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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手足无错-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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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阿彪:“你是哪年投靠的秦氏?”
  
  阿彪说:“十岁那年,我来的时候,南少才六岁。”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阿彪说:“我那时就专门伺候南少,寸步不离的。南少从小就活得小心,姨太太们总开玩笑逗他,说哪天保不齐给他生个真正的弟弟,怕他就不再是老爷心里的宝贝了。那时南少就吓得哭,求姨奶奶们别要生小弟弟,被老爷听到这话抓到一次就打一次。后来长大了,也懂事了,就活得特别的小心,逢人就说希望早些有几个弟弟。老爷心情不好,对姨太太们非打即骂,南少总是去解围,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从不抱怨。他身子有怪病,病来时几次险些喘不过气险些死去,老爷也是担心的,请了多少医生看不好的。”
  阿彪说:“南少心思细,即便心里千百个不乐意,还是会陪个笑脸的,怕老爷嫌怨他。他心里太在乎老爷了,太想有个家了。”
  秦溶觉得阿彪是有意告诉他这些,只是听得心里难过,就坐在甲板上看星星,其实自己心里也很迷茫,他不想当秦家的儿子,他想大哥蒋涛,更想雪玉,本来他喜欢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明天,是南少二十岁生日。”秦溶忽然记起,十月十,耀南的生日。父亲说,要给耀南好好操办的,不知给他如何的惊喜。
  
  江边,小船。
  阿丹指着前面对秦溶说:“溶哥,不对呀,今天巡江的不是定字号,是忠字号,不该是南少的人。”
  秦溶一愣,驱船过去。
  问楚耀南时,他掸掸指尖的烟灰,不情愿的侧眼扫他答:“去问老爷子呀。机密火急,叮嘱过不许说。你不服,就去问,看看老爷子的板子如何和你屁股说话。”
  秦溶深吸一口气望他,看他玩世不恭的神态,那幸灾乐祸的腔调似有意同他逗弄。秦溶一本正经说:“南哥就不要逗兄弟了,上面风声紧得很,老爷子才派我来督查江面。南哥就是走,总是要有个话题,让秦溶如何回话呢?”
  
  楚耀南深吸一口烟扫他一眼,鼻翼里透出不屑的哼声,吐口烟圈弥漫在暗灰色的空中,对他说:“无可奉告!”
  阿丹过来喊了秦溶在一旁,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神色紧张。
  船舱内传来弟子们惊叫声:“谁许你们乱翻南少的东西了。”
  楚耀南一扔烟头在江里眼珠瞪大,还不等发作,秦溶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只搭了他的肩头望了江面低声问:“南哥,这是要离开定江,离开家。”
  
  一阵沉默,楚耀南对了江面一笑,笑得酸涩无奈:“嗯,出去闯荡,自然是要四处的走。走到哪里,哪里是家。”
  “老爷子心里疼你的。”秦溶说,他想说虽然你是养子,老爷子的宠爱不亚于亲儿子。但转念一想,是和谁比呢?眼前是那一场场没来由的冲突,楚耀南的跋扈矫情,哥哥的不依不饶,父亲的偏袒,那打在楚耀南身上无情的家法,他的嚎啕声。于是秦溶沉默。
  
  楚耀南问:“有烟吗?”
  秦溶从怀里摸出烟盒弹开,楚耀南取一只卷烟,在鼻前嗅嗅,笑了问:“你还抽这种土烟?不配你二少爷的身份。”
  秦溶有些腼腆的笑:“我大哥,啊,蒋堂主他,最喜欢这个土烟的清香气,昔日嫂子在,就从家乡捻好烟叶寄来。”
  “你终究忘不下他?”
  “他养我十二年。”秦溶说,似是回答,又似是劝说,诚挚的目光望着楚耀南的眼,楚耀南拍拍他的肩头说:“不关你的事,迟早。有火吗?”
  
