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文学电子书 > 冷眼观 >

第50章

冷眼观-第50章

小说: 冷眼观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人道:“亏你好意思!这样五万十万的狂喊大叫,就不怕有人听见,讥笑你是个官场市侩么?我且问你,你适才说的那鲍超的孙子鲍男爵,他可是从前随曾文正平定发逆那个鲍春霆的孙子么?听说此人在金衢严道任上,专事声色,不理民事。及至百姓仇教,洋人被戕,他事前既漫不经心,事后又不知消弭,直是一个酒囊饭袋,极其无用的人。只可惜自己送掉一个灯台不算数,又带累了一个巡抚跟他革职回家,永不叙用。当日事起时,有人亲眼看见他学汉寿亭侯挂印封金故事,不辞而别,趁杭沪小轮转而之苏,又由苏至常,冀欲找盛杏荪宫保出为转圜。谁知盛宫保一径是住在上海的,他不知道,因而道路相左,未能见面。适值新任浙抚密派的侦探员也追踪而至。这一天,就在常州客栈里访查明白了。先进来一个人,对着他迎面打了一个千儿,口中称呼道:『卑职替大人请安,请问大人是几时由衙门里动身的?』他听着,忙摇手道:『我不是大人!我不是大人!你们莫要认错了我。』那人笑道:『卑职是伺侯过大人的,决不会认错。卑职还承过大人的恩典,赏过一某差事,难不成大人公冗,就一时忘记了么?』他此时自觉无可遁饰,又加后面进来的人,已把个客栈转得满满的,势难回避了,只得随同来委一路回到杭州,听候参办。后来他奉旨遣戍军台,由内河北上,还有我们苏州委员协同送的呢!所以我独有这件事情是知道清晰的呀!但当时只听见说姓鲍,虽然是个革职的人员,然面男爵未曾撤销,沿途地方官不能不另眼看待,就不清楚他是鲍哪个的后人。要不是现在听你说,我还不明白呢!”

他道:“我们大清朝笼统只闹过一回粤匪,出过一个鲍超,哪里还有甚么哪个这个呢?这句话提起来,不是我在你面前卖老,他家里的历史,你又没得我知道透彻了。从前这个鲍春霆,是四川人,秉性刚勇,好为人排难解纷。只因身当乱世,在家里无业可为,只得贩卖私盐过活。不意得罪了一起捕盐营里的人,因为他无有钱物孝敬,就大家商议着将他私下活埋起来,想活活处死。谁知时正隆冬,忽然天上落下一阵大雷雨不止,把那些埋他的营勇都一个个吓得丢下锹锄,四散跑开。及至等雷雨过后,他再慢慢的橕扎起来,仰见月明如画,时约子正,逢见一人,赤面长须,绿袍金铠,持刀坐于树颠上,笑对他道:『汝今日合当有难,我特命风雷护汝。东南正当多事之秋,汝其速往!』并指示程途,嘱其投营立功,必得不用。他听了如梦方醒,自己回视己身,已不在原处。远远听见谯楼更鼓,时正三更,不觉就倒身下拜道:『小人蒙恩搭救,乞赐姓名,留为异日纪念。』那红面人道:『我关王也。前途珍重,封侯不远。』言讫不见。天明遵路而南,达曾文正大营,投效充护勇。也是他官星应该发现。这一日,曾文正军中偶然缺饷,他就随口的编作小唱儿,教同营的弟兄们三三两两互相歌唱。顷刻之间,就如楚歌四起,全营骚然。曾文正这一惊却吃得不小,只说是有奸细在内惶惑军心所致,就立刻督饬营务处,严密查究。由此三个挤两个,两个挤一个,你推我,我推你,将他推查出来。还算看他是本营兵卒,从宽发落,重责了一百军棍,逐出营门。谁知这一顿打,太重了些,竟把两只腿打得皮开肉绽,气息仅存。当是就有个带水师炮艇的哨长,也是他们四川人,推念同乡情谊,私下留他在船梢上将养棒疮。想将养好了,凑些盘川钱,让他此处不留人,另找留人处。即或伤重身死,替他买些棺木埋葬了,也不枉大家在外同乡认识一场。

