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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桃妁-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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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贞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手软软地搭在萧景默掌心,整个人都透著一股苍白和无力。蠕动了一下嘴唇,气力不济地说著:“爷,是你吗爷?”
  “是我,我没事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有事,听清楚了吗?”
  婉贞是极温婉的女子,听他这般说,便笑著点了点头。
  年迈的产婆一边为婉贞推拿肚腹,一边犹豫著开口劝道:“夫人见了小侯爷,也算是宽心了,小侯爷呆在产房中多有不便,还请小侯爷到外间等候吧。”
  自古以来,便将女子生产视为不祥,男人入产房,便会沾染污秽之气,刚才一时情急,顾不得世俗礼法地闯进来,现在想想产婆也言之有理,自己呆在里面,左右也帮不上什麽忙,便柔声说道:“婉贞,我就在外间,要是撑不住了就叫我。”
  婉贞极是虚弱,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产房里开始还有微弱的叫声,却随著时间慢慢地低了下去。萧景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著,整整几个时辰,连眼睛都未曾闪动一下。
  终於,一声婴儿啼哭之声打破了沈闷的僵局。
  萧景默跨上前几步,丫鬟抱了一个新生的婴儿走出来,满脸笑容:“恭喜小侯爷,咱们侯府啊,又添了个小小侯爷了。”皱了许久的眉头,终於在见到繈褓中的小小婴孩时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那抹笑刚刚扬上去,里头就传来了产婆的惊呼声,萧景默立时掠进了房里。
  里头的血腥味似乎比上次入屋时更加浓重,婉贞整个身子宛如浸在血里一般,大量的血液从那个纤细的身子里涌出来,那麽多那麽多,打红了大半床褥。
  萧景默心头一震,过去扶住婉贞的颈,只觉得手底下的身子,轻盈得不像话。
  “怎麽回事?!”
  产婆手忙脚乱,哆哆嗦嗦的:“这、这……夫人这怕是血崩之症啊!”
  萧景默红著眼低吼道:“传大夫!大夫呢?!”
  婉贞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搭上了他的手腕,柔软无力的,苍白冰凉的,贴著腕上的皮肤,似乎是想用力握下去,但却力不从心。
  萧景默看著怀中的女子,那眉眼那笑容,和新婚之夜初见之时一般地温柔婉约。
  可是,那眼底渐渐翻起的死灰色,苍白如纸的脸……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躯体里流逝,回天乏力。这种认知让萧景默一瞬间产生了无名的惶恐和无措。
  婉贞缓缓地动著唇,可以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萧景默只能把耳朵贴上去,试图要听清这个女子弥留之际的最後留言。
  他听见她轻轻地说:“景默,我不後悔。”那嘴角挂著的笑意,温暖而灿烂。
  萧景默用力握住她的手,亦是轻轻地开口:“对不起,婉贞。”
  血崩之症,说通俗了便是产後大出血,婉贞柔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那源源不断涌出体外的鲜血,带走了她的温度和呼吸,也将她的生命,一点点从这繁华人世中剥离。
  生前温婉和善的女子,死後也安详得宛如沈睡一般。
  双目轻合,翕乎便是百年。
  …
  又是一杯酒下肚,萧景默仍不满足,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最後干脆弃了酒杯,拿起酒壶,嘴对嘴喝了个干净。完了以後,便索性捧著整个酒坛子,一坛一坛的灌。
  萧景默的酒量是极好的,喝了四五坛也不见些许醉意。
  喝空了第五个坛子後,萧景默将酒坛用力掷了出去,摔了个粉碎。而後举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酒液,转头寻找著简若林所在的方向──
  “若林,我对不起她。”
  简若林至始至终没有劝他,只在一旁陪著他,萧景默心中的抑郁他懂,他做不了什麽去缓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时随著他的心意,陪著他买醉。
  可是萧景默仍旧一坛一坛地灌著酒,无休无止的。
  “够了,萧夫人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开心。”简若林不是指责,他的语气很柔和,他甚至没有上前抢下萧景默的酒坛,只是端坐在旁,叙述事实一般地口吻淡淡开口。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好难过……若能醉一场,倒也好了。”
  简若林看著他,眉若远黛寒烟:“给孩子起个名吧?”
  “起名?”萧景默有些恍然。
  “对啊,你的儿子,给他起个名字吧。”简若林的身上仿佛透著一股柔和的光,说出来的话也宛如带了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清清淡淡的飘过来,散入耳际。
  萧景默恍惚了一会,才展颜笑了:“便叫‘扶摇’吧,做字。”
  简若林喃喃念了两遍,亦觉甚好。
  皇室宗亲,正名皆以族谱依次沿用,由皇帝钦定,所以萧景默虽为生父,所能做主的,也只能是儿子的表字而已。
  简若林突然笑道:“你能不能带我去屋顶?”
  他很少主动要求什麽的,所以萧景默听他这麽说的时候,也没有多问,探身过去搂住他的腰,两人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
  冷风一吹,满身的酒气也散了不少。
  “扶摇直上九万里……景默,大鹏展翅,你做不到,你想他能做到,是吗?”