  打火机跳动的火焰在苍白的日色下显得含糊不清,秦溶为他点燃烟,看他深吸一口,似平静心情,望了灰蒙蒙江面上往来驳船说:“他养了我二十年。我爹因他而死,粉身碎骨,一条腿和肠子炸飞挂在树梢上,临死将我这遗腹子托付给他说,送我回家,交给祖母,再不要让我重进名利场。我娘惊疯了,生下早来人间三个月的我,就喊着我爹的名字跳进了江里。他却强留下我,因为有位云游道士说我像送子观音座前的金童,能旺家室。”
  说着自嘲的咯咯的笑,笑得呛口烟不停的咳嗽。
  秦溶伸手为他摩挲后背,他推开,笑骂:“别学小沛子婆婆妈妈的。”
  扫像秦溶的眼神中带来几分妩媚,依旧的不减狂傲说:“小豹子长大总是要离开家的。他养我二十年,比亲儿子还疼我。打是打,爱是真爱。够了,最需要的时候,他在身边,就够了。”
  
  “你这样走,双刃剑,伤他也伤自己,留下吧。其实,风平浪静后,我不会留在这里。我这十八年,泥鳅命,住不得龙宫。他需要你帮他打理家业,至于阿沛,吃喝玩乐足了别无所求。”
  秦溶望着心情忧郁的楚耀南吓他:“你若走成倒也罢了,难道不见他一辈子?若被他寻回,就不是打一顿家法板子的轻巧,何苦?”
  “盛宴必散,到时候了。别告诉他你见过我,我不连累你。我必能走成,他寻不到我。”
  “可是,明天是你二十岁生日,老爷子给你大办庆生的!”秦溶忽然记起。
  楚耀南微怔,随即笑笑摇头,二人沉默。
  
  秦溶回府,天上雷雨交加,炸雷就响在房梁上,惊得他周身一颤。暴雨狂风吹得他手中油纸伞乱舞,似乎要脱手而去。
  进到厅门,举头看张灯结彩点缀得眼前一亮。
  “溶儿,正担心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全家人等你吃饭。”牛氏上来为他脱下风衣,裤脚风衣摆都被雨水打湿。
  秦溶心里有鬼,低了头说:“江边赶来,就晚了。”
  
  “怎么耀南还没回来?”牛氏望着门外,像守望自己晚归的儿子,大雨萧萧打在石子路旁的花树上,瑟瑟作响。
  白濛濛一片雨脚打在青石路上如烟岚缭绕,看不清来路。
  
  秦沛奔出来说:“怎么样,看看本少爷的杰作,明天爹要给耀南办生日酒会,西式的,我觉得还是我布置得更西式些。
  秦溶无语,默认进去餐厅,家人都在热火朝天议论明日的生日宴会。
  秦老大见到秦溶进来立刻收住话,故作神秘状,又见秦溶身后没有跟着楚耀南,目光依旧在敞开的厅门处等候即将出现的寿星。
  
  秦阿朗哼了一声说:“开饭吧,不必等他。这么大个人了,明天就二十岁了,成丁了,晚归也不知打个电话或派个人捎个信。”
  “外面雨大,孩子在外奔波忙碌的,也不易。”牛氏规劝着。
  饭摆上,空了一个座位,一副碗筷,秦溶心里难过,动动唇想说是耀南不会再回来吃饭,或许永远不再会回来,但话在喉头哽咽,和了一口菜咽下,也不知咽下的是什么菜,梗在喉头没个滋味。
  
  “查江去啦?”秦老大问,挑个眼扫一眼秦溶,豹眼中透出几分阴冷。
  牛氏见儿子心不在焉,慌忙碰碰他的臂肘,低声重复一遍父亲的问题。
  “是!”秦溶愕然地答,心却狂跳不已。仿佛对面坐位上依旧是低头吃饭从容谈笑的楚耀南,不曾离开他。猛然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往日的争斗冲突仿佛都淡漠了,换之一种凄然,更在风雨敲打窗户的呼啸声中淹没。
  秦老大漠然地上下打量他,他只顾低头吃饭,逃避那疑惑探询的目光。
  他的筷子在碗里漫无目的翻着米饭,若有所思。他想,是否该告诉父亲耀南出走的消息,可是这算不算告密?
  也不知耀南的船此刻行去了哪里,大雨将至,他应该平安吧?
  
