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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88章

小说: 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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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杰狐疑地扫看着几人,点头道:“是啊,不知几位是”
  那领头的摘下草帽说:“不认识我了?”
  传杰认出了原来是镇三江,忙下了马说:“大掌柜的,您还亲自下山啊?”
  镇三江说:“我担心天外天见钱眼开,给你保驾来了!兄弟,咱往前赶路吧!”
  传杰说:“好!赶路!”

  急行了大半天,天色向晚时,马帮来到一处幽深的沟口。
  镇三江告诉诸人说:“这个地方叫黑松林,是天外天的地界了,弟兄们都小心些。”
  果不其然,马帮走进沟口没多久,几个土匪便持枪拦住了去路。
  镇三江手下的一个人上前说:“几位兄弟胆子不小啊,怎么连我们家大掌柜的货物也敢劫吗?”
  那几个土匪闻听上前道:“真是镇三江吗?”
  镇三江骑马过来,向左肩一抱掌说:“是我。弟兄们辛苦啊?”
  天外天的土匪们赔着笑道:“不知大掌柜的也在,得罪了。大爷辛苦。”
  镇三江说:“是天外天的人吧?回去和天外天说,我镇三江改日带两坛子好酒,去答谢他。”
  一个土匪道:“谢大掌柜的惦记我们当家的,我们弟兄还要巡山,等回了寨子一定禀报。”说着继续带人往前驰去。

  朱家马帮转过沟口。传杰说:“大掌柜的,多亏你呀,要不这货还真被劫了。”
  镇三江说:“是鲜儿算得准,她说天外天不讲信义,一定会来劫货——还真让她说着了。不过,天外天还真给我面子。”
  话音刚落,忽然前头几声马嘶,一大帮人马已堵在了前路,为首的正是天外天。
  镇三江暗叫声“不好”,正要拔枪,天外天却抢先两枪打来,镇三江躲避不过,一头栽下马去。
  朱家马帮立时大乱。镇三江的兄弟围成个扇形把马帮护在中间,一边还击,一边把镇三江扶起来。
  两枪一枪打在镇三江的右臂,另一枪却在左肋上,鲜血已洇湿了他的衣服。
  传杰也掏出他的小手枪来,随马帮伙计和镇三江的人抗击着,却是寡不敌众。更糟糕的是,刚才遇见的几名土匪又从后面包抄而来,让马帮腹背受敌。
  天外天的人很快便把马帮围在中央。
  镇三江挣扎间,失血更多,已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道:“天外天,你怎么处置我都行,你放朱家兄弟走。有多少钱我赔给你。”
  天外天狞笑道:“大掌柜的,你赔给我?我怕我放走了,我得赔给你条命吧!”
  镇三江说:“天外天,我镇三江从来不会说了不认,我只求你放朱家兄弟一条路。”
  天外天摇头道:“大掌柜的,你这哪里是土匪啊?朱家给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样?”
  镇三江冷笑道:“怕是你收了潘家的东西了吧?”
  天外天说:“那当然,不过老子干的是土匪,我还明说了,他潘家的货一会儿打这走,我也照劫不误。老子干了这票带弟兄们就远走高飞。”说着冲手下一挥手,说,“别愣着了,卸货!”
  小康子气不过,一把从传杰手里抢过手枪,瞄准天外天就射,天外天咆哮一声,一马鞭甩过来,小康子子弹还未射出,却听几声枪响,自己早已被天外天手下打成了血葫芦,倒在地上再没起来。
  传杰扑到小康子身边,只觉天旋地转,一片血红迷住了眼。
  天外天杀机愈浓,他举枪朝向了传杰。镇三江拼尽全力一跃,护在传杰跟前。
  天外天这一枪,正中他的胸口。
  天外天喝道:“是你找死,我成全了你。”他举起枪来,又要扣动扳机,忽听一声尖锐的子弹声掠耳而过,紧接着一阵剧疼,他惨叫一声,手里的枪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几个手下也被击中翻下马去——十几米外,鲜儿和老四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过来。
  天外天已失了武器,又见对方来势凶猛,顾不了太多,拍马便往林中逃去。
  鲜儿等也顾不上追击,跃下马来拽起传杰和镇三江。
  传杰睁开眼叫声“鲜儿姐”,而镇三江任凭鲜儿怎样摇撼,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鲜儿只觉得胸中一闷,一口鲜血喷出来,她长喊一声“当家的——”,人已昏死过去。
  潘家的马帮只剩了三匹马,所有的货物都压在这三匹马身上,走得甚是艰难。潘老大耷拉着脑袋,好像早已无暇顾及时间快慢。
  一个伙计见少东家情绪低沉,跟上他说:“大少爷,我今早在客栈听老乡说,昨天一个马帮被劫了,就在黑松沟天外天的地盘,说打枪像爆豆似的。肯定是天外天把老朱家的货抢了。”
  潘老大却没显出高兴,反而叹了口气说:“朱家老三救过我的命啊”

