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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晚清七十年-第102章

小说: 晚清七十年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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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以自勉也。今日为袁氏史传再发掘,只敢说以心平气和之言,以就教于心平气和的读者罢了。——请先从袁世凯的家世与幼年说起。然限于篇幅,只论其可评可议者,不及其它细节也。读者贤明,不论知我罪我,均盼随时赐教也。
聊聊咱传统中国的家族制
在传统中国里,家族背景,对一个官僚的政治行为是有其决定性影响的。但是家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亦拟从宏观史学的角度,不揣浅薄,略加诠释。
旅美民族学家许朗光教授,曾以三个C字打头的英文名词:clan(家族)、club(社交俱乐部)和 caste(印度阶级制),来概括中国、美国和印度三种迥然不同的社会结构。笔者久居联合国所在地之纽约,亦尝与役印度,再返观祖国。涉猎许子之书,真是心有戚戚焉。
我祖国者,实世界各族中别具一格之「文化整体」(culture entity)也。论其传统政治社会的组织形式,则是国家强于社会;职业官僚层层节制之农业大帝国也,论其社会阶层则以士农工商为序;而贯穿其间者,则为其基本结构之家族也。
传统中国里的家族组织之严密,其所负担的社会职责之重大,实远非美国之社交俱乐部(包括教会),所可比拟。而中国士农工商之社会阶级则可相互转移(transferable),不若印度阶级之壁垒森严,绝不容相互逾越也。
传统中国既然是「国家」(state)独大,则加入国家的管理阶层,换言之,也就是「入朝为官」,便成为全国人民所共同向往的最尊贵的职业了。一朝为官,则名利、权势、荣耀、智慧、黄金、美女,凡人类七情六欲上之所追求者,一时俱来。官越大、权愈重,则报酬愈多。——因此小人之为官也,则毋须杀人越货、绑花票、抢银行。贼之所需,官皆有之。俗语所谓「贼来如梳,官来如剃也」。君子之为官也,则圣贤之志,救世济民;菩萨心肠,成佛作祖,皆可于官府之中求之。毋须摩顶放踵,吃素打坐也。
可是为官之道,唯士为能。农工商不与焉。俗语说「行行出状元」,那是「旧中原」里的土阿 Q,自宽之言也。——行行皆可啖饭,原是事实。「出状元」则只此一行,外行就没有了。——凡此皆足使来自异文化的观察家,为之瞠目结舌,认为古怪的支那,为「一条出路之社会」(a single…career society)。英雄亿万,出路只有一条,则此路之大塞车,就可以想象了。
因此仕途虽窄,依法除少数倡优贱民,和近代所谓「禁治产人」之外,人人可得而行之。这就是唐太宗(生于公元五九九年,在位六二六~六四九)以后,千年未废的「科举」了。但是考科举却与买「乐透奖券」无异也。购者千万、得者万一。吾人读史千年,书本上所接触的什么三公九卿、州牧刺史、封疆大吏、中兴名臣所谓「科甲正途出身」者,也都是「乐透得主」也。只是故事读多了,就见怪不怪而已。至于「乐透失主」的凄惨情况,就很少人注意了。
记得多年前读中文版《读者文摘》,有文曰:「老兄,你是个奇迹」。何奇也?原来人类在母体中结胎时,卵子只有一个,而向其蜂拥而来,争取交配的,则精子十万也。胡适有诗曰:「虽一人得奖,要个个争先。」十万取一,才变出老兄;则老兄岂非奇迹哉?因此上述的科甲正途出身的达官贵人、名公巨卿,也都是「老兄式」的,科举制度下之「奇迹」也。
再者,在咱古老中国里,没啥「人权」也。因此我们那些学富五车的「国学大师」,和读烂《资治通鉴》、《红楼梦》和《金瓶梅》的伟大舵手、伟大领袖毛主席,也不知啥叫人权(详上篇)。何也?因为「人权」的基础是西方的「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而个人主义又是西方「民主政治」的基础。可是独善其身的个人主义却是我们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所最瞧不起的德性。——传统中国的社会基层单位,不是个人,而是上引许教授所说的家族也。
中国的家族原像一窝蜜蜂,上有蜂王(毛主席、蒋总统、邓上皇),下有蜂群(工蜂、雄蜂)。大家吃大锅饭,分工合作,共存共荣。一个传统家族往往是个孔孟主义之下,「五世同堂」的迷你共产主义的大同世界。「共产」搞久了,各房兄弟吵架,要「分家」、要「析产」。分出的各「小房」,还是个吃大锅饭的「迷你共产主义」!
这个古怪现象,不特熟读《红楼梦》、《金瓶梅》、《金粉世家》的小说读者,知其细节。甚至是许多老到像笔者这样的「中国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我想这一现象,今日的「台湾人」家族中可能也还有。十多年前笔者在桃园县访问过的一户张家,便是如此。大陆上肯定也还有。至少第一家庭,首户邓家,据说便是如此。吃邓小平先生家大锅饭的,佣工之外,老少主人便有十余人之多。至于他们是否分过家、析过产,那就要去追问我的同行历史家毛毛了。——不论毛毛如何说,今日北京邓府,便是近代中国「家族转型史」中活生生的过渡现象。老祖父怜儿惜孙,还贪恋那「五世同堂」之「福」。(老蒋公亦如此也。所以他把嫡孙一个个的宠坏;庶孙见不了爷爷,就反而变成佳子弟了。)——我保证,邓老祖父一死,除家庭派对之外,他们邓家便再也不会有十余人同吃大锅饭的事了。历史三峡之水,不能倒流也。但是这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东方传统人伦,是不会泯灭的。它将是「后西方时代」,中国造产品,出口转内销的主要项目之一也。
旧中原的官宦之家
在试撰上节的两千字衍文之前,在下曾咬笔甚久,原思整节删去而终未果行者,盖中国传统家族制,今已迅速转型。它对老辈「中国人」、「外省人」或「荣民老兵」,固属老生常谈。而它对四五十岁以下的「台湾人」、「本省人」、「眷村子女」和「海外华裔」,甚至文革以后的大陆同胞,就是和「辫子」、「小脚」一样的古董了。——不把这些古董搞清楚,那我们对「袁世凯」这件古玩,也就不大容易说得明白了。
袁世凯便是出生于河南省东南部项城县,一宗累世以农为业,聚族而居的大家族。在这种家族里,扶植聪颖子弟,读书上进,参加科举,几乎是合族的事业。偶有佳子弟,「连科及第」、「为官为府」(凤阳花鼓的鼓词),他不但可以荣宗耀祖;合族上下,都可鸡犬升天。——只是这一「乐透大奖」不易取得。屡试不第,乃是士子之常情;榜上有名,那才是意外。
笔者出生的那个台肥唐家,今日有高速公路可通,与项城之间半日车程耳。所以在满清时代,皖北和豫东经济和文化的客观条件,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只是可怜的我们唐氏老农,历大清二百六十八年之中,只考中了一个秀才。——俗语说:「穷秀才,富举人。」考个秀才,管屁用?其惨可知也。不服气而去造反,在中国历史上,也只有张献忠、洪秀全等寥寥数人而已。其它千百万「屡试不第」者,包括我的老祖宗和曾国藩的爸爸曾麟书(他老人家也前后考了二十五年未考取),就「认命」了。
项城袁家,显然原来也是屡考不第的,以致数百年没没无闻。——想不到到了满清末叶的道光年间(一八二一~一八五〇),他们袁府忽然一声春雷,大「发」起来。父子进士,兄弟举人,一时俱来。不数年间,项城袁氏一下便从畎亩小民,变成官宦世家了。
今且把侯宜杰教授为他们早期袁家所做的世系表复制如下。再以诸家之说分析之。

