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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佩环-青丝雪之难舍-第15章

小说: 月佩环-青丝雪之难舍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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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他向来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如今把事情都交给了廖叔,廖叔登时头大如斗,叫苦不迭。

  蓝吹寒也顾不得许多,扔下所有事情,带了方棠溪就去杭州。

  方棠溪一到杭州,便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蜷居一年有余。杭州之美,果真令人流连忘返。

  之前他离开时,在杭州的产业都交给几个管事办理,过几个月查一查帐目罢了,也并不为难,不像在皓月居里,无不是生杀抢夺流血决斗的大事,一旦做错,就会伤及人命。

  查过了帐,他才发现自己在杭州的产业竟然做得很大,几个月的帐目就堆栈得如山一般。

  方棠溪好不容易花了两天工夫才核对完,让侍女煮了莲子银耳羹,正要和蓝吹寒到湖边赏月。谁知才摆好了琴台,蓝吹寒就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是皓月居出了事情,让他赶着去处理。

  蓝吹寒犹豫一下,说道:「我一个人去足矣,三天之内,一定会办完事情,赶回来陪你。」

  方棠溪摆了摆手笑道:「你既然有事就去吧,不必急着回来。」

  看着蓝吹寒依旧女子装束,却是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普通妇人贤淑温婉的样子,不由好笑。别的女子所爱都是刺绣抚琴,蓝吹寒整日里与刀剑为伍,实在半点不像女子。此地离塞外万里迢迢,父母绝然看他不到,却还坚持女子装束,真是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

  可是扮成女装本来就十分不易,蓝吹寒嘴巴上不说,他却不能不感激。

  方棠溪独坐在湖边,无人说话,也颇觉寂寞。 

  他抚琴一曲,喝了一碗莲子羹,便觉得有些想睡,想让人背他回去,但身上却是极软,不由慢慢滑倒在琴台上。



  方棠溪醒过来时,只觉得所处的地方十分局促,似乎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空间里。他使劲挣扎了一下,发觉全身内力荡然无存,连手腕也被反绑着。

  他惊得一身冷汗,不由睁开眼睛,却见远近火光摇曳,原来已是晚上。恍恍惚惚中,惊觉面前似乎有一张网,眨了眨眼,却见是竹篾编成,每个网孔大约有半尺见方。

  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被塞在这个竹篾编成的笼子里,手腕脚踝都被牛筋分开绑着。

  似乎发现他的动静,笼子被人踹了一下,滚到了一旁,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粗着嗓子道:「醒了么?醒了也好。能清醒着看到被自己被人浸猪笼,想必也是极为难得的奇遇。」那男子哈哈大笑,旁边众人也不由附和着笑出声来。

  浸猪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男子压低声音道:「夫人说,这男人是狐狸精变的,你们看他像白毛瘸腿狐狸么?啧啧,那颗红痣真是诱人。」

  「行了,他是太奶奶要见的人,你别多想了。」

  方棠溪有些迷糊,却听到有个人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抬到后院去,太奶奶就要来了!」

  眼见得这些人都不认识,方棠溪也不吭声。只是他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把往事忘得一乾二净,但此刻身陷囹圄,又遭人口齿轻薄,眼光就不自觉带出一股狠戾之色。几个仆人被他一看,都是一惊。待得定下神来,确信他绝不能动,又不免大胆起来。

  两个魁梧大汉将猪笼抬起,发现他极为不适地动了一下,走在旁边的那男子从孔中踢了他一脚:「别动!再动就一刀捅死你!」

  方棠溪只得不动。发现这两个大汉将他抬到了一个平台下。从猪笼中望去,平台上站着两行女侍,都是宫装少女。居中坐着一个老妇人,满头珠玉,已是老态龙钟。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徐娘半老,形貌极为熟悉,却是想不起来。这两人画着不浓不淡的妆,看起来好似官家贵妇。

  「你这狐狸精,眼珠转来转去的,还想勾引谁?」那中年妇人忽然冲到他面前,打了他一记耳光。虽然隔着竹笼,不大方便,但这一记耳光仍然十分响亮。她抽手出猪笼,薄纱袖子还被竹篾勾到了,用力一扯,袖子登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更是恼怒,也不知是恨方棠溪还是在恨这猪笼。

  「信不信我现在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她面露狰狞,登时丑恶几分,丝毫没有之前的端庄自若。

  那老妇人开口道:「想容,这贱人不是有个妻子么?为什么只抓到他一个?」

  那中年妇人心有不甘,恨恨道:「本来在西湖边上让人一网打尽的,但没想到那小浪蹄子没喝那碗莲子羹,有事离开了。狐狸精的妻子多半也是个狐狸精,可恨不能将她一起沉塘!」

  「无妨,今晚先沉了这贱人,哪天再去找他老婆。妳确定她不是看出什么来才逃走的吧?」

  「太奶奶放心,消息绝无走漏。此事除了雷家的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中年妇人恭恭敬敬地道。

  「好儿媳妇,这段时间苦了妳了。」那太奶奶叹息道,「沉了这小贱人,一是给我那凤章孩儿报仇,二也是让妳心里安宁一些。来人!在猪笼上系了大石,扔到水塘里!」

  几个仆人应声上前,就要将猪笼抬起。

  方棠溪听得弦外有音,心知自己无论谩骂求饶都无用处,唯有自对方话中下手,便道:「敢问老太夫人,凤章兄出了什么变故么?」他心知这两个妇人必是雷凤章的长辈,既然口口声声要为雷凤章报仇,那么定是雷凤章被人所害。

