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城市之将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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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找个归属、却害怕回家：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更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孤独老人。
于是，他决定先找个PUB或酒吧：距离Rive Gauche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苏格兰酒吧，他和老板颇熟，除了喝一杯、找人随便聊天之外，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找到个女孩共度。那一晚，他实在不想一个人。
他的双手插在薄夹克口袋，微低着头、垂着肩，有些消沉落寞的慢慢朝酒吧前进。走到路口，他不经意的抬起头，看见对街是「Tourbillon&Time近期开幕」的施工布幕。无意中，他竟然来到威廉他们家的旗舰店前。
虽然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布幕下却透着亮光，里头有好些人影闪动；似乎是为了如期开幕而赶工中。
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威廉那个不甘寂寞的富家少爷摆阔，找了一堆人开Party。
安杰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盯着施工中的旗舰店出神。突然间，他注意到布幕最底层掀动了一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威廉。
穿着剪裁合身的Dolce & Gabbana西装、衬衫的领口敞开，威廉肩靠着布幕架斜站着，手上还拿着一小瓶Chivasregal。
隔着大马路，安杰仍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连他都讶异自己的视力何时变得那么好。他下意识的从口袋中拿出黑框平光镜戴上，往后退了两步，好象这样可以让彼此更陌生一点。
安杰试图别开脸、假装没看见，但却无法自抑的以眼角余光偷偷斜睨。他的注意力被威廉脸上的表情吸引：恼怒、烦躁又委屈，就像那天从他家转头离开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威廉拿起Chivas regal，以瓶口就嘴毫无顾忌的狂饮。这样喝没问题吗？安杰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即使酒瓶只是飞机上供应乘客的那种小容量。喝完之后，威廉将空酒瓶随手放在地上，转身又回到布幕里。
不知道为什么，安杰觉得嘴里充满了威士忌的味道。他顿时失去上苏格兰酒吧的兴致，转而走向地铁站搭车回家。
这段时间，安杰在潜意识中一直刻意回避这件事：那天，他或许气昏头而口不择言，指责太过分了一点。
当然，关于威廉鸠占鹊巢、夜半的骚扰等等都是事实，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开骂；但是不该进行人身攻击。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是辛勤生活、什么是社会压力」、「没用过自己的手赚过半毛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诸如此类，他似乎忘了威廉还年轻，而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家庭背景不应该成为一个人的原罪。
他对威廉的认识相当肤浅，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否曾付出努力、有多少压力，而努力与压力都是无法量化的，不该被偏颇批判；反而突显出他自己像个眼界狭小的乡巴佬一样善嫉。
他应该找个时间向威廉道歉。
翌日下午，安杰正在Rive Gauche的厨房为Opera蛋糕体涂抹上Ganache（鲜奶油巧克力）和咖啡奶油酱时，亨利过来找他。非常大方的坐在工作台旁，边聊天边看着他完成蛋糕，接着更试吃了几款新制作的蛋糕之后，亨利才正式说明来意，要安杰周六下午到嘉宝饭店，「……你没忘了料理大奖赛吧？我想让你相同队的厨师讨论一下，你知道，就是沙盘推演。」
安杰点点头。
他记得每个厨师除了个人作品之外，还将和另外三个厨师组成的代表队，推出套餐作品。
「可以请问一下团队里包括哪些人吗？」
「是从饭店厨师中选出，当然啦，除去那些已经有星级的，免得不公平。」亨利说：「布兰克、孟特，领队是拉派亚……」
「拉派亚？」安杰打断亨利的话，「该不会是东尼·拉派亚？」
亨利无所谓的点点头。安杰有点吃惊，他知道这个拉派亚虽然没有米其林星星，但是近两年来颇出风头，和媒体关系尤其好，很受到时尚圈的好评，在畅销杂志上有专栏、还经常上各种电子媒体；虽然没听过其它两个厨师的名字，相信也不是简单人物。相比之下，他这个甜点师真是个无名小卒——他突然有点想打退堂鼓。
「安啦，不是什么拘谨的正式会晤；就是轻松随兴的认识一下，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亨利拍胸脯担保，安杰还是隐隐担忧。
周六下午，安杰准时来到嘉宝饭店赴约。抬头仰望辉煌气派的门面，他不禁回想起上一次在这个饭店时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跨进饭店大门。
在柜台接待的引领下，他来到大厅旁的樱桃木酒吧。土耳其蓝的墙壁上有镀金花草藻饰，Deco家具、Tiffany玻璃，整体呈现出三○年代风格。
安杰看到最里面的特别保留座位上已经有三个人先到了，才想打招呼，却有些迟疑：他听了亨利「轻松随兴认识一下」的说法，真的穿着很不正式：Polo衫、牛仔裤，而眼前的三人却是考究的休闲，显然是名牌甚至是量身订制的服装。