 

袁氏世系表
(录自《袁世凯全传》第五页)

在本表中,我们可看到袁耀东(可能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三家村老塾师,所谓「世业儒」者也。见《容庵弟子记》),他有子四人:树三(一八〇一~?)、甲三(一八〇六~一八六三)、凤三、重三。长三子均为或考或捐(出钱买)的秀才。但是次子甲三却「连科及第」。中举之后,又于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鸦片战争前四年)在北京考中进士。——举人和进士是不能花钱「捐」的。
甲三与曾国藩(一八一一~一八七二;一八三八年进士)同时;稍长于李鸿章(一八二三~一九〇一;一八四七年进士)。在他学成则仕期间,正值清末内忧外患最烈之时;亦是汉族文臣开始带兵习武时期。因此甲三和曾、李一样,在剿灭太平军和捻军的战役中,都是立有军功的文职大臣。甲三不幸只活了五十七岁。官运方隆时,就一命呜呼了。
甲三的长子保恒(一八二六~一八七八)也是道光三十年(一八五〇)的进士。比他父亲的进土晚十五年;比李鸿章的进士晚三年。他和李同时;一直也是李鸿章的得力助手。文事武功也都煊赫一时。可惜袁保恒也只活了五十二岁就死了。因为他曾作过翰林院编修,所以卒谥「文诚」。在满清颁赠谥法的惯例中,只有生前曾入翰苑,死后才能谥「文」字,如曾文正、李文忠、张文襄等等。保恒谥「文诚」,其父只谥「端敏」是子胜于父也。
他们的父子进士之外,树三的幼子保庆 '一八二九~一八七三;此处房兆楹在《清代名人传略》(Eminent  Chinese of the Ching Period; 1644 ~1912。 Edited by Arthur W。Hummel。  Washington: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43 ~ 44。2 vol Reprinted by SMC Publishing Inc。 Taipei;1991。)误为一八九三,今顺便校正之',和甲三的次子保龄(一八四一~一八八九)也同为举人。这使我想到我唐家那些老祖宗,考了两百年,只考出过秀才来;二者之间,真是不可以道里计了。不过据说我的老祖宗们在清初也有籍口,说他们是难民,「义不食周粟」。大明遗氏,不屑要满虏的「功名」。——没个考科名的传统,等到子孙要想图个把功名,就考不到了。
可是在这点「酸葡萄」之外,我还是要提醒读者,帝制时代考科举,原是十考九不取的啊!——屡考不取,才是正常现象;考取了才是反常和意外。不是书读得好,就一定可以高中的。当时人称做:「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读书只是参加科举五要件的末项。
他们袁家的「三」字辈和「保」字辈,在道光年间,忽然来个「父子进士,弟兄举人」,大红大紫了一阵子。到「世」字辈、「克」字辈,便再度滑坡,又屡试不第了。
再者,袁府最得意的两辈祖宗甲三和保恒兄弟行,寿命都很短;甲三算是最高寿,只活了五十七岁。其后保恒五十二;保龄四十八;保庆则只活了四十四岁。可说都是死在壮年。据说袁府其它「保」字辈兄弟,也都寿命不长。
袁家这个短寿的传统,对后来做了总统的袁世凯,也是他生命中很大的压力——他在五十五、六岁的时候(与国民党和日本斗争最激烈之时),他就怕他自己也余日无多了。
他既有这桩迷信的恐惧,「大太子」袁克定,以迷信治迷信就乘虚而入了。克定认为只有做皇帝,做「真命天子」,才能突破他们袁氏家族传统里的生死大关——项城显然是听信了太子之言;堕入「欺父误国」的太子术中,才决心称帝的。——这也是民国史上「迷信影响政治」的实例之一吧!
朋友,你以为民国领袖中,只有一个搞封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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