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心香(又名自别后遥山隐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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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干嘛长那么浓密的胸毛?!老子的球吸不住啊!”我拿着吸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们老老实实地吸在这位大叔胸口上,我转身喊叫:“小赵护士,麻烦您给备个皮吧!”
小赵急匆匆走到我身边,问:“唐医生,患者要做手术吗?”
“不是的,这位大叔胸毛太浓密了,球吸不上!”我拿着吸球给她看。
“蠢蛋!”赫连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我手中夺过吸球,“去取酒精。”
我把酒精递给他,他将棉棒沾满酒精,涂在病人浓密的胸毛上,将它们帖服在胸壁,说着:“这不就行了,水是导电的,沾水的胸毛也导电!”他把棉棒塞进我手里,继续说着:“蠢到这种地步,将来怎么办!”
我看着新出锅的心电图,心里颇不是滋味!真他娘的丢脸!就这样被一片胸毛击垮!居然还被他发现!
“做完了吗?”躺在病床上的大叔叫喊起来,“老子要喝酒!”
“什么?!”我顿时无语,“大叔,您可是在医院,您还是心梗,您不要命啦?!”
大叔一个跟头翻坐起来,穿上鞋就要跑,我眼疾手快拉住他:“大叔,您需要修养,您可别下床啊!”
大叔一把挥开我的手,站起来大声吵闹:“把烟还给我!把酒还给我!草他妈的!”
监护室所有病人及医护人员齐刷刷地看过来,看着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奇葩病患。我头大,看向意博,向他求救。
赫连意坐在护理站,笑眯眯地盯着这边的动静,我心想你这老谋深算的家伙是不是要见死不救?!
大叔从口袋里翻出烟卷,点燃吮吸,心满意足地又坐回病床。
要知道,这里是心脏重症监护室,是病房,是绝对不允许吸烟的,更甭说是病人。
我一把夺过他的烟:“大叔,您怎么能不守规矩!您现在有危及生命的疾病!”
大叔一见我抢了烟,破口大骂,试图逃离床位,冲出监护室。护士们赶快追赶他,监护室顿时乱做一团。
意博这才慢慢悠悠地从护理站出来,堵在监护室门口,拦住要逃跑的大叔,手搭上大叔的肩,拍着他安抚:“老哥,烟酒咱们有的是,但是呢,医院有规定,只有饭点才能用。”
他搂着大叔的肩,两个人站在一块儿,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亲亲密密地活像哥俩。他继续有模有样地说着:“要说这酒啊,可真是好东西,你说我们的生活怎么能离开它!”
大叔被他按坐在病床上,仔细认真地听意博说话。意博示意我给他拿椅子,我便取来椅子让他坐下,他又挥挥手示意我走开。
我就躲在一边听他们对话。大意是,这位大叔年轻时离了婚,离婚后染了吸烟饮酒的恶习,没有工作没有文化,现在老了病得不轻,当年抛弃的儿子也不赡养他。这样一个无业游民便被政府领养了。政府呢,不愿给他掏高额的医疗费,他便很生气。
意博和他一直相对而坐,听他唠唠叨叨,我真难以想像,意博那定海神针般的耐心是如何练就的。他表情认真严肃,用手拍了拍大叔的手背,嘴里柔声地说着:“生命最重要,世间任何东西都换不来,治病要紧,这里的每一个医生,每一个护士,都是你的亲人,这里就是家。”
大叔被他挚诚的话感动得涕泪连连,抹着眼泪拉着意博道尽了苦水。意博耐心地听着,时而叹息时而愤怒,时而愁眉时而冥思。我躲在角落里看着感时伤世的他,恨不得冲过去打断他们的谈话,他已然如此忧愁,何必再叫外人添了堵。
就在我感叹时,护士一声疾呼拉回了我的神游。
“26床室颤!”
一声疾呼把意博从感怀中召唤出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我、意博、白茅,还有小张医生,以及一群护士,拉上心电图机,急救车,除颤议,便飞驰出去。
26床在普通病放,病人病情相对较轻,无需佩戴监护,所以没有警报。但是心脏病不同于其他病种,犯起来就不容小觑。
我们赶到现场,病人已经开始抽搐,口歪眼斜,喉中鸡鸣,双手抓破床单。意博马上推其侧卧,大喊:“应该是中风,快推一支安定,准备插管!”
白茅马上撕开压舌板,拿起开口器,递给意博。我辅助扶稳患者的头,意博把开口器塞进患者嘴中,只见患者突然恢复神智,开口大笑:“我是装的,我就看看你们反应多快!”
我们顿时被惊呆!!
“我草!”我一把丢开他的头,“您把我们当猴耍着玩啊!”
白茅拿着吸痰器,半分钟没缓过神来,我以为他才是中风的患者,我拍拍他:“老白,你失神小发作啊!”他被我拍醒,一把丢开吸痰器,箭步上去抓住患者的衣领,嘶吼起来:“你还当我们是不是人了?!老子今天就废了你丫的!”
意博赶紧站起来,一把抱住前冲的白茅,急声安慰:“算了算了!别生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茅还在往前冲,指着患者的鼻子不停大骂:“老子从医10几年都没遇见过这类奇葩!真让老子开眼界啊!你他妈敢再住一晚,老子就灭你全家!”
护士们也赶快拉住气急败坏的白茅,病人似乎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带来的负面影响,忙作揖道歉:“哎呀,不识闹啊,我赔礼道歉了!!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兴师动众!”说罢尴尬地笑笑。
暴怒的白茅仍旧愤愤地骂骂咧咧:“这是闹着玩的吗?你他妈根本不是心脏病,你赶紧给老子滚蛋!精神科有的是床位!草!”
