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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粉妆楼-第3章

小说: 粉妆楼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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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齐声说道:“晓得!”当下三人到了书房,换了衣服,带了三尺龙泉,跟了四个家人,备了马匹,出了府门,一路往满春园去。

不知后事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锦上天花前作伐 祁子富柳下辞婚

话说罗灿三人,带了家将,一直往城外满春园来,一路上,但见车马纷纷,游人如蚁,也有王孙公子,也有买卖客商,岸上是香车宝马,河内是巨舰艨艟,都是望满春园来游春吃酒的。三位公子无心观看,加上两鞭,早到了花园门首。胡奎抬头一看,祇见依山靠水一座大大的花园,有千百株绿柳桃红,相映着雕墙画壁,叹道:“果然话不虚传,好一座花园。”

罗焜道:“哥哥还不知道,这花园里面有十三处的亭台,二十四处楼阁,真乃是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景!”胡奎道:“原来如此!”当下三人一齐下马,早有家将拉过了马,拴在柳树之下。前去玩耍,三人往园里就走。正是:

双脚不知生死路,一身已入是非门。

话说三人步进园门。右手转弯有座二门,却是三间,那里摆着一张朱红的柜台,里面倒有十数个伙计;旁边又放了一张银柜,柜上放了一面大金漆的茶盘,盘内堆有一盘子的银包儿,你道此是为何?原来这地方与别处不同。别酒的馆先吃了酒,然后付账;唯有此处,要先付下银子,然后吃酒。为何?一者不赊不欠,二者每一桌酒都有十多两银子,会东惟恐冒失鬼吃下来银子不够,故此预先设法,免得淘气。闲话休提。单言胡奎、罗灿、罗焜进了二门,往里直走,旁边有一个新来的伙计,见他三人这般打扮,知道他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向前陪笑道:“三位爷是来吃酒的,还是来看花的?若是看花的,丢了钱走耳门进去;若是吃酒的,先存下银子,好备下菜来!”这一句话,把个罗焜说动了气,圆睁虎目,大声喝道:“把你这瞎眼的狗才,连人也认不得了!难道我们少你钱么?”当下罗焜动怒时,旁边也有认得的,忙上前陪礼道:“原来是罗爷,快请进去!他新来的伙计,认不得少爷,小的们望乞恕罪!”这一番说了,公子三人方纔进去。说道:“饶你个初犯罢了!”那些伙计、走堂的吓了个臭死。

看官,你道开店的伙计为何怕他?原来,他二人平日在长安,最会闯祸抱不平:凡有冲撞了他的,便是一顿好打,就是王侯驸马有甚不平的事撞着他,也是不便的,况他本是世袭的公爷、朝廷的心腹,家有金书铁券,就打死了人,天子也不准本,苦主也无处伸冤,因此,长安城没一个不伯他。

闲话少说,单言三位公子进得同来一看,千红万紫,一望无边,四边楼上笙歌鼓乐,三人看了一会,到了一个小小的亭中。那亭子上摆了一席,上有一个匾,写了“留春阁”三个字;左右挂了一副对联,都是长安名士写的,上书:

月移疏柳过亭影,风送梅花入席香。

正中挂了一幅丹青画,上面摆了两件古玩,公子三人就在此亭之上,耍了一回,叙了坐,三位纔坐下,早有酒保上来问道:“请问三位少爷点用甚么菜!”公子道:“不用点菜。你店上有上等的名酒、时新的菜,祇管拣好的备来!”酒保答应下去,不多时,早将小菜放下,然后将酒菜、果品、牙箸,一齐捧将上来,摆在亭子上去了。三人正欲举杯,忽见对过亭子上来了两个人:头一个头戴片玉方巾,身穿大红绣花直掇,足登朱履,腰系丝绦,后面的头戴元色方中巾,身穿天蓝直掇,一前一后,走上亭子。祇见那亭中约有七八桌人见他二人来,一齐站起躬身叫道:“少爷请了!”他二人略一拱手,便在亭子口头一张大桌子,上前坐下。你道是谁?原来前面穿大红的就是沈太师的公子沈廷芳;后面穿天蓝的,是沈府中第一个篾客,叫做锦上天,每日下午无事,便到园中散闷,他又是房东,店家又仗他的威风。沈大爷每日来熟了的,这些认得他的人谁敢得罪他,故此远远的就请教了。