不提防曾文正这一天,在营里睡午觉,就像似带了数十名小队出外巡营,不知不觉的迤逦巡到这只炮艇上来。忽然见一只受伤的斑斓猛虎,睡在那里望着他咆哮。他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原来是一梦。忙问军政官是甚么时刻,原来正交日间十二点钟。曾文正就随即传令出营,按照梦中路径,委委曲曲也走到那号炮艇上来,坐下点名过卯,只是并没有见着甚么受伤的军士。就问那炮艇上哨官道:『我且问你:你船上可还有甚么受伤的人在那里?如有,带来见我。』那哨官见大师亲自来点卯,已经有些害怕了。现在又听见这么一问,就惊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来磕头道:『标下不敢瞒大帅说,前天有个同乡当弟兄的,因他犯了营规,被大帅责罚了几下。这几日棒疮举发,就生起病来,甚觉沉重。标下因念同乡之情,斗胆留他在船上暂住两日,等伤好了,再往别处去。今蒙大帅查问,只得直陈。标下随即就叫人把他送到古庙里去住就是了。』曾文正听说,真有这么一个受伤的人在船上,自己也约略记得前天发落过这么一回事,就暗中深庆得人。一面嘱咐那哨官好生看待此人,本帅不过一时怒他怠慢军心,本当重办。因为要想他自己悔过,才从轻发落的。如今既在你船上,很好!就替本帅留心将养,等他伤好了,还要大大的提拔他呢!』那哨官可怜,跪在地下,听一句答应一句是,就把他名字倒写着,再画上一只大乌…做肖像,问他可是不是他,他也不敢答应是唔。自然是等曾文正走后,就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中舱里来,像菩萨样供奉着,连夜壶都要派两名老将替他捧了。一面曾文正那里又委了一名随营的军医来,好生看治。

究竟这个棒疮的伤皮不伤骨的东西,哪消半月,业已一律痊愈。哨官就将他领到中军帐来见曾文正。曾文正先把他仔细看一看,见他虎头燕颔,气象不俗,就有意问他道:『你心里平时想做一点甚么事?』他请了一个安跪在地下道:『老子想杀长毛,想坐大帅坐的这张椅子。』曾文正笑道:『你统共只有一个人,能有多大的力量?能杀多少长毛?』他又道:『老子常听见人说,将在谋而不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又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大帅肯把营头赏给老子带,老子就能包管打胜仗,将这失去的几座城池,定整个夺回来,双手交与大帅。如有虚言,愿甘军令!』曾文正听他说得激昂好听,倒不像是个徒恃血气之勇的人,随即就拔了一个营五百个人归他带,派他在前敌立功。他从此打一仗,胜一仗,真是攻无不取,战无不克。又把当日救他的那位关王爷神像,画在一面大纛旗上,俟后是打这一面旗出去督兵,粤匪看见都称为鲍家军,不战自退。有时他偶感风寒,不能亲身赴敌,别人借了他的这面关王旗出去,也是一律包打胜仗。

及至后来他功成封爵,解甲家居。有个姨太太,这日无意中打从一间闲屋子经过,忽听见里面气喘吁吁的如同牛吼,就套着一扇纸窗洞朝里一望,只见真有一个无大不大的水牯牛,蹲在里面地下。再看上去,又像虎,又像是野熊,忙轻轻的一个都不把晓得,跑到上房里去,单拉了鲍超来观看。谁知他应当绝命,就不问长短,拿了一杆洋枪,对准那怪物身上放去,顷刻间烟雾迷天,那物不见,他就在当晚,忽然胁下生一恶疽,不久因疽溃陨命。

