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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神雕侠侣-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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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绿衫人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仍是不放过剑房。他踏进室门,就大发脾气,说剑房内兵刃……兵刃太多,东挂西摆,险些儿刺伤了他,当即放了一把火,将剑房壁上的书画尽数烧毁。我们忙著救火,终於给他乘虚逃脱。我们一想这事可不得了,於是追出谷去,将他擒回,交由谷主发落。”

杨过道:“不知谷主如何处置,但盼别伤他性命才好。”第三个绿衫人道:“家师新婚在即,倒也不会轻易杀人。但若这老儿仍是胡言乱道,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来得罪家师,那是他自讨苦吃,可怨不得人。”

尹克西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皮,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麽大啦,还娶……”那大师兄突然接口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甚麽准?各位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待晚辈奉饭。”马光佐大叫:“妙极,妙极!”登时容光焕发。

四个绿衫人入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黄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菰,竟然没有一样荤腥。

马光佐生下来不到三个月,吃饭便是无肉不欢,面前这四大盆素菜连油腥也不见半点,不禁大失所望。第一个绿衫人道:“我们谷中摒绝荤腥,须请贵客原谅。请用饭罢。”说著拿出一个大瓷瓶,在各人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白水。马光佐心想:“既无肉吃,多喝几碗酒也是好的。”举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只觉淡而无味,却是清水,大嚷起来:“主人家忒煞小气,连酒也没一口。”

第一个绿衫人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那绿衫女娘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麽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甚麽好东西。”

法王、尹克西等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说话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实是言语无味。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各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四个绿衫人也即退出,不再进来。

用饭即毕,马光佐嚷著要乘夜归去。但甚馀五人眼见谷中处处透著诡异,好奇心起,均盼查明究竟。尹克西劝道:“马兄,咱们既来此间,明日还须见见谷主,怎能就此回去?”马光佐嚷道:“没酒没肉,这不是存心折磨人麽?这日子我是半天也不能过的。”潇湘子板著脸道:“大夥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甚麽?”马光佐见他僵尸一般的相貌,一直暗自害怕,听他这麽一说,不敢再作声了。

当晚六人就在石屋中安睡,地下只是几张草席。只觉这谷中一切全是十分的不近人情,直比寺庙还更严谨无聊,庙中和尚虽然吃素,却也不会如此对人冷冰冰的始终不露笑容。只有杨过住惯了古墓、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小龙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尼摩星气愤愤的道:“老顽童拆屋放火,大大好的!”此言一出,马光佐登时大有同感,大声喝采。尼摩星道:“金轮老兄,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你说这谷主是甚麽路道?是好人还是不好的?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还是打他个落花……落花甚麽水的?”法王道:“这谷主的路数,我和诸位一般,也是难以捉摸,明日见机行事便了。”尹克西低声道:“这四个绿衫弟子武功不弱,谷中自然更有高手,大家务须小心在意,只要稍有疏忽,六人一齐陷身此处,那就不妙之极了。”

马光佐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饭菜难以下咽,没将他一句话听在耳中。杨过道:“你明日不小心,给他们抓住了关一辈子,整日价里你清水白饭,青菜豆腐,只怕连你肚里的蛔虫也要气死了……”马光佐大吃一惊,忙道:“好兄弟,我听,我听。”

这一晚众人身处险地,都是睡得不大安稳,只有马光佐却鼾声如雷,有时梦中大叫:“来,来!乾杯!这块牛肉好大!”

神雕侠侣 第十七回 绝情幽谷

次晨杨过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已是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

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过去,招呼道:“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著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他。

杨过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於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也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是娇艳无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甚麽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麽?”

杨过道:“上口极甜,後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说著伸手去又摘花。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杨过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後又隐藏著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著这许多情花。”杨过道:“为甚麽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甚麽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

二人说著话,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一阵阵的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小龙女来:“倘若身旁陪我同行的是我姑姑,我真愿永远住在这儿,再不出谷去了。”刚想到此处,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然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

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为这花儿有这几般特色,人们才给它取上这个名儿。”

杨过问道:“那干麽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不能……相思动情?”那女郎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而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甚麽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於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

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著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麽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麽?”

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些长得极丑怪的,味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只有亲口试了才知。十个果子九个苦,因此大家从来不去吃它。”杨过心想:“她说的虽是情花,却似是在此喻男女之情。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後来必定苦涩麽?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著姑姑,将来……”

他一想到小龙女,突然手指上又是几下剧痛,不禁右臂大抖了几下,才知那女郎所说果然不虚。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我曾听人说故事,古时有一个甚麽国王,烧烽火戏弄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不过为求一个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给杨过这麽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於笑了出来。

杨过见她一直冷冰冰的,心存三分忌惮,此时这麽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登时去了大半。杨过又道:“世上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甚麽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甚麽?”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他话未说完,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道:“至於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那女郎道:“我不是甚麽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做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甚麽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甚麽?”杨过道:“你这麽美丽,他们却不称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麽?”

那女郎又是格格娇笑。其实她容貌虽也算得上等,但与小龙女相比固然远为不及,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乎微见逊色,只是她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她一生之中确是无人赞过她美貌,因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那一个胆敢宣之於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却生性跳脱,越是见她端严自持,越是要逗她除却那副拒人於人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她听了杨过之言,心中喜欢,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将个丑八怪看作了美人。”

杨过板著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甚麽?”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婀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儿,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已是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著姑姑,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然并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若是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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