  没走多远,一伙土匪从树林中拥出来拦住马帮的去路,为首的却是天外天,他的一只胳膊吊在胸前,面色阴沉。
  一土匪说:“站住!把货留下!”
  潘老大说:“天外天当家的,是我呀”
  天外天恶狠狠地说:“抢的就是你!”
  潘老大大惑不解:“你”
  天外天说:“为了你们潘家,我弟兄搭了十几条命,我也成了摔爪子。我得罪了二龙山,也不能在这待了。没别的,你的这批货归我了!”潘老大说:“你太不讲理了,真是胡子呀!翻脸不认人”
  那天外天本就气急败坏,听了潘老大的话更是恼羞成怒,给旁边随从一打眼色,那随从一枪撂倒了潘老大。
  可怜潘五爷一根独苗的命就给他委托的人舍在了这乱山密林之中。

  4

  潘五爷躺在炕上一病不起。
  潘五奶守在他身边哭道:“你说你呀,这不是造大孽吗?一个儿子,活拉没了。为啥呀?图啥呀?你又躺下了,这个家不毁了吗?”
  两行浊泪从潘五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

  朱开山领着传文和传杰进了屋。
  潘五奶看见三人,哭得更厉害了,对潘五爷说:“你赌吧,赌吧,人家算账来了。”
  朱开山坐到炕边,俯下身子说:“老哥,身子不碍事吧?”
  潘五爷躺着不动,只对潘五奶说:“去,把房契和钱庄里的银票都拿来,交给他。”
  朱开山说:“老哥,你听我说”
  潘五爷说:“放心,姓朱的,我说话算话,明天我就滚出这条街。”
  朱开山说:“老哥,兄弟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说别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二人立下的字据,一把扯烂。
  潘五爷惊诧地挣扎着起了身,却见站在朱开山身后的传文和传杰兄弟竟是一身的丧服!
  潘五爷说:“你们?你们这是来看我们潘家的笑话了?”
  朱开山摇摇头说:“老哥,我们这是给你家老大戴的孝。你们家老大不在了,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行吗?”
  潘五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你说啥?”
  朱开山说:“从今往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传文和传杰在炕前跪下说:“老人家,儿子给您磕头了。”又转向潘五奶叫道:“娘”
  潘五奶哭着搂住传武和传杰。潘五爷愣怔了半天,老泪横流,一把搂住了朱开山说:“大兄弟,老哥哥我糊涂啊!”
  朱开山也泪流不止说:“咱们何苦穷争恶斗啊,小康子,潘老大,才多大岁数啊”

