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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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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更有优势了。 
  老王:你可以叫我王涩儿,咪咪方叫我老王。我叫咪咪方勒得深,叫梅瑞莎钩儿。我一向很平等的,提倡互相叫名字,有几年一帮人故意拧巴我,叫我王老师,我差点没疯了’,我最恨叫老师的这种东西。 
  咪咪方:开始了啊,要夸自己了,这儿还打着赌哪——可。 
  梅瑞莎:妈妈,我们不要被他岔开,我们刚抓住他——你是个反对爱情的人。 
  老王:你这是扣帽子。这一手在辩论时也是很好使的,跟你爸家那头学的吧?希腊也出辩论家,专门开学校教小孩诡辩 
  梅瑞莎:请你不要再打岔儿,别人讲话的时候你尊重一点!如果一个人真诚地爱另一个人,不惜降低—— 
  老王:真诚地爱一个人,也不能降低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跪下来,真诚也不可以!越真诚越反动! 
  咪咪方:王涩儿,跟孩子争用不着站起来咆哮,好像您多没理似的。 
  老王:必须咆哮!太反动了!方言的后代居然又活回去了,又出了崇拜者,社会潜移默化太厉害了,人要堕落你让她走电梯她也会摁往下走的箭头。 
  咪咪方:我们梅瑞莎说的是不惜降低礼会等级——你等我说完不要现在就瞪眼睛——贫富差距教育背景种种外在的标准——梅瑞莎的真正意思是放下——放下身段放下傲慢—— 
  老王:你认为社会有等级么?你认为人有等级吗?你向谁放下?你这么说就是傲慢! 
  咪咪方:社会当然有等级你连这个都不承认?差别,隔阂处处可见,那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梅瑞莎造成的。我们跟你一样认为人生而平等——虽然我很怀疑你是不足真这么想,你是我见过最傲慢的人你只是标榜自己—— 
  老王:我从不标榜自己。 
  咪咪方:你这么说就是标榜——你输了,三天不许再夸自己。——这就是你的逻辑,准不承认什么你就非说谁正是什么因为有这种意识才会这样说。——我和梅瑞莎当然不是傲慢,我们只是自尊,就连这点自尊也怕不巧伤害那些敏感的人微弱的人,要小心收藏好。我们是人类,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弱点,知道自己一有机会能多不善,我们一点也不为此自豪。 
  老王:这是我的观点,我是人类,我老这么说,你剽窃我的观点。 
  咪咪方:什么你的观点,你的观点是最后无处可逃再逃一把,脸儿一拉承认自己是人类,充满人性,会犯小人,把猥琐卑劣变成大可夸耀。——我和梅瑞莎都是可以把别人放到自己之上的人——但我不认为自己是小人,我为梅瑞莎牺牲我也不觉得自己小。 
  梅瑞莎:我们不要对他弹吉他了妈妈,他听不懂的,他不懂什么叫爱,牺牲,他只懂平等,对等。他一定从来没爱过人。 
  老王:你懂什么是爱?你才交过几个男朋友打炮儿不算。 
  梅瑞莎:你懂爱,所以你每天一个人呆着门铃都生了锈。 
  咪咪方:不这么说梅瑞莎,我们不这么说。我们只谈自己不因为别人和我们不一样就妄加指责,准可能没爱过人呢? 
  梅瑞莎:这样的冷血动物我们家就有,你不是总说你爸那个人一生没真正爱过别人,别人爱他也不知道,好像很坚持其实是个傻逼。 
  老王:我觉得我们可以不聊了,聊到最后互相人身攻击也没意思。非要把两个概念放在一块聊,把别人的概念延伸出来换成自己的强项,放手肯定自己的同时指着别人喊:倒!倒!倒! 
  咪咪方:先不相信自己,再怀疑所有人,把脏水泼向大庭广众还说这叫死磕,叫连自己也不放过。 
  老王:自己心情好了一切顺了才会对别人好。自己心情坏了就好像天下人都欠她的。 
  咪咪方:老子天下第一,第二都没有。说是追求真理,其实是追求自己。 
  老王:你和梅瑞莎都为对方怎么牺牲了?还是都让别人为你们牺牲了? 
