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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个人的车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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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锡裕叫住陈亭亭,说:“你们带了中饭没有?”

  陈亭亭说:“当然带了的,放在那边山上了。”

  余锡裕说:“那中午的时候,带过来我们一起吃吧,我蒸了几片腊肉,给你们尝一下。”

  陈亭亭自然答应了。苏姣在一边听著,虽然不喜欢余锡裕,但是跟腊肉无冤无仇,就没有反对。三个人之後一趟趟地来回,挑了一个早上,也算是有不少成绩。旁人对他们三个本来就没什麽期望,他们又不再急进了,所以也没怎麽累著。眼看著太阳升高,山上的人都拿出中饭开始吃了。三个人最後一挑的时候,把饭盒也一起带了过来。

  余锡裕的窝棚本来就在打谷场边上,几个人就干脆过去吃中饭了。陈亭亭和苏姣第一次来,看到那邋遢至极的一片狼藉,有几秒锺的傻眼。余锡裕很热情,说:“随便坐随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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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是杂七杂八说不清是什麽东西的东西,三个人各自找了勉强可以落座的地方坐了。余锡裕找来搪瓷茶缸,一人一缸水。就像他一向给白染留下的印象一样,他拿出来的家什都是好货,这几个茶缸也不例外,缸子上不是红星红旗牡丹花什麽的,而是纯白地,模仿青花瓷的几抹细致花纹。

  火炉子里蓄著暗火,余锡裕打开风门扇了几扇子,说:“直接把饭盒子搁上来吧,搭点热气儿。”

  几个人没有异议,不揭盖子,把各自的钢精饭盒搁在了炉沿上,稍稍烤了两三分锺,才端了下来,已经热乎了。白染陈亭亭苏姣三的饭盒揭开,里面是一模一样的,每人两个窝头,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余锡裕的饭盒里却是满满当当的,里堆著五个洋芋饼,还塞著几片腊肉。

  苏姣一看有些傻眼,说:“一顿午饭,你能吃掉五个洋芋饼子?”

  这五个饼子是余锡裕和白染两个人的中饭,只不过白染今天自己带了中饭,这五个饼子就只有余锡裕一个人吃,就显得多得过分了。

  白染脸有些热,不敢看余锡裕。

  余锡裕却气定神闲地说:“大惊小怪。我一个人做一个人吃,难道每顿只做一个饼子放著。”

  苏姣撇了撇嘴,没再说什麽。余锡裕夹起腊肉,是切得厚厚的,一半瘦肉带著一半肥油,蒸得晶莹剔透,引得余下三个人食指大动。腊肉正好四片,一人一片,真正天意。余锡裕不装也须装模作样,先给陈亭亭和苏姣一人夹了一片,最後才夹给白染。他心里一阵叹息,这腊肉还是他端午的时候煞费苦心坑蒙拐骗来的,藏著舍不得吃,这几天跟白染越来越有亲近的势头,就觉得,大概不能再藏私,非把法宝祭出来不可。拳头大小的一块腊肉,他计算著切成四片,到时候分给白染三片,自己再留一片,如果白染不好意思要,自己要如何如何哄他,如何如何劝他多吃一些,如何如何让他感动。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自己的这一片只能与白染的那一片可怜巴巴地遥相呼应了。

  余锡裕的惫懒之处在於,对於处物并非没有贪婪之心,得到之後却带著一些不屑。此时他有苦难言,饭盒里的厚厚的肥肥的腊肉看起来也不那麽可爱了,他夹起来随随便便地往嘴里一扔,胡乱咬了几下,就正式跟这道珍肴说再会了。另外三人被他这动作吓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埋头吃自己的。要知道,时下一点猪肉有多麽难得,更何况这麽肥美的腊肉了,就算在家时,也不怎麽有机会吃到,更不用来了黄平乡,连吃了好些天的洋芋,突然看到这麽一片腊肉,真比沙漠里的旅人突然见著了绿洲还要珍贵。哪知道余锡裕吃得这麽草率,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但这肉本来就余锡裕请他们的,主人自然也是怎麽高兴怎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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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年节里,流行的做法是掐几段蒜苔配腊肉炒,现下并没有蒜苔,余锡裕也没有费那工夫,直接上锅蒸的,虽然简单,味道也著实不错。苏姣和陈亭亭都很细致地小口小口地啃,白染则是放在饭盒里没有动。连续几天,他都是跟余锡裕一块儿吃中饭的,今天没跟余锡裕讲好就和苏姣陈亭亭一起,他相当内疚。偏偏余锡裕一脸没事,并不质问他,招呼著苏姣和陈亭亭一样热络,使他有一种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一样的古怪感觉。