  “是,也不是。”萧景默一双眼深沈如墨:“我只希望,往後他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简若林将头靠到了他肩上,闭上了眼:“我累了,先睡一会,记得天亮的时候叫我起来。”说完还真的在他肩头上睡了过去。
  萧景默苦笑了一下,心中不明白简若林想做什麽,按理说,他现在发妻过世心中抑郁,这人该哄著他劝著他才是,却不想让自己带了他上屋顶,就这麽睡了。
  简若林的呼吸很是均匀,在深夜里,静得连虫鸣鸟啼都没有,只能听见那近在耳边浅浅的呼吸声,还有靠在肩膀上暖了一块的温度。风轻轻吹著,萧景默这麽坐了大半夜,醉意是全然没有了,心情也宁静平复了许多。
  他坐在那儿,肩上靠著简若林,看著天色将明的时候,一点点晨曦破开云层透射出来,越来越亮……所谓破晓,便是此情此景了吧?
  “你看到了吧,再黑的夜,也终究会过去,等到天明破晓,便是另一种绝世的华美。”
  简若林不知道什麽时候醒了过来,姿势不变,还是偎著萧景默,却伸出手,指著天边一点点晕开的光线。光芒取代了黑暗,耀眼而夺目。
  萧景默将他搂进怀里:“若林,那种眼见著生命在我眼前陨落却无力挽回的沈重,经历过一次便够。”他温柔低头,抚摸简若林的发顶:“等我禀告皇帝,让扶摇接任平阳侯世子之位,我们便远远地离开京都这是非之地吧……在这里,我真的连气都透不过来。”
  简若林笑靥如花:“好,漠北,陵南,西域,你想去哪,我都陪著你。”




桃妁…第三十四章

  “白琦。”萧景默开口,单刀直入:“我就问你一句,大佛寺的事,跟你有多少干系?”
  白琦面无表情,一瞬过後,却垂下了眼睑,沈沈的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佛寺底埋了炸药,这件事只有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皇上,齐佑,我……还有一个就是你。这麽些年来,虽然玩玩乐乐,但是我却把你当成真心的兄弟,有什麽事从来都不曾瞒你。”萧景默的目光凌厉得可怕:“说什麽天气干燥火药引线不慎自燃,我一个字也不信!白琦,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给我一句实话。”
  白琦的眸光暗了暗,低低叹息:“你怎麽就不怀疑齐佑呢?”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萧景默苦笑:“本来我也以为,你不会是那样的人。”
  大佛寺底被人暗埋炸药,萧景默其实早有所觉,追溯其根源,仍要从一筐子柑橘说起。
  那个古怪的味道,初初品尝时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後来,太子督办祭天大典时宜,露出的种种蛛丝马迹──天下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萧景默多番猜测求证之下,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皇帝祭天,非同小可,出不得一丝差错。
  本来发现火药之事,萧景默已经同齐佑相互商量,上报皇上。
  不过令萧景默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居然在一番深思之後,下令他们秘密清理底下埋藏的火药,不许泄露一丝风声。至於祭天大典,便仍是如期举行。
  萧景默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在领命退出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抚额疲累地坐靠在座椅上的皇帝,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
  当今皇上膝下姿势单薄,民间虽传皇帝专宠平阳侯世子,但是其实他对自己的三个儿子,同样仍有著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肉亲情。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何况大皇子萧璃贵为太子,更加容不得半点差错。
  皇帝听到太子埋下火药密谋篡位的时候,会是一种什麽心情呢?
  又是怎样的考量和挣扎,让这位以雷霆手腕著称的皇帝,竟然能够心软地期望将此事一笔揭过,瞒住消息,也暗暗保住了太子?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黎明临近的时候,一股轰天巨响,将一切心血付诸一炬。
  伤了百余条的人命,皇帝纵使想包庇纵容,也是有心无力。
  ──这才是让萧景默觉得最为愤怒和胆寒的地方,帝王之争,竟然牵涉到无辜的性命。背後那个人,不管是谁,有意引燃炸药是事实,伤了百余人命将事态扩大是事实,最终目的是将矛头直指太子让他不得翻身也是事实!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无妄的爆炸,婉贞也不会早产,引致血崩而亡……
  萧景默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失态:“大佛寺旁百余条的人命,白琦你在下手的时候,难道都不会颤抖吗?”
  白琦抿著唇,良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脸来正视萧景默:“你说这话,真不敢让我相信,你也是从那尚武堂教出来的学生?我们自幼学的,便是利用一切不折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有时候牺牲一些东西,再所难免。驭人之术处世之道……难道你学得少了吗?”
  “东西?那是东西吗?那是活生生的百条人命!!”
  “景默。”白琦的语调仍是低低的,既平缓又淡漠:“我能说的只是抱歉,隐瞒你这麽久,甚至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将消息出卖。作为朋友,这点上是我失了信义,我无话可说。至於你所说的那些人命……不过是些手段,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付出的一些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踩著别人地尸骨上去,便要成为尸骨被别人踩著上去。这个道理,不需我再多说。”言尽於此,白琦也知道自己和萧景默这点微薄的情义,只怕在此事过後,再无可挽回:“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生在皇家,景默……你的心太软。”太息之声绵长,似带著无限惋惜。
  萧景默唯有苦笑:“你说的对……只是,白琦,莫要忘了,婉贞也是因你而死。”
  白琦神色一暗,目光闪烁著,不再应答。
  萧景默接著说道:“今日便是你我二人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相见了。就如你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谋你的锦绣前程康庄大道,萧某再不能奉陪。”
  十多年的交情,一夕之间付之流水。
  萧景默告辞走後,白琦仍坐在原处,许久许久,不见动弹。
  …
  次日,太子萧璃被废,囚於慎刑司。
  死了百余人,又是在天子脚下,民怨载天,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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