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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冷眼观-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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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将满天愁闷暂时丢开了,便对素兰道:“他说是那谷埠有个标致看家婆,叫甚么阿姑崽,被他一位太亲翁就是那许筠庵尚书的老太爷看上了,要想讨他回家做小。无论这阿姑崽情愿跟他的心一分都没有,那才合着两句古语呢!是:

凭君情似桃潭水,

难买钱塘苏小心。

后来被那位老太爷缠急了,阿姑崽便对他道:『我的身体早已许了做小经纪的某人了,除非是他不学好,入了下流社会,或是不幸做了短命鬼,我才可能嫁你呢!』谁知过一向,那人忽被南海县捉了去,说他是会匪,就立刻钉镣收禁。这句话传到了阿姑崽耳朵里,正要寻姓许的去问信,可巧许老太爷也到了,便笑嘻嘻的向阿姑崽道:『你那心爱的人,听说是个会匪,业已在县里吃官司,不日就要身首异处的了,你还嫁他不嫁?』阿姑崽听了,发怒道:『我一定嫁他!这件事都是我前天一句话害他吃苦,只可以瞒别人,却不能来瞒我。如今老实对你讲,这个人你要弄杀他,来世里也莫要想我同你做夫妻。』许老太爷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嫁我呢?』阿姑崽道:『你如果真心想我跟你,须依我三件事:第一,要赶紧替他将诬裁的罪名昭雪了,拿你的轿子在监牢里接他出来,安安稳稳的送回去;第二,一个生意人全仗名誉吃饭,如今被你为着我的事,这样的败坏他,以后还有谁来肯请匪类做伙计呢?你须赔偿他二十年的薪工银子,一年不要多,只要你照五百元核算;那第三,却是我从小儿就许下的一个心愿,无论谁要我嫁他,都要准我好日的那一天穿着麻衣缞绖,到他家里去,就是那个经纪人,也是这样说过的。』素妹妹,你想:那香山许家,在广东省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巨室,这位许老太爷做这个梦的时候,膝下许因暌他们昆玉两个还未生,堂上尚有一位老太太还未死,在一千个须微知道情理的人,心中目中都打量他这第三层是万万做不到的。谁知外面的事竟难以逆料,真是一家…上不睡两样人,有那个丧心病狂的阿姑崽说得出,就有这个不顾大局的许老太爷能做得到。后来,那个许老太爷除掉了脑袋是搬不下来的,其余阿姑崽只要说一样,他就依一亲,到底把这个宝货得了去。听说进了姓许的门,不到半年,竟一肚皮养了两个尚书儿子。你看奇怪不奇怪呢?到现在连他们广东人都不明白那位许老太爷拼命的要讨阿姑崽做小老婆,究竟是被他看出那一点儿贵处?这事除却他自家肚里明白,别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了!”

素兰笑道:“我早经说过了,官场中的笑话,真是千奇百怪,说三年也说不尽。这件事是你我知道的,然而不过万分之一,其余你我不知道的,还不晓得有多少呢?”我道:“男女相爱谓之情,如这个阿姑崽,一味的拿人当作双料寿头,惹得那位姓许的做了若干的难题目,害了无数的单相思。在我的愚见看起来,莫说一肚皮养了两个正一品,即是一肚皮养了两个伯里玺天德,也算不得一件甚么便宜事!”素兰听了,笑了一笑道:“天下做妓女的,哪里能有许多有情人呢?自然是情之所锺,都在你辈了。然而照我的意见,那阿姑崽还算是东边日出西边雨,莫说无情还有情呢!倘若存了一个我心如石,不可转也的念头,许老太爷纵有惜花妙手,又将如何呢?”我道:“素妹妹,你怎么今天忽然变了宗旨,三句话说不到,就要同我碰钉子呢?素兰见我问他这一句,不由的把眼圈儿一红,对我道:“唉!这句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今天听得你要动身,我就不由的心里乱七八糟,一个人深不是浅不是的不好受!”说着,又拿手向后面一指道:“好在我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呢!你索性今日在这里多谈一刻,就是前房间有客人来吃酒,也不至于没地方坐。回来等我把那些例行公事办毕了,还有几句要紧的话同你商量呢!”我道:“你要有甚么话,不会就在这个时候说么?一定要等到回头说,又做甚么呢?”素兰此时手里正端着一杯茶要吃,听了我的话,猛然间把那茶杯平空放下,拿眼睛对我狠命的睄了一眼,嘴里似乎要想回我甚么,却又把个小脸儿涨得通红的,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得出。我看见这番情景,知他心中怪我薄幸。那一种柔媚温存的样子,真是令人可爱,令人可怜。我只得忙安慰他道:“我不是有心辜负你,不肯多坐,不过恐怕你为着我在这里,未免有点儿提不起精神去应酬正事,岂不要惹你那起娘姨大姐,心中怨我这个人不识趣么?”素兰道:“这件事却不打紧,我又不是个当讨人的身体,用过哪个一千八百的带当,能有谁敢来管我呢?莫说你同我破题儿头一遭的分,我是终身记在心里忘不掉的。就是那些寻常客人,只要他看得起我,我都决不肯去待错了他们的!”