  偷眼看看余锡裕,啃洋芋饼子啃得很起劲。陈亭亭就坐在余锡裕身边,挨得很近。作为单纯的旁观者,不得不说,这一男一女挨在一起实在很相搭配。男的潇洒又有才,女的漂亮又温柔。陈亭亭对余锡裕有好感,而余锡裕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喜欢陈亭亭,今天的腊肉,倒像是为了讨陈亭亭欢心准备的。这样登对的两个人,如果谈不上恋爱才叫咄咄怪事。

  白染心里酸溜溜的,觉得最近一直跟余锡裕混在一起的自己像个大傻瓜。自己很孤独没错,跟余锡裕作伴很愉快没错,但余锡裕呢,如果有一个陈亭亭那样的绝顶好女朋友陪著岂不是好?比起友情来,爱情不是更甜美吗?他满心怨艾,却忘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苏姣在看著自己。其实这道再简单不过,如果他宁愿要跟余锡裕作伴,那何以见得余锡裕就不是更愿意跟他作伴?

  白染脸色不豫,看在余锡裕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他自然而然地以为,白染是因为什麽事生了自己的气今天才故意不来找自己的。他本以为,今天开始打谷,自己就住在打谷场边上,白染要来找自己真是再容易不过。哪知道白染竟然跟两个女孩子一同出现,让他好生气闷。他暗暗叹息这孩子也太难哄了,自己明明没什麽地方得罪他,一边装著没事逗他说话:“白染,你不会说你不吃肉吧。”

  白染突然听到他跟自己说话,心里莫名地一阵乱跳,说:“怎麽会呢,我只是想把好吃的留到最後才吃。”

  苏姣“哼”的一声,说:“你就是想到最後让我们三个看著你一个人吃、馋我们,对吧?”

  白染不想反驳,只摇了摇头。陈亭亭用食指戳戳苏姣的额头,说:“少胡说了,就只有你才有那些鬼心思。”

  苏姣正要说话,发现余锡裕正瞪著自己,心里就有些不服,这简直是在对自己宣战了。她本来想刺刺对方,但是嘴里还咬著人家请的腊肉,只能翻个白眼。

  余锡裕却在想,白染这种小动作太可爱了,如果不是有旁人在,真想把他一把抱住。现在是条件差没办法,将来如果有一天,条件能变好些,一定要把所有的鸡鸭鱼肉都留给他。正好这时候白染抬头瞄了他一眼,他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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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锡裕算是明白了,苏姣是跟自己杠上了。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但余锡裕觉得相当无聊,自己跟白染好好的,跟苏姣又有什麽关系呢,明显白染对她没什麽兴趣。他能看透苏姣的计划,说来简单,她紧跟著白染,同时又拉上陈亭亭,一边挡住白染,一边把自己跟陈亭亭拼成一组,偏偏这简单的计划无法打破,如果自己要接近白染,必然会撞上陈亭亭和苏姣这两个障碍,除非白染主动摆脱这两个人。然而白染却没有这样做,恐怕是不忍心拒绝苏姣的示爱。余锡裕愤然於这场不公平的战争,苏姣可以理直气状地示爱,而自己如果鲁莽行事的话,可能只有反效果。白染生性内向,最近好不容易跟他拉近了一些距离,突然又前功尽废。

