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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第6章

小说: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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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不过伺候人的!还没翻身上枝头呢鼻孔就瞧到天上去了,连庄里的客人都想指手画脚,合该着当一辈子丫头,看你那什么名字,还翠翠,一听就是天生的丫头命土得掉渣!”



翠翠鼻子都气歪歪掉,还是头一次张口说不出话来:“你!你那名字才土!”



羽君在门口那个闷笑,憋得伤口都痛——这什么水准的吵架?小孩子不会吵成这样的。那个绿绿大姐啊……您老当初也是叫翠翠好不?这话也说得出来,改了名儿就忘了本了?



她这一笑,外面的两个人都发现到她的存在,都闭了嘴略略发窘。



好歹湘无双也是客人,无论她是哪里出身,翠翠的教养都不好让她当面失礼。跟绿绿这个使唤丫头吵架是一回事,面对正主是另一回事。何况她方才说绿绿的时候还捎带上了人家……



羽君抿了唇止住笑,不想翠翠难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绿绿,你进来。”



绿绿乖顺的进了屋,她却站在远处,看了看翠翠……看来“朱羽君”“死了”之后,这丫头也积攒了不少压力了,恐怕在新庄主夫人底下过得也不顺心吧。



“翠翠……”



“湘姑娘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你若有天呆腻了臧云山庄……便跟了我来可好?”



翠翠一时愕在那里,已经跟不上羽君的思路,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成了这个。“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她在臧云山庄呆得好好的,就算看不惯新夫人,也犯不着跟这个女人走吧?有病!



羽君似有若无的向翠翠看了一眼,脸上似是而非的一抹浅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转身进了屋。翠翠却因她那一个笑容僵在那里,那似勾非勾的唇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眉梢眼角处细微的神情,竟与她那“已逝”的小姐如出一辙。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告诫: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黑道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跟小姐相像?真是眼屎糊了眼睛产生错觉!



她嘟嘟喃喃的走了,屋里绿绿却诧异得跟被针扎似的,追问道:“姑娘!您不是认真的吧?那可是臧云山庄里的丫环!”



“那又怎么了?”



羽君说得轻巧又无辜,绿绿没话说,心里暗道难道姑娘还有挖别人家墙角的喜好不成?她是没什么资格干涉姑娘的喜好啦,可是那也好歹捡块像样点的砖不是……



羽君自然不知道绿绿在想些什么,她希望翠翠能在她身边,许是自己仍旧只当自己是朱羽君,无法成为湘无双。可是朱羽君已死的事实又让她矛盾,过去的那些伤痛让她想逃,却又忍不住靠近……



不多时香珠儿便和'小玉川'一起回来了,起初羽君并不能确定这一个是玉貂还是雪狐,当她看到那双眼睛里刁钻而熠熠的光彩,便隐约有了数,等'小玉川儿'喊着“无双——”死赖活赖的缠上来,就更确定这是雪狐无疑了。



雪狐粘着她,关心道:“无双,他们说你伤口复裂,疼不疼?不是已经长好的吗,你看我不在你身边就总是出事,不成,以后我哪里也不去就守着你……”



羽君这边还在犹豫着怎么才能拒绝雪狐这过分的热情,冷不防从进门就没开过口的香珠儿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看得三人立时懵了。



“香珠儿?你做什么?”



羽君两手原是被雪狐拉着,一时没抽出手去扶,香珠儿竟然深深的俯下身去道:“请姑娘原谅!香珠儿没能在姑娘身边照顾好姑娘,香珠儿该死。”



虽然羽君早也知道香珠儿是个过分认真的性子,也没料到她竟然为了这件事情如此自责,伤口复裂这种事情又怨不得别人。



“你起来吧,这又不是你的错。往后,凡事都劳你多上心就是了。”



且不知,倘若香珠儿有天知道她所忠心的湘无双早已移魂易主,会作何想?



傍晚时沈苍澜派人来请了羽君去同席用餐,宾客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个把平日里关系密切的人留下来,宴上倒也热闹。



羽君的脸色尚差,却也步履平缓丝毫不显虚弱。也幸亏羽君倒下之时绿绿多了个心眼,知道“湘无双”这个身份是不可以在外面面前显出弱点的,特地嘱咐大夫将伤势隐瞒了些。



“湘无双”方一出现,她的风采已不知让多少人赞叹。肌肤胜雪,蓝衣如水,容貌倾城透着不可亵渎的清冷,然而神情气质之间却有着些许与那外貌矛盾的慵懒随意。形是湘无双,神却属于朱羽君。



这次香珠儿和雪狐都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她身边,随侍左右。



席间正酣,宾客都带了几分酒意,话题转转便提到了丝竹曲乐。若问这指上之弦谁最高明,令人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先前曾在花散里红极一时的月公子,可惜此人已然隐退无缘再闻。香王爷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口道:“听闻无双姑娘的琴艺乃是一绝,决不输了月公子呢。”



这一语引来众人力邀,以求美人献艺。因着羽君的刻意隐瞒泓香时不知她的伤情,亦显出些许期待,微笑邀请。



羽君的表情微微滞了滞,既不想透漏自己的伤,又不想去弹这一曲。站在她身旁的香珠儿和雪狐俱是疑惑的看看“无双”,对视了一眼,透出不解。对湘无双来说这只不过是小事,她的功夫可算是以琴为刃,纵使受了伤,只要不动内力,光靠这指上娴熟随手一弹已足够绕耳三日,怎的好似突然退却起来?