当下罗焜认得是沈廷芳,心中骂道:“好大模大样的!”正在心里下悦,不想沈廷芳眼快,看见了他三人,认得是罗府中的,不是好惹的,慌忙立起身来,向对过亭子上拱手道:“罗世兄。”罗灿等却不过情面,也祇得将手拱道:“沈世兄请了,有偏了。”说罢,坐下来饮酒,并不同他交谈。正是:

自古熏莸原异器,从来冰炭不同炉。

却表两家公子都是在满春园饮酒,也是该应有祸,冤家会在一处。

且言张二娘同祁子富带领了祁巧云,备了些香纸,叫了只小小的游船,到庵观寺院烧过了香,上过了坟,回来尚早,从满春园过,一路上游船挤挤的,倒有一半是往园中看花去的。听得人说,满春园十分景致,不可不去玩耍,那张二娘动了兴,要到满春园看花,便向祁子富说道:“前面就是满春园,我们带女儿进去看看花,也不枉出来一场!”祁子富道:“园内人多,女孩儿又大了,进去不便。”张二娘道:“你老人家太固执了。自从你家祁奶奶去世了,女儿长成十六岁,也没有出过大门,今日是烧香路过,带他进去玩耍,也是好的。就是园内人多,有老身跟着,怕怎的?”祁子富无言回答,也是全当有事,说道:“既是二娘这等说来,且进去走走。”就叫船家把船靠岸:“我们上去看花呢!船上东西看好了,我们就来。”

当下三人上了岸,走进园门,果然是桃红柳绿,春色可观。三个人转弯抹角,寻花问柳。祁巧云先走,就从沈廷芳亭子面前走过来。那沈廷芳是好色之徒,见了人家妇女,就如苍蝇见血的一般,但是他有些姿色的,必定要弄他到手方了。当下忙忙立起身来,伏在栏杆上,把头向外望道:“不知是那家的,真正可爱!”称赞不了。正是:

身归楚岫三千丈,梦绕巫山十二峰。

话说沈公子在那里观看,这祁巧云同张二娘不曾介意,也就过去了,那锦上天是个撮弄鬼,见沈廷芳这个样子,早已解意,问道:“大爷莫非有爱花之意么?”沈廷芳笑道:“爱也无益。”锦上天道:“这个有何难!那妇人乃是北门外开客店的张二娘,后面那人想必是他的亲眷,亦不过小家之女。大爷乃相府公子,威名甚大,若是爱他,待我锦上天为媒,包管大爷一箭就中。”沈廷芳大喜道:“你若代我做妥了这个媒,我同父亲说说,一定放个官儿你做。”

那锦上天好不欢喜,慌忙走下亭子来,将祁子富肩头一抬道:“老丈请了。”那祁子富回头见一个书生模样,回道:“相公请了。”当下二人通了名姓。那锦上天带笑问道:“前面同张二娘走的那位姑娘是老丈的甚么人?”祁子富道:“不敢,就是小女。”锦上天道:“原来是令爱,小生倒有一头好亲来与姑娘作伐。”祁子富见他出言冒失,心中就有些不悦,回头便说道:“既蒙见爱,不知是甚么人家?”这锦上天说出这个人来,祁子富不觉大怒,正是:

满面顿生新怒气,一心提起旧冤雠。

不知后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沈廷芳动怒生谋 祁巧云园内受辱

且说那祁子富问锦上天道:“既是你相公代小女做媒,还是那一家?姓甚名谁,住在何处?”锦上天道:“若说他家,真是人间少二,天下无双。说起来你也晓得,就是当朝宰相沈太师的公子,名叫沈廷芳。你道好是不好?我代你把这媒做了,你还要重重的谢我纔是。”那锦上天还未说完,祁子富早气得满面通红,说道:“莫不是沈谦的儿子么?”锦上天道:“正是。”祁子富道:“我与他有杀父之雠,这禽兽还要与我做亲?就是沈谦亲自来叩头求我,我也是不依的!”说罢,把手一甩,竟自去了。那锦上天被他抢白了一场,又好气又好笑,见他走了,祇得又赶上一步道:“祁老丈,我是好意,你不依,将来不要后悔。”祁子富道:“放狗屁!肯不肯由我,悔甚的!”气恨恨的就走了。那锦上天笑了一声,回到亭子上来。沈廷芳问道:“怎么的了?”锦上天道:“大爷不要提起。先前没有提起姓名倒有几分,后来说起大爷的名姓家世,那老儿登时把脸一翻,说道:‘别人犹可,若是沈……”这锦上天就不说了,沈廷芳追问道:“沈甚么?”锦上天道:“门下说出来,恐大爷见怪。”沈廷芳道:“但说不妨。”锦上天道:“他说:‘若是沈谦这老贼,他想要与我做亲,就是他亲自来叩头求我,我也不情愿。’大爷,你道这老儿可恶是不可恶?叫门下也难说了。”

沈廷芳听见了这些话,他那里受得下去,祇气得两眼冒火,大叫道:“罢了,罢了!亲不允倒也罢,祇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锦上天道:“大爷要出这口气,这也不难,这花园是大爷府上的,祇须吩咐开店的,叫他散了众人,认他一天的生意,关了园门,叫些家丁前来抢了他的女儿,在花园内成了亲,看他从何处叫屈?”沈廷芳道:“他若出去喊冤,如何是好?”锦上天道:“大爷,满城文武都是太师的属下,谁肯为一个贫民同太师爷作对,况且,生米煮成熟饭了,那老儿也祇好罢了,那时大爷再恩待他些,难道还有甚么怕他不成?”沈廷芳道:“说得有理,就烦你前去吩咐店家一声。”锦上天领命,忙走下亭子来,吩咐家人回去,传众打手前来听命;后又吩咐开店的,叫他散去众人,说明了认他一天的银子,快快催散了众人。慌得那店内的伙计,收拾了家伙,催散了游客。那些吃酒席的人,也有纔坐下的,也有吃了的,也有吃了一半的,听得这消息,甚是大怒,但又惧沈家权势,人人都是害怕的站起身来忙走,往外柜上来算帐找当包,开店的道:“这是沈大爷有事,又不是我们不卖,都备下菜来了,银子那里还有得退还,你们除非同沈大爷要去!”那些人叹了口气,祇得罢了,随即走了。开店的欢喜道:“今日倒便宜了我了!”

那里面还有罗公子三人,坐在那里饮酒,酒保各处一望,见人去得也差不多了,祇有留春阁还有罗府三个人坐在那里,还没有散。酒保道:“别人都好说话,唯有这三个人,没法弄他出去。”想了一会,无奈祇得走到三人面前,不敢高声,陪看笑脸说道:“罗爷,小的有句话来禀告少爷,少爷莫要见怪。”罗焜道:“有话便说,为何这样鬼头鬼脑的?”酒保指着对过说道:“今日不知那一个得罪了沈大爷,方纔叫我们收了店。他叫家人回去传打手来,那时唯恐冲撞了少爷,两下不便。”罗焜道:“你好没分晓!他打他的,我吃我的,难道我碍他的事不成?”酒保道:“不是这等讲法。这是小的怕回来他打架吵了少爷,恐少爷不悦,故此今日请少爷早些回府,明日再请少爷来饮酒赏花,倒清闲些。”罗焜道:“俺不怕吵,最喜是看打架。你快些去,咱们不多事就是了,要等黑了纔回去呢!”酒保想来扭他不过,祇得求道:“三位少爷既不回去,祇要求少爷莫管他人闲事纔好。”三人也不理他,酒保祇得去了。

再言罗焜向胡奎说道:“大哥,青天白日要关店门,在这园子里打人,其中必有原故。”胡奎道:“且等俺去问问,看他是甚的道理。”那胡奎走下亭子,正遇着锦上天迎面而来。胡奎将手一拱道:“俺问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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