  喀嚓一声,惊雷在脑后猛然响起,窗户震得哗啦啦的乱颤。
  九姨娘惊叫一声,秦溶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啪嗒嗒两声,滚落去一旁。只剩他狼狈的样子,低头抬头都不是。
  “咯咯咯咯”五姨娘笑了讥讽:“二少这么英雄,怎么和南少一样怕打雷呀?”
  秦老大脸色骤变,目光直勾勾钉住秦溶的面颊,寸毫不离。
  猛然一撂饭碗怒道:“请家法来!”
  
  死一般的沉寂,无数目光惶惑不解地望着秦老大,等候答案。
  “南儿若回来,就让他雨里顶了家法跪着去!”秦老大咆哮。
  众人面面相觑,牛氏壮个胆儿劝道:“真若气不过孩子们打两下子也就罢了,这么大的雨,着了凉伤身子的。”
  “廊子下跪着,衣服扒了,我看他耍什么花样!”
  
  五姨娘咯咯地笑:“老爷,看您,南少还不是从小被您宠成这样的。有了亲儿子就一脚踹开不要啦?那天我看南少挨打就委屈得不行呢,还偏偏让自己俩亲儿子一旁看着,我们这些人知道老爷是敲山震虎给两位少爷看,让耀南怎么想呀?”
  
  秦溶忍不住,他不会演戏也不想,若让他粉墨登场应付局面,比杀他更难受,他终于开口:“爹,南哥他,他走了。”
  “走哪里去了?”Fёи/fаИ`魷魚`牛氏望着他诧异地问。
  秦溶摇摇头,心想自己答应过楚耀南,不卖出他的。既然他要走,就让他去静静,或许那天想通了,就回来了。
  秦老大一掀桌子起身,惊得姨太太们惊叫一片四散而逃,他几步上前提了秦溶的脖领推搡了向书房去,大声吩咐:“请家法来,不,马鞭子,马鞭子拿来。”
  
  任皮鞭兜头抽下,秦溶面壁而立咬牙不语,就是不肯吐露楚耀南的行踪下落。
  牛氏急得满脸是泪,推着秦溶的肩头问:“溶儿,你说呀,你快些说呀,你南哥去了哪里?你爹是着急呀,兵荒马乱,还有人要暗害你们兄弟,南儿一个人出门在外,若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秦溶闭目咬牙,满心都是对楚耀南潇洒离去的佩服。他没有看错楚耀南,楚耀南根本不在乎浮名浮利,只想寻回自己的根。
  “孽障东西,还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谁是爹!”秦老大气得呼哧带喘,一鞭子抽下,打在秦溶肩头。
  秦溶侧头狠狠瞪他道:“你自己知道要找回骨肉血脉,有没有想到耀南,他是别人的骨肉血脉!”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秦老大同牛氏面面相觑,牛氏惶惑地问:“你说什么呀?你南哥是孤儿呀。”
  “啪!”又一巴掌抽在面颊上,秦溶愤怒地瞪着他。
  “说,是耀南告诉你的?”秦老大目光渐渐发狠。
  “老爷,打儿子别打脸!”二姨娘壮起胆子来劝阻,拉过秦溶塞去自己身后。
  
  入夜,秦溶来到父亲书房。
  静谧无声,若不是看到黑暗中一点红光忽明忽灭,闻到呛鼻浓郁的烟味,他几乎怀疑屋内无人。
  他开灯,听到急促的咳嗽声,父亲在抽烟,吞云吐雾。
  “讨打来了?”父亲并不看他,仰头抽烟,猛咳嗽几声,那面容顷刻间苍老许多,额头皱纹颇多,眼帘低垂。
  秦老大颤巍巍的手去端那茶几上的茶水,秦溶忙端过奉上,猛然间想起颇具眼色的楚耀南,伶俐乖巧的样子,若他在,怕早为父亲端茶递水,一个眼神到的地方,他手早已到了。如今,这种事只有他勉为其难来应付了。
  
  父子二人的目光对视,秦老大慨然一声叹:“命数,怕就是命数。他走了,你来了。日后耀南手上的活计,我只来问你。做不妥就打!绝不轻饶!”
  赌气的话语如个孩子,秦溶反觉哭笑不得,看他侧头,向角落,眼角闪耀泪光。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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