白茅气急败坏地前倾着身子,倘若不是被赫连意执意拉住,估计他能把病人痛揍一顿。
赫连意吃力地阻拦着白茅,用力把他拖出病房,安抚着白茅:“息怒息怒!你这臭脾气一点还就燃起来了!”
“我怎么臭了?!”白茅摆着臭脸,脾气又撒到了意博身上,声音之大都吓了我们一跳,“这样的人就不能惯着!”
意博被白茅一声怒吼震呆,直愣愣地一时反应不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震怒中的白茅指着他的脸,听着白茅继续指责他:“他们敢如此造次,都是你们这类懦弱的人培养出来的!孬种!”
白茅一气之下说出这么言重的话,我们一干人全部傻呆在原地,大气不敢喘,怕招惹到这团炽烈的火焰。
而无辜的意博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小白”,惊讶与恻痛写满了他煞白的脸。他缓缓低下头慌忙掩饰自己的无力,继而转身默默地走向办公室。
白茅一见意博黯然失色的神态,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拳凿在墙上,快步追了上去。
我也紧跟其后,担心赫连意,担心这个心事重重的“孬种”。他何罪之有要承担所有的指责、谩骂和侮辱,他却总是恭默守静,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他的虚怀若谷着实让我心痛。
办公室里,意博静默地接了一杯水,泡了一包茶,刚要拿起来喝,便被白茅握住了手腕,意博停下打量他,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低声说着:“不要老喝茶。”
意博便放下水杯,转身泼掉,换了纯净水,疲累地坐到椅子上,仍旧只字未说。
白茅急了,抓抓头发,蹭到意博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又回头叫我们离远点。我假装躲到办公桌后面看书,便听白茅小声嘀咕:“我息怒了还不行啊!你知道我没有针对你啊!我若真急了,就你这身板能拉得动我吗?”
意博还是没有说话,白茅就接着道歉:“哎呀,我就是做给那个病人看的,吓唬吓唬他嘛!你别…”
话没说完,护士又推门进来喊着:“主任,急诊连收了急性心梗的病人,说叫您会诊。”
意博忙站起来找听诊器,我赶快上前递给他,他接过去停顿片刻,说:“我似乎不再是主任了,这里职位最高的是小白。”他便又放下听诊器,坐回了原位。
白茅一把抓过听诊器塞进他手里,央求着:“莫湑又不在,这里你岁数最大,我们都听你的。你去吧!”说罢,冲我使眼色,我上前小声相劝:“老师还是您去吧,您经验最多,老白哪有您医术高超啊!”话说完就感觉到白茅偷偷踩我的脚,但嘴里还是柔声细语地对赫连意说:“是啊是啊!”
意博依旧“无欲状”,站起身对我说:“那咱们下去一趟。”根本不理睬白茅是懊恼沮丧还是溜须拍马,我冲白茅撇撇嘴,叫他乱发脾气,叫他无理取闹!
所谓连收,着实让我们这等鼠辈长了见识。连续三个,典型心梗,意博拿着心电图,跟急诊大夫交待:“都有指征,我让导管室准备,一个一个的来吧。”我一看表,都下午四点了,连做三台手术,晚饭铁定吃不上了,我对意博说:“老师,都四点了。”
他仍旧指导着医生们护送病人到导管室,顺便回了我一句:“我今晚夜班,你累了可以回去。”
什么态度!我是那种嫌苦怕累的人吗?我是斤斤计较一顿饭两顿饭的人吗?还不都是担心你的身体!我跟到他身后,轻声说:“我不走,我要陪着老师,老师去哪我就去哪!”
他抽回听诊的手,皱眉蹙额地白了我,沉声回答:“我去手术,你也去?”
“去!”我重重点头,表情坚定。
“未婚的还是别去的好。”他转身走出急诊室。
我蹦蹦哒哒地跟在他身边,打趣:“我不结婚的话,老师是不是就让我去了?!”
他顿了下脚步,撇过头沉声说:“你结不结婚与我何干!”说完他拿出手机,只听他跟对方说着:“喂?小白,急诊手术,连收三台,你准备一下,今天恐怕不能让你按时下班了。”
不解风情的人,听着他通话,我暗想。
我们直接去了导管室。他抓紧时间去更衣室换手术衣,出来时我见他一身墨绿,领口露出他白皙柔嫩的颈项,由于身材略瘦,衣服穿起来显得松垮,不过依旧神采奕奕,深深吸引着我。
护士拿来铅衣帮他穿好,白茅也急匆匆地赶过来换衣服,并询问意博患者的情况。“56岁男性,发病两小时,急性下壁,没有慢性病史。”意博给他看急诊做的图。白茅接过来自习查看,并认真听意博介绍病情。
病人被推进来安置在手术台上,意博安抚病人,叫病人不要紧张。白茅利索地准备器械,时不时地跟意博讨论病情。手术进行得有条不紊,听他们的对话感觉病变不是很严重,意博对白茅说:“小白你看右冠那边,我觉得大可不必植入支架。”
白茅看着显示器,点头回答:“嗯,尝试抽吸血栓,可以保守治疗。”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刚才的一场风波已过去好久。
我内心深处顿觉酸涩难忍。他与白茅在感情上的莫逆于心,在工作中的天衣无缝,在生活里的相互扶持,无一不让我嫉妒,无一不让我艳羡。反观自己,敬爱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