  「你还敢问是怎么回事?他双腿的筋脉,不是你让人潜入霹雳堂挑断的么?」雷夫人尖声质问,脸上尽是凄厉之色。

  方棠溪原想否认,但想到蓝吹寒时,不由心念一动。这的确是蓝吹寒会干出的事。

  这段时间他每次在蓝吹寒面前提起雷凤章时,蓝吹寒也不再阴郁反感,而是彷佛原本的漠然,他还当是蓝吹寒早就忘记了恩怨,原来他竟然偷偷挑断了雷凤章的双足筋脉。他情知此刻只要提及蓝吹寒,势必让他置身险地,心中豪气陡升,冲口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他见两名妇人脸色凄厉,只微微一笑,说道:「雷凤章断的只是双足筋脉,而在下身负残疾,也是因他而起,可说一报还一报,为何霹雳堂就因为雷凤章断了双足筋脉,就要伤人一命?」

  太奶奶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厉声道:「胆敢勾引我孙儿,就是死罪!你既然承认是你指使旁人下的手,又勾引了我孙儿,罪无可赦!将你沉塘已经是便宜你了!」

  反正他不管承认不承认,今日也免不了一死,承认了也是无妨。蓝吹寒说三日便能回来,看来是等不了他了。万幸蓝吹寒那天没有喝下那碗莲子羹……

  「你还敢笑!你还敢在我面前笑!」雷夫人冲上前来,要抓烂方棠溪的脸。

  方棠溪不能挣扎,在猪笼里被揉搓得衣裳凌乱,好在几个下人制止了雷夫人,才没有让她抓伤。

  雷家太奶奶叹息道:「想容,沉了这贱人后,也算是为凤章报仇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妳不要让凤章知道,免得他又做蠢事。凤章这孩子……唉!他偶尔失足,妳就原谅他吧,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这个贱人的。」

  雷夫人失声痛哭起来:「那死心眼的孩儿……」

  雷家太奶奶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动作快些,免得天都亮了,惊动雷凤章,又是一阵的吵闹不休。这个雷家的长子比她还像雷家的祖宗,闹起来就是翻天覆地的。





  第十章

  方棠溪被连人带猪笼抬到池塘旁边。

  这池塘就在雷家后院,雷家的霹雳弹天下独有,为了防止宵小偷盗,后面一片都是茫茫的水域,却并不是死水,而是最终汇入钱塘江。

  雷家点了许多火把灯笼,照得一切彷佛白昼。波光粼粼,彷佛闪烁着无数的星光点点。方棠溪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双腿又已残疾,只能引颈就戮。

  那几个仆人在猪笼上绑了两块大石,「噗通」一声,便将猪笼连同大石一齐扔入水里。石头拖着猪笼,直直沉入水下。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几乎是在同时,有一个人厉声大喝。

  众人纷纷惊呼:「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有刺客!大家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方棠溪听到这人声音,不由一喜。

  他不识水性,何况猪笼上又绑了巨石,明知自己必死,但在沉入水前仍然深吸了一口气在口中,虽然内力不在,但也能支撑一时半会。此时情绪激动之下,张口便要呼唤,水便从口鼻中灌入。

  岸上的打斗声隔着一层水,离他似乎很远,几乎听不清了。但还能依稀看到火光流溢,似乎灯笼被打翻,燃烧到了一路低垂的帏幔。

  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少了,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和头颅疼痛异常。

  吹寒若是不能摆脱这些人及时下水相救,他也要死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却是无比平静。

  许多事情,陌生的,熟悉的,铺天盖地而来。他记得当年对蓝吹寒死缠烂打,每年都要去皓月居几次,他还记得对吹寒下春药,只求共度一夜春宵,结果被吹寒赶走,他还记得薛神医薛大哥给了他苗疆的情蛊,种在吹寒身上,结果那情蛊害得吹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而被雷凤章趁机陷害,两人跌入悬崖……

  原来临死之前,果真会想起自己的一生。

  他这一生做对了很多事,但也有不少做错。

  以吹寒的性格,决定和他在一起,大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情。

  而这个谜,大概随着他的死去,再也不能解开。

  蓝吹寒一剑刺死一人,拔剑时血溅到身上,他也顾不得闪避,很快身上鲜红一片。

  他傍晚才离开杭州,就接到方棠溪失踪的信息,知道是霹雳堂派人下的手。带人赶到霹雳堂,却发现方棠溪已经被人沉了塘,再也顾不得暴露行踪,便要拔剑救人。

  他虽然蒙着面,但此时顾不得掩饰身分,已有人看出他的剑法,叫道:「是皓月居的人!」

  「皓月居?不是和我们霹雳堂同属江南同盟么?怎么可能下手?是不是假的?」

  「不是!我认得……」

  他一句话没说完,蓝吹寒一剑已刺穿他的喉咙,拔出长剑,大喝道:「霹雳堂灭门于今日,众弟子听了,胆敢反抗者立毙!」

  同来的十几个弟子从未见过蓝吹寒神情彷佛地狱修罗,容貌却又有摄人之美,面面相觑。耳听得对方大声呼喝,却见对手都已露怯意,已有不少人转身逃走。

  蓝吹寒杀出一条血路,随手扔下长剑,几步纵身,跃入水中。

  之前已看到沉水的位置,好在岸上火光冲天,映红水面,水下依稀能看得清楚。

  笼子里方棠溪银发漂浮在水里,白衣如雪,俊逸的容颜却是颇为颓败,双目紧闭,满是痛苦之色。

  他当年见他时,蓝裳少年,且正风流,而今却因他困顿如此。

  蓝吹寒奋力游到他身边,双手抓住竹笼,用力一扯,便把竹笼扯裂,将方棠溪抱在怀里。

  在水里的身躯显得更轻,他似乎昏迷,被他抱住时毫无反应,彷佛一具尸体。

  他对准方棠溪的唇,想渡一口气过去,但人此时已昏迷,渡气也是无用,于是抱着他的身躯,拚命往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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