其时房间里内外的自来火,业已点得如同白昼一般。我再看了看表针,刚刚是七点一刻。那叫堂差的条子,已是络绎不绝的左一起右一起到来,不是说一品香番菜馆,就是说甚么三马路的鸿泥阁。却都被素兰叫老二去回说,先生有点发寒热,停一刻请到生意上去坐坐罢!我想挡他莫要去回,无奈总挡不住。末后有一处姓余的,一连来了三发条子叫局,我听见素兰嘱咐老二对他说:“…先生刻刻发寒热,弗能出堂差。余大少真要照应…先生,请到生意上去叫仔个本堂罢!”我听了,忙问素兰道:“假如人家真来叫堂唱,看见好端端的一点儿病都没有,那时你脸上怎么过得去呢?”素兰笑道:“你怎么在外面走了这几多路,还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呢?我们吃堂子饭的,同客人离了打诳语掉枪花,还有甚么戏唱呢?”当下我们两人,又谈了一刻,素兰就陪我吃了晚饭。

忽然听见外面喊了一声“客来”,那房间里的娘姨,便手慌脚乱的去收拾那棹上碗筷。素兰就一手提着一支烟袋,一手抱着我的衣服,拉我一同到小房间里去坐。只见老二早抢先一步,忙着把门帘掀起,口中说道:“各位大少,里向坐呀!我便推素兰叫他快点过去,他对我摇着手低声说道:“这一种瘟生客人,要姑太太过去陪他,慢慢叫,我正要骗他来,向他讨酒局账呢!”我听了,谅情不是甚么好客人,也就随他坐去。再从门缝里向前房一望,只见拥了一房间的人,都是吃得脸上红而发亮,各省口音皆有。忽听一个白胡须的老者,打着一口的湖北话,对着个同来的朋友说道:“少珊你家,我昨天从你尊大人道台衙门里出来的时候你家,我就高兴拢城隍庙去逛了一逛你家。忽在一处小书摊上觅着了几页残稿,那上面题的是《东清二百年失机史》,可惜前后都不全了你家。我就单爱他内中有一段军中五鼓词,说是一个甚么女子,到山海关外去寻丈夫做的你家,照这么说起来,那林琴南先生译的《鲁王孙万里寻亲记》,敢是有的你家?”

我听了,便对着素兰问道:“他怎么嘴里一口一个你家你家”是个甚样缘故呢?”素兰笑道:“这是他们湖北人的方言,犹如宁波老离了口叉…不开口的,是一样脾气。你莫要吵,听他到底说甚么?”我只得不做声。又听他说道:“少珊,这部小说稿子,究竟不知道是个甚么人着的?名词既起得醒目,那书上的词调又清超得极,就是可惜残缺不全了,能在哪里觅全稿来看看才好呢你家!有个年纪约莫二三十岁的人应道:“那首五更词,你老伯可曾记得么?”老者又道:“我怎么记不得你家?”他说着,便拿起手中的扇骨,在台角上一面敲着,一面唱着道:

一更鼓声咚,酒绿与灯红,和戎宰相去匆匆。抬头忽见新生月,疑是天公挂宝弓。

二更鼓声隆,报国贵精忠,男儿有志觅侯封。可怜万里长城血,染得将军顶上红!