羽君维持着笑容,笑得一脸歉意又无辜,“实在要有负王爷厚望,无双近日手指略略扭伤不免迟钝些,恐怕走音,污了王爷和众位的耳。”



雪狐和香珠儿又对望了一眼——



——扭伤了?



——好像没有。



——干吗说谎?



——不知道。



泓香时一听,正色起来关心道:“有没有大碍?本王请个大夫为你诊治一下……”



“不碍的,小伤而已,休息两天便好。多谢王爷关心。”



某人笑得安然若定,香珠儿和雪狐盯着羽君得逞的笑容越发疑惑,难道姑娘失去记忆,连怎么弹琴也忘了?不过就算是失去记忆,性格也不会改变太多吧?眼前这人怎么跟以前冷若冰霜的样子差得有点大?



一顿饭吃下来羽君脸上从头笑到尾,笑得淡然得体始终如一连深浅浓淡都不曾变过。一个人能笑成这样的天衣无缝,不免有些虚假,旁人自是看不出来,可是看在个别的几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沈苍澜这一天下来酒喝得不少,可是丝毫没有醉意。



然而当他从漫不经心到后来视线紧紧跟随着湘无双的笑容,他甚至怀疑,自己醉了。



醉了,才会看到这熟悉的笑容。



每一次,每一次,羽君在盘算着或者应付什么的时候,脸上都会挂着这好似万年不变的笑容,可以整整一天一张温淡笑脸上一丝裂缝也无。她闯了祸,笑得淡然无辜,自有他们替她去扛,她下了套,笑得波澜不惊,让你纵是明知也不钻不行……那是他的羽君,往事浮现,那已经永远失去的笑容,此刻在另一个女人的脸上展现。



他,一定是醉了。



晚宴散去,沈苍澜送走宾客,香王爷心中疑虑托他去请了白天的郎中来重问了湘无双的伤情,那郎中虽受了嘱托,亦不敢在王爷面前说假,便将湘无双的情况如实说了。



一旁的沈苍澜听了暗暗惊讶,晚宴上湘无双许是施了脂粉遮掩了脸色,但是行言举止连他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倘若不是先前已经知道她身上有伤,当真完全注意不到。若在今日晚宴之前,这样一个女子也许会让他佩服和欣赏,但是如今他却不禁注意起她来。



香王爷略略思忖,既然湘无双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上路颠簸的好。遂将无双暂托在臧云山庄,嘱咐了沈苍澜便先行离开。



直到送走了王爷,沈苍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翩然的风度和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竟然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如同这臧云山庄里什么悲伤都没有发生过。



羽君不在了,惊涛离开了。



孟荷去寻访名师,三位老庄主结伴畅游天下。



这臧云山庄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山庄这么大,这么空。



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把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也烧掉了。那一天,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随之死去。



“庄主,要回房吗?”



翠翠见他站了许久,出声问道。



苍澜怔了怔,回头看见翠翠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半晌才想起翠翠已经是山庄的大丫头,收在自己身边了。“……你不是去香姑娘那边帮忙了吗。”



“那边暂时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所以回来看看。”翠翠虽然不喜欢伺候羽君以外的人,但是也不打算只当个闲人,活自然是要做的。



沈苍澜点点头,“我一个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夫人还在等您。”翠翠有意说道。沈苍澜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回答,径自离去了。



如今,无论再想什么,也已经太迟了吧。



后院依然保持着烧毁后的模样。



他也曾经下令重新修葺,却只整理了外围的半边房屋,然而靠近了羽君房间的那片园子,却又下令停止。他无法将那里按原样重修,看着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更无法改样重建,抹去羽君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只能让那里保持着一片废墟,让那一日的火,每一天都烧在他心里。好似只有这样一遍遍的痛,才能容忍造成了这一切的自己。



他沉默的看这片废墟,抛开臧云庄庄主的身份,他只是那个错过,却不得不错的男人。



冬日的夜很沉,忽而冷风中传来一阵琴音,如月将坠,云浮过。沈苍澜全身猛地一震,这指法,这弹奏,入耳仿佛时光回溯,分分明明是羽君的琴声!



“羽君!?”他急切去寻,明知道不可能,依然无法不去寻找。



琴声嘎然而止,他在废弃的园子看到残墟之中,冷月之下,一袭水蓝丝锦的女子也正微微错讹的抬头望他,转眼浮上略带几分歉意的微笑,从琴前站起身缓缓道:“无双在屋里闷了,出来弹琴静静心,不想惊扰庄主了。”



沈苍澜顾不得答话,甚至无心去想湘无双为什么到这后院来弹琴,他只是怔怔看着她,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熟悉羽君的琴声。她每每练了新曲子,必定第一个奏给他听,她向来偷懒不很喜欢弹琴,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愿意动一动那没准儿哪天就锈掉的指头……



如果有人弹着羽君常弹的曲子,那或许是偶然。



如果有人弹出了羽君的琴声,那或许是巧合。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花散里琴艺双绝才华无双的蛇头湘无双!



诧异的又何止是沈苍澜,虽然被告之不用跟随,但循着琴声而来的翠翠同样定立在那里,她何尝不了解这一点——朱羽君的琴,绝对称不上高明。她本就偷懒,又嫌弹琴手指会长茧从来不肯用功去练,只偶尔挑中几首曲子,练的全是投机取巧的功夫,不过表面光鲜根本经不得考验。却偏偏因此而有了羽君独一无二的风格。



这样的琴,花散里的湘无双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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