  春日迟迟,二龙山还是绿了山坡。一片苍松林立的山丘上,立着镇三江的坟。坟前,跪着朱开山爷仨儿。
  香烟缭绕,纸灰飞起,纸幡飘拂。
  朱开山说:“大掌柜,我后悔呀,不该和潘家斗,更不该找你帮这个忙,要是不找你,你哪会年纪轻轻地就入了土啊。你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我朱家子子孙孙会记着你的恩德”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鲜儿和秀儿。
  秀儿说:“鲜儿姐,跟咱爹回家吧。”
  鲜儿说:“二龙山就是我的家。”
  秀儿说:“大掌柜不在了,你咋办哪?”
  鲜儿说:“我照样当胡子!”
  秀儿说:“鲜儿姐,传武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你给他当媳妇吧,我我给咱娘当闺女。”
  鲜儿摇头说:“秀儿,不要说这话!姐已经是大掌柜的人了,今生今世也只能当胡子了!秀儿,回去和传武好好过吧。”
  秀儿哭了,鲜儿轻轻揽住她说:“秀儿,咱女人不易啊”

  朱开山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望着夜空,想着心事。
  刘掌柜走过来说:“老掌柜的,听说你让咱这趟街的山东人都去发送那潘老大?”
  朱开山说:“是啊,都去吧。”
  刘掌柜说:“你不是赢了吗?犯不上跟他家低三下四的了。”
  朱开山说:“不,我没赢,镇三江死了,小康子死了,潘老大也死了。什么赢能抵得上人命啊?”
  刘掌柜说:“我就盼着这一天,把潘五爷扳倒了”
  朱开山说:“刘掌柜的,你还是这么想啊?你家大宝没了,你又疯癫了一回,照说,你该比我明白呀!你们两家二十来年的冤怨,该了结啦!这条街上咱山东人和热河人的恩怨也该了结啦!和为贵呀,一家人得和,一条街上的人得和,天底下的良善之人都该和呀!斗有什么意思——两败俱伤!咱跨江过海地闯关东,不就是为了吃口饭,活条命,盼望着家业兴旺,人丁兴旺吗?你看这天上的星星们,一个挨一个,你亮你的,我亮我的,不争不抢,一千年这个样,一万年还是这个样,和和气气。这人世间是怎么了?没有事儿,也得挑个事儿出来,你争我斗,到头来,头破血流,家破人亡,这到底是因为个什么?”

  潘五爷家门前搭起灵棚,热河帮和山东帮共同祭奠潘老大。
  整条街都是穿丧服的人,抬眼望去,白花花一片。朱家的人、潘五奶、葛掌柜、于掌柜、刘掌柜和宝他娘都在其中。
  朱开山和潘五爷领头盟誓,他俩说一句,众人跟着说一句:

  热河山东,都是老乡,
  一个祖宗,本名炎黄。
  人不分派,店不结帮;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男女老少,共存一想:
  同心同德,百代兴旺!




第四部

  1928年,国民政府军北伐,奉系接战不利,张作霖决心退出北京。同时张作霖也没有答应日本侵略中国“满蒙”的条件,日本人奸心遂起,决定除掉他,重新扶植在东北的代理人。
  6月4日,他们制造了“皇姑屯事件”,又一次赤裸裸地暴露了对中国的侵略野心和帝国主义的残暴本质。
  民族矛盾骤然尖锐,东北大地陷入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第三十一章

  1

  细雨蒙蒙,哈尔滨市内那座标志性的索菲亚大教堂,在暮色的雨中,静静地伫立着。四味楼已经改装成中西合璧的店面风格,全然找不出当年山东饭店的寒酸模样,唯一不变的是,饭店内依然是宾客盈门,生意兴隆。

  秀儿打着伞冒着小雨匆匆从饭店里出来,在道口张望了一下。
  远处一辆带篷的马车上,鲜儿挑开篷厢的帘,招呼说:“秀儿,在这儿呢!”
  秀儿跑过去上了马车,问:“啥事?还把我叫出来,去家里说说话多好,爹娘老想你哪。”
  鲜儿说:“咱从马车上慢慢说。”
  秀儿说:“雨腥腥的天,上这马车里干啥?有啥话不能进家说?”
  鲜儿说:“没觉得这两天风声挺紧?各处的官军、警察像抽了大烟,眼珠子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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