似乎不是想象中那样，安杰隐约觉得不太妙，但既然来了，后悔也没用，于是他微笑的走上前去。
彼此客套的寒暄介绍之后，安杰有些拘谨的坐下。拉派亚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大约四十六、七岁，身材微微发福但保养得宜、红光满面，不过，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在安杰左、右手边分别是布兰克和孟特，一个大概四十、一个比他年长不了几岁；而三人都各自喝着饮料，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等着亨利出现。
安杰看看手腕上的Swatch，亨利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他正想问时，值班经理走了过来，「诸位绅士、Monsieur Chef拉派亚——」经理刻意用一个很怪异的名词「主厨先生」向拉派亚打招呼，「很遗憾的必须通知一件事：小老板因故无法出席，他感到非常抱歉，烦请诸位自行讨论。」
「发生什么事了？」拉派亚问道，「董事长不在，小老板别出意外才好。」
经理双手一摊：「出车祸。」
几人都惊讶的瞪大双眼，连忙追问状况。经理露出窃笑，左右张望，见没有熟人便拉了椅子坐下来，低声说：「小老板今天不是和贺林家的小少爷去练飞吗？」
听到对方提及威廉，安杰的耳朵竖了起来。
「他们开的凯迪拉克SUV听说撞倒练飞机场的消防栓又撞到停机坪的架子，结果伤到头还是怎么……」
「谁驾驶？伤势不重吧？」知道威廉出车祸，安杰不禁担忧，忍不住脱口问道。
经理以为安杰问的是亨利，「不知道谁驾驶。只知道目前在医院检查。」他有些暧昧的看了安杰一眼，「帕提瑟先生，小老板特别要我转告您，说他没事；稍后还请您暂时留步，他会尽快赶回。」
「肇事的一定是贺林家的小少爷吧。」布兰克在一旁冷冷的说：「脾气大又难伺候。他最爱挑意大利面弹不弹牙、推荐的酒对不对。一辈子没下过厨的人，还一副很懂的样子，见鬼了。」
「你的面被挑剔？」孟特相当同情，「我听说他嫌另一个资深主厨的披萨做得不如后巷那家披萨小店好，坚持指定那家。」
安杰轻皱了一下眉头。威廉住他家的时候倒是相当节制，没发生过类似状况，给什么吃什么。
「我没有遇过相似的状况。」拉派亚清清喉咙，「当然，我没有为贺林小少爷服务过。不过，贺林老爷来的时候，都是由我负责主厨。」他刻意亮出手腕上的陀飞轮表，正好就是贺林家的产品，「我只能说他的要求很精确，却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拉派亚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经理马上巴结，「Monsieur Chef的手艺人人都称赞。连欧普拉都欣赏，邀您上节目好几次。」
孟特和布兰克也附和的吹捧起来，安杰突然觉得场景有些荒谬，顿时不知所措，只能在旁边干笑。
「……外人哪里知道在大饭店厨房的辛苦，所谓的贵宾、VIP，有时候还真让人不敢恭维。」布兰克摇摇头吐起苦水，「就说那个贺林小少爷吧。是出手阔绰，但谁受得了他的脾气。前阵子说什么为了工作、还要监工旗舰店装潢所以搬出饭店的时候，让负责总统套房餐饮的厨房多乐。没想到才多久，他又搬回饭店，脾气变得更大，找麻烦。」
经理突然一副道人长短的模样，神秘兮兮的说：「听说，他是因为『纾压玩具』坏了才回来。」
安杰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纾压玩具？」
「听总经理说，之前贺林小少爷和小老板打赌，找到一个无辜家伙当抒发压力的玩具——你们懂我的意思？」经理一耸肩，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半挖苦的说：「后来好象是玩坏了吧，所以才……哎，我还真同情那家伙。」
打赌？纾压玩具？安杰脸色转为惨白，整个傻了。
几个人以无关痛痒的语气，轻佻而鄙夷的讨论两个小公子的荒唐行径。好一会儿之后，经理表示必须回去值班而先行告辞；他的前脚刚走，拉派亚便站了起来，「平白浪费了一下午，早知道就去打高尔夫。」
布兰克和孟特也跟着起身。安杰这才回过神，「等等，我们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料理大奖赛的……」
话没说完，拉派亚便不耐烦的打断他：「帕提瑟先生，冒昧请教：您在哪位大主厨的厨房当过甜点师？Vongerichten？还是Robuchon或Gagnaire？」
这些都是最金光闪闪的米其林星级主厨，当然不可能。安杰摇摇头。
「那么，至少跟过哪个甜点名师修业吧？Herme？Bajard？Fontaine？」
得奖无数、大名鼎鼎的法国甜点大师？安杰又摇头。
拉派亚哼笑一声，「帕提瑟先生，我知道您和小老板交情匪浅，能让他硬将您的大名安插进参赛团队名单里，把我的一个重要副手甜点师挤出名单。但容我开诚布公：我们没什么好讨论的。」他戴上墨镜，冷冷的说：「我没兴趣知道您将在个人作品上耍什么花招，我只想『提醒』您，团体组的套餐设计我已经决定了，到时候请您『别搞砸』的完成我指定的甜点就行，其它我一点也不指望。我将非常『期待』您届时的表现。」
第十二章
安杰曾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不再被人利用，然而搞了半天，他还是被狠狠玩了，而且还是个「纾压玩具」？亏他之前还自以为理亏，想着该向威廉道歉；结果竟是这样？原来他被两个欠揍的混帐小少爷当打赌的筹码？他为自己的不堪感到羞耻，而深深恼怒起来。
「他妈的！老子受够了，不玩了！」
他越想越气，用力一拍桌子站起来。
什么邀他参加料理大赛，根本是一场猴戏！两个天杀的王八小子如果真的以为拿他们老爸的钞票、金卡就能随心所欲的耍人，是大错特错！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安杰在心中胡乱咒骂，一阵风似的走出酒吧。他妈的店面租约、他妈的户头冻结、他妈的总统套房、他妈的嘉宝饭店、他妈的Tourbillon&Time、他妈的米其林星星、他妈的料理大奖赛、他妈的……
茱莉。
他妈的荣莉？
安杰僵住了。才踏出饭店，他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座上有个明亮俏丽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