三更鼓声喧,关塞起狼烟,军门刁斗静无言。请看百万军民骨,尽是君王买命钱!

四更鼓声沉,相思两地分,鹂歌高唱最伤心。银烛暗传双泪白,梦随明月访情人。

五更鼓声停,虎账罢谈兵,东南保障缺金瓯。闺中少妇朝中将,儿女英雄一样情。

我听完了,忙拉素兰道:“这个人嘴里唱的军中五更词,是我从前初学手做的一部《东清二百年失机史》上面载的一段故事,记得回目是:『张佩纶失机逃相府,刘坤一拼命出榆关。』怎么会把稿子散失在外面,被他得了去呢?』素兰道:“你稿子上说的是些甚么?怎么又有起鼓儿词来呢?”我笑道:“你怎么耳朵有点背气么?我说的是五更词。当时有一个柔弱女子,为着丈夫跟随刘忠诚大军出关,其时讹传这枝兵业已全军覆没了,他就一个人改装易服,历尽危险,去寻访他丈夫的尸骨。谁知逃到山海关,才知道连一仗都没有开。无奈从军的人太多,一时寻找他丈夫不着,只得扮着乞人模样,就一块牧马场上,搭盖了些窝铺,暂避风雨。不意有一天晚上,被那军中的刁斗惊扰得睡不着,他就走出了窝铺一看,只空中半轮新月,映着一片白草黄沙,酸风刺骨,不觉就流下了几点眼泪。正在一个人悲悲切切,忽听见远远的有踏歌声音,随风送至。他留神听了听,就是这军中五更词,不禁大喜道:『唱歌者必吾夫也!』及至见了面一看,不是他丈夫是谁呢”那部书上记载的关节甚多,我一时也记不清楚了。大约本朝二百余年的事实都有,诸如年羹尧被赚、白中堂遇害、和槌⒍嘶狈矗导敖曛蟹ā⒅卸秸绞拢灾量盗憾伞⒊擞呶鞴椋种值氖О埽员晃沂章蘧痪×恕2皇俏宜底欤獠渴榻匆愕眯攀纺亍彼乩夹Φ溃骸澳阌质堑诙龆鍪懒耍团氯缃竦南喙切绽畈皇切照裕隳钦排迓诼斫厣弦欢沃北剩攀档奶嫖伊舻闵癫藕媚兀 

我当时要想同他分辩两句,却无可分辩。猛见老二走进来,冲着素兰打了一句外国话道:“尤,忘脱嗳司开嘻克刺麦咧罗忘脱克刺麦咧!”素兰道:“也司忆,夫忘刺!”我正要问素兰是说的甚么话,忽见老二又答应了一声“也司”,便匆匆的退出去,向那个老者喊他少珊的少年客人说道:“余大少,…格本家因为个两天近节边哉,外面账头没分收进来,请余大少体谅…先生点,今朝开销仔罢!”那人正躺在炕上吸烟,嘴里嘻嘻呵呵的,说甚么他家有一个烟斗,已经传下四五代了。当初买的时候,是一只元宝的价钱。有枝烟枪,足有九斤四两重,过起…来,定要用架子驾着才好吃呢!忽听老二娇滴滴说了声“请余大少体谅…先生点,今朝开销仔罢”,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心上平空浇下。起初还想装着聋子,仍在那里一味的嘻嘻呵呵,信口乱说。后来被老二又喊着他说道:“余大少,做啥假痴假呆呀?像侬照应…先生吃台把酒,…先生实在无啥好处呀,只有贴点轿饭账来!”他此时也是实情忍不住了,只得放下脸,嘴里摔着不完全的二八京腔问道;“你说甚么?怎么咱爷们吃酒,要你先生贴轿饭钱干甚么?你说!”老二道:“余大少,耐弗要性急听我说前日台面上,耐大少弗是开销过四块头格下脚,…先生是一个铜钱得不着格。照规矩,是堂里相帮大家分格,还有余多八块洋钱,除得本家娘娘六块头菜钱,一块洋钱格本堂差,同烧饭大司务分格,还多一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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