  余锡裕与苏姣是彼此心知肚明,白染和陈亭亭却只是隐约有所感觉,但四个人,没有一个能打破这个局面。白染一开始是对苏姣的做法摸不著头脑,可是看到陈亭亭跟余锡裕并排坐的时候就理解了。六个女孩子──假如除去苏姣的话──都喜欢余锡裕,如果要成功,得出奇制胜。自己跟余锡裕走得近,苏姣拉著陈亭亭一起跟著自己,的确是接近余锡裕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管是为了苏姣,还是为了陈亭亭,白染都不能拒绝,因为自从来了黄平乡,就是她们两个对自己最照顾。虽然心里异常落寞,但有了这层考虑之後,白染轻易不再跟余锡裕搭话,把交流的机会留给陈亭亭和余锡裕。

  而陈亭亭,很了解苏姣的性格,表面上很好强,其实心里自然也有小女生的脆弱,作为苏姣的好朋友,不能不留在她身边支持她一下。她对於余锡裕的确是从第一面就有好感,但听说了一些事情之後,也不会有太多执念。而苏姣对於白染的追求,她听了之後有些啼笑皆非,觉得陪一陪她,也许会让场面不那麽尴尬。

  尽管有些错位,白染和陈亭亭都跟苏姣站在了同一阵线,余锡裕莫名其妙地只能孤军奋战。四人行,余锡裕是烦躁郁闷的一个,但一时又无计可施。

  翻船山上的稻子一天下来基本上都收完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四个人都在一块儿打谷。余锡裕本来是抢著了最轻省的操作打谷机的活计,现在只能忍痛放弃自己的位子,把打谷机交给别人,去教剩下三个人使用连枷。这东西用起来很吃力,并且很需要技巧。剩下的几个女孩子偶尔看到他们四个在一起,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想过来加入进来,宁愿在村子下边割稻子。

  三个人本来就没大干过农活,技巧和力气都完全谈不上,甩起连枷来动作又慢又不顺畅,用不了多大会儿胳膊就酸得没办法,而且效率奇差,别人打了一大片的工夫里,三个人连脚底下的一小块都没打完。

  旁边的人看著都在笑,一个黑脸小夥子赵保林说:“你们几个真是斯文人,甩连枷跟做广播体操似的,哪里打得好。打不好就算了,用不著这麽勉强,去割稻子也是一样的。”

  如果说苏姣陈亭亭白染这三个人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他们都是一样的倔强。听到别人的嘲笑,一点都不动摇,坚持把这个艰苦的活计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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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打谷,一边有新割下的谷子从村子下边送上来,所以堆得小山一样的稻子是越打越多。胳膊酸了还继续拼命挥动,时间久了就麻木了,动作就似乎更笨拙了。这还不算什麽,更要命的是,手掌在连枷柄上磨得生疼。一天下来,苦不堪言。

  打好谷子,谷壳并没有掉下来,只是把谷跟穗分开而已,也不用当时收存起来,而是摊开晒著,时不时地拿耙子翻一翻。这时就看出来公社的好处了,可以大家一块儿分工合作,如果小家小户独自干这些活,那就手忙脚乱了。这一年天气也好,天上不见雨云,可以放心地把谷子摊开。摊的地方越来越大,就找乡里的小孩子过来帮忙看守,一边把稻!挑出来。

  第一天打完谷回来,拿筷子都困难。回去之後陈亭亭找出几张药膏,三个人贴上。李红英看了之後,说:“你们三个人怎麽这麽辛苦?”可第二天也并没有来帮忙的意思。陈亭亭把自己的一件破旧秋衣找出来剪开,第二天一早去了,先把连枷的长柄缠起来,这样手握上去就舒服了不少。胳膊一动还是疼,但动作似乎比头一天灵便了不少。

  打谷晒谷持续了有六七天才算结束。大部分的谷子都上交镇上了,少部分留下,也是统一贮存,定期分粮。留下的谷子打包好了就都存在晒谷场边上的谷仓里。最後的成果就是几大个像草堆一样的谷仓。黄平乡粮食产量不高,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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