  咪咪方:你和方言谁是小人?还是你们互为小人? 
  梅瑞莎: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烂,过去我妈说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老王:最烂的小孩就是以为自己纯洁以为自己最会爱动不动就被自己感动——你以为你岁数小你就牛逼了? 
  咪咪方:最烂的老人就是自以为什么都见过别人都是小人——你以为岁数老你就牛逼了? 
  老王:我在想好男不和女斗。 
  咪咪方:你终于露出了你的庸俗。哈,什么也别说了,你已经失去了和我吵架的资格。 
  老王:哈,你终于说出我等了半天决定让你先说出来的词儿。我们在干什么,吵架——我没强加你吧?我不跟人吵架,吵架多低级呀,赢了又能怎么样,我心怀坦坦,目光远大,我甘拜下风。我惯着你这毛病,让你见谁跟谁吵,遇见问题就拿吵架解决,一辈子都在和人吵架,一辈子心情恶劣,一辈子结束正事都没来及干,一地吐沫星子当文集收了。 
  咪咪方:你都算计到了,最后还是一场空——你注意了吗梅瑞莎,他其实不是讲理,是在钻空子。 
  梅瑞莎:注意了妈妈,他专拣人家吐沫星子,一晚上等一个词,等着了就来了劲。 
  老王:这句话很到位,这句话说到我点儿上了,我都算计到了最后还是一场空。可以呀咪咪方,有把豆儿,提出表扬。 
  咪咪方:谢谢,谢谢。 
  老王:梅瑞莎不靠谱,梅瑞莎不是跟着话走是跟着情绪走。词很重要,不要小瞧词的力量,很多看似天大的事屁股底下只垫着一个词儿,这个词儿抽掉了,整个事儿就稀哩哗啦倒下来——教你一手。 
  梅瑞莎:用不着。 
  咪咪方:你是从哪个词儿上倒下来的? 
  老王:笼中鸟。我梦见这个词儿连床塌了下去,至今刚着地。 
  咪咪方:是真着地了么?跟一个小姑娘都能这么吵。另一位呢? 
  老王:剧中人。他一听到这个词儿,如同世贸被撞,当场一层压一层倒下去。——呆会干吗去呀?咱们聊也聊过了,吵也吵累了,吃点好的补补去吧。嗬,梅瑞莎还气得吠儿吠儿的呢。 
  咪咪方:还是新北京菜?
  梅瑞莎:我可受不了你们这样,一会吵翻脸,一会又没事了,这都是什么风俗。我自己打车走了妈妈,我要先冷静冷静。 
  老王:想不想听你的三字断语? 
  梅瑞莎:不必了! 
   
  7 
   
  2034年4月5日 清明 周三 晴转多云 
  地点:老王家 
  出场人物:老王 咪咪方 
  老王:等会儿,厕所呐!——来了,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刚坐上马桶。 
  咪咪方:扫墓的人太多了,三环一过中轴路都成脚踏车了一直堵到八大处。——您拉好了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老王:你这一敲门我还怎么拉,刚有点意思又回去了——正日子不能去,墓园子里也人山人海吧? 
  咪咪方:人山人海,跟游行似的,有的还趴地上磕头本来碑之间就窄他那儿还铺一大块又不好从他背上迈过去。我爸那儿我没再去,挤不动了,去爷爷奶奶那儿刚放了花儿就被人挤出来了脚都没站稳。 
  老王:你大大那儿呢?——梅瑞莎呢? 
