣皆不乐而散。景公遂病不能起。左右或言:“桑门大巫,(巫者居于桑门。)能白日见鬼,(与鬼为邻,自然活得不久。)盍往召之?”桑门大巫奉晋侯之召,甫入寝门,便言:“有鬼!”景公(姬孺)问:“鬼状何如?”大巫时曰:“蓬头披发,身长丈余,以手拍胸,其色甚怒。”景公曰:“巫言与寡人所见正合,言寡人枉杀其子孙,不知此何鬼也?”大巫曰:“先世有功之臣,其子孙被祸最惨者是也。”景公愕然曰:“得非赵氏之祖乎?”屠岸贾在旁,(大鬼却不打他,却是何故?)即奏曰:“巫者乃赵氏门客,故借端为赵氏讼冤,吾君不可听信。”(便该问他:据你说来,却是何鬼?)景公嘿然良久,又问曰:“鬼可禳否?”大巫曰:“怒甚,禳之无益。”景公(姬孺)曰:然则寡人大限何如?”大巫曰:“小人冒死直言,恐君之病,不能尝新麦也。”(只说见鬼罢了,断他死期则甚。)屠岸贾曰:“麦熟只在月内,君虽病,精神犹旺,何至如此?若主公得尝新麦,汝当死罪!”不繇景公发落,叱之使出。大巫去后,景公病愈深。晋国医生入视,不识其症,不敢下药。(不识其症便不敢下药,还算好医生,今日医生,只图骗人家几分银子,满口乱嚼者多矣,吾安得不思古人。)

大夫魏锜之子魏相言于众曰:“吾闻秦有名医二人,高和、高缓,得传授于扁鹊,能达阴阳之理,善攻内外之症,见为秦国太医。(不知此二人招牌上有“扁鹊师传”及“太医院”字样否?可笑。)欲治主公之病,非此人不可。盍往请之?”众曰:“秦乃吾之仇国,岂肯遣良医以救吾君哉?”魏相又曰:“恤患分灾,邻国之美事。某虽不才,愿掉三寸之舌,必得名医来晋。”众曰:“如此,则举朝皆拜子之赐矣!”

魏相即日束装,驰轺(音摇,轻车)车星夜往秦。秦桓公(嬴荣)问其来意。魏相奏曰:“寡君不幸而沾狂病,闻上国有良医和、缓,有起死回生之术,臣特来敦请,以救寡君。”桓公曰:“晋国无理,屡败我兵,吾国虽有良医,岂救汝君哉?”魏相正色曰:“明公之言差矣!夫秦晋比邻之国,故我献公(姬佹诸)与尔穆公(嬴任好),结婚定好,世世相亲。尔穆公(嬴任好)始纳惠公(姬夷吾),复有韩原之来战;继纳文公(姬重耳),又有氾南(音犯,河南中牟南)之背盟。(围郑之役,秦军氾南,从烛武之说,背晋先归。)不终其好,皆尔为之。文公(姬重耳)即世,穆公(嬴任好)又过听孟明,欺我襄公(姬欢)之幼弱,师出崤山,袭我属国,自取败衄。我获三帅,赦而不诛,旋违誓言,夺我王官。灵(姬夷皋)、康(嬴罃)之世,我一侵崇,尔即伐晋。及我景公(姬孺)问罪于齐,明公又遣杜回兴救齐之师。败不知惩,胜不知止,弃好寻仇,莫不由奏。明公试思:晋犯秦乎?秦犯晋乎?今寡君有负兹(兹,蓐也,诸侯有病称负兹。)之忧,欲借针砭于高邻,诸臣皆曰:‘秦绝我甚,必不许。’臣曰:‘不然。秦君屡举不当,安知不悔于厥心?此行也,将假国手以修先君之旧好。’明公若不许,则诸臣之料秦者中矣!(说人先已料之,是说中人之法。)夫邻有恤患之谊,而明公废之;医有活人之心,而明公背之。窃为明公不取也。”(又以道理责之,是说中人之法。)秦桓公(嬴荣)见魏相言辞慷慨,分剖详明,不觉起敬曰:“大夫以正见责寡人,敢不听教!”即诏太医高缓往晋。魏相谢恩,遂与高缓同出雍州(陕西凤翔),星夜望新绛(山西侯马)而来。有诗为证:

婚媾于今作寇仇,幸灾乐祸是良谋。
若非魏相澜翻舌,安得名医到绛州?

时晋景公(姬孺)病甚危笃,日夜望秦医不至。忽梦有二坚子,从己鼻中跳出,一竖曰:“秦高缓乃当世之名医,彼若至,用药,我等必然被伤,何以避之?”又一竖子曰:“若躲在肓(音荒。)之上,(肓,膈也。)膏之下,(膏,心也。)彼能奈我何哉?”须臾,景公(姬孺)大叫心膈间疼痛,坐卧不安。少顷,魏相引高缓至,入宫诊脉毕,缓曰:“此病不可为矣!”景公曰:“何故?”缓对曰:“此病居肓之上,膏之下,既不可以灸攻,又不可以针达;即使用药之力,亦不能及。此殆天命也。”(古之名医使鬼怕,今之名医则怕鬼,殊可笑也,一友曰:今人亦有强似古人处,能使鬼怕而不怕鬼。问之,答曰:服药而死,做鬼自然还怕,若放心大胆用药,医死人岂非不怕鬼乎?一笑。)景公(姬孺)叹曰:“所言正合吾梦,真良医矣!”(真名医,言能合梦,时下名医,则其言乃在梦中耳。)厚其饯送之礼,遣归秦国。

时有小内侍江忠,伏侍景公(姬孺)辛苦,早间不觉失睡。梦见背负景公,飞腾于天上,醒来与左右言之。值屠岸贾入宫问疾,闻其梦,贺景公曰:“天者阳明,病者阴暗;飞腾天上,离暗就明,君之疾必渐平矣。”(小人奉承人,类多如此。)晋侯是日,亦自觉胸膈稍宽,闻言甚喜。忽报:“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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