这位鲍袭爵鲍灯台就是他的孙子,世袭男爵。上年在新海防遵例报捐道员,奉旨补授浙江金衢严三府道,大约是到任未多时就出了这个乱子了。浙江各当道还算是看他是个功臣之后,不忍加以苛待,再四同外人磋商,仅仅革职遣戍军台了事。你只知道他孙子一件事,那其余的如我所说,他祖上一生事实,不见得也知道罢?可知我说他那家里事,我知道比你透彻这句话,不是言过其实了。还有你适才说我五万十万,随口乱说,不防有人在旁讥笑我是一个官场市侩。这又是管中窥豹,仅见一斑的话。如今内而待郎、尚书、六部、九卿,外面督抚藩臬通同州县,无论有交情没有交情,是凡在一应会着,都没有一个不是你问这一任外官能多得几文长,我问他一趟优差能余剩几文短。甚至这一个大员说,某世交放某省钦差一次,仅仅的添开了一丬当铺,往返五六个月,风霜劳苦,我甚为他不值得。那一位权贵说,某给事得了某道监察御史,只有某省中丞送了一份干■,可见得如今外省的银钱,也不如从前活泼了。其余关涉国计民生,奉旨不谈一语,而且交好愈深,则关心愈密。品秩愈贵,则欲壑愈奢。现在我们老兄的官,虽不是当着古董儿卖把姓郓的,然而伯仁虽非我杀,究因由我而死。若非因怕一个小知县不敢同抬到当典同拍卖行都可以当银子用的提督学院碰,谁肯安安稳稳的县官不做,自己改就老教呢?及至他做了老教,又嫌冰清鬼冷的没得甚么权利可操,当巧那一县是向来收惯浑漕,凡民间交纳钱粮,竟有一两银子要完到三四千铜钱不等,他就讹着忘八喝烧酒借这一笔赈,又好好的敲了知县千把银子竹杠,同前次讹的姓郓的钱,一齐带着到原籍去享福去了。”

那人道:“你们老兄理财的本领好,我们家里那个吊膀子的花样更不弱。就以去年那个女过阴的小白菜而论,还不算是神出鬼没的手段么?”他又道:“否!否!这些事任你天大的本事,都是神出几文,没有神进几文的。你就没听俗语戳狗还要折耗两枚黄枚黄烧饼吗?怎么你也是学你令兄的脾气,离了嫖不开口的呢!

说着,堂倌已过来算了账,那边桌上人也纷纷吃毕,我便下了酒楼,一径回寓。路上自己想,大约那个人所说的小白菜,就是我前年在黄花涝听来的那句话。一路见两边店铺正在打烊,客栈里栈伙见我回寓,就跟着点灯开门,说是:“有个甚么姓真的老爷留了一张名片,来替你老爷请安。他因外面乱,要赶紧回家,恐怕没有工夫再来了,千万叫我说到的。”我就接过名片一看,原来是真晓轮。咦!这就奇怪了,我同他一别许久,并未见来过一次,怎么如今忽然想起我来呢?而且上年临别,只有他最假惺惺的可笑。就此一假之后,杳无信音。大约是见我闲住在省,没有甚么大了不得,就不来阿附我了。倘他真有这种谬解在心里,何以今天又突如其来的呢?总之,小人用心,不可忖度。此地既无甚留恋,倒不如还是趁早走的好!因此终夜盘桓,去志更决。正是:

君子每雪中送炭,

小人才锦上添花。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朱互兰再领莺燕班 祝如椿重酬风月债

我当时去志已决,第二日早起,就写信一封,叫人送到院上去辞行。又想宸章那里,虽然没有信给我,我也得知照他一声南下。并真晓轮昨天来过一次,更要写封信与他,算是辞行谢步。诸事甫毕,适值院上着人送程仪来,我只得如数收下了。

翌日,照例去禀谢。见了面,又勉励我几句说:“目下虽入仕途,苟有志气,仍须安心读书,力图上达。就是现在朝廷科举已停,然读书志在圣贤,只要真学有根柢,也可以另为设法的。”我答应了几声“是”。他又问:“此番回去究竟几时出来?”我回道:“小侄不过因为离桑梓太久,加以节近清明,想回去扫一扫墓,大约在中元左右就可以出来的。”他便点了点头,拿眼线对茶碗上一看,我早知道他是要送客的意思。刚巧有个文巡捕走上来,站在那格子外面,手里拿着一封梅红纸手本,手本上黏着一条极长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