  咪咪方:大大那儿自然是去了,花儿也摆了,又碰到一个公墓人,说我大大这墓到日子该交土地税了。我一算,爷爷也是1999年故去的要交都得一块交。——梅瑞莎把我送这儿就回去了,没上来。 
  老王:小人儿气性还挺大回头我给她赔不是。——方当年就有个心愿,买所靠河边带院子的房子,把一家人骨灰都移出来埋自家院里也省心结果自己没活下来。 
  咪咪方:我最近还看了几处房子都带院子。我也没想好将来是就在这儿了还是回美国还得看梅瑞莎。也不能把他们都带美国去。——梅瑞莎没生您气。她是在她爸那事里没出来,情绪比较低落有时爱说点宿命的话,没事,她总有一天要出来我不就出来了么。我们俩回去自我检讨了,说不该和您吵毕竟您这么大岁数了。 
  老王:要说咱们这三个人,真是都比较文明都挺替别人想的,我也表示不好意思为老不尊。——带美国是肯定不合适,爷爷奶奶不说什么大大和方一定不赞成。 
  咪咪方:他不是挺喜欢美国的吗,把我们都派去自己也在那边住过。 
  老王:喜欢和住那儿和永远不回来两回事。他还说死了不留骨灰遗体捐献呢,你大大也说不留骨灰,还不都照样修了墓当时是说给奶奶留个念想,再给一块儿裹美国去他们哥儿俩多怕给人家添麻烦。 
  咪咪方:也是,我在北京未准每年去一趟我就算心里有他们的,我总有一天不在,谁去?都让梅瑞莎去,她也跑不过来。 
  老王:咱们这边活的就没少去美国,死的再去把人家那儿当什么了?我发现你现在说话特像马佳。 
  咪咪方:马佳是谁?您让叫您老王也不太好,还是叫涩儿吧。涩儿,我今天去了大大和爷爷墓,发现了两个日期,他们去世的日子挨得很近,都是1999年,大大6月6号,爷爷7月7号。中间只差一个月我用数码拍下来都给带回来了。 
  老王:你记性怎么那么不好呢马佳是我认识一女的。怎么了呢挨得近? 
  咪咪方:我想起我自己老做的一个梦,现在想可能不是梦,一定是真发生过的——我站在一个有阳台的客厅里,问一个看不见的人,你们不会有事hE?三十岁以后,尤其是有了梅瑞莎,每年我都要做几遍这个梦,梦里的客厅是中国人的家,但认不出是我在中国的哪个家,好像都像又好像都不是。我问的那个人也一会儿在阳台方向,一会儿在进门方向,弄得我团团转,每次问的方向都不一样,从来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回答。今天我去了永定路,从福田公墓回来顺道绕了一下,想看看爷爷奶奶的房子,我小时候住了十多年的家。那个院子还在,那些包着阳台的红砖楼还在,都已经很旧了,砖色已经发褐,好像也不属于部队的物业,门口的司机班和挂白牌子的车都不见了,过去战士的宿舍开了一溜小商店卖菜卖水果和馄饨水煎包什么的。爷爷家楼下的篮球场没了,又盖了一座六层砖楼和爷爷家窗户对窗户,也盖了有年头很旧了。过去院里遛弯的全是老人小孩和小阿姨,很安静,现在马路一直通到楼前像别的城乡结合部一样。三三两两的青壮年人站在路边抽烟聊天打美式落袋,表情都很奇怪很多人一身排骨趿拉着拖鞋讲一口完全听不懂的南方话。 
  爷爷家是空的,大概前些年租给什么人住过,扔着一地破衣服破鞋子破花盆和一个破床垫子,一股子霉味儿。我一进去看见正对外屋门那间把阳台打通显得极为狭长的小房间,就知道我梦里来的是这里。这间带阳台的小房间过去放电视和沙发,是一家人晚上见面的地方,我开口说话就叫电视屋,后来一家人都跟着我这么叫没人再叫客厅。阳台没打通前里外窗台上摆满奶奶养的花像一个隔出来的花棚。窗子上挂着晾晒的衣物,窗子外一年四季永远放下蓝白条纹的铁架子遮阳伞。爷爷就坐在屋里沙发向外张望,奶奶不在就磨蹭进去拿着大雪碧瓶子给花一天浇好几遍水,奶奶经常大喊他把花浇大了沤黄了。他那时只得过一次脑血栓,行动还没有后来那么困难,但一坐一起进出阳台也很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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