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作者:澜依·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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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戚长风笑了笑，倒真的走到了摄像机位前，“大家注意了，做好准备，十分钟之后开拍。”
　　《云锦》的开场是在八十年代的中学教室里，午后时光，阳光洒进教室，本来有些昏暗的教室里一片明媚的金黄，坐在云凌前桌的萧睿颖回头说了句什么，巧笑若兮，十分明艳动人，而云凌，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回不过神。
　　众人各就各位，镜头已经打开，摄影机开始运转——
　　肖雯饰演的萧睿颖低头在练习本上写写画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云凌说了句什么，因为是拉的远景，后期配音乐而不需要主角之间的对白，因此肖雯回头的时候这是做了个说话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声音。
　　凌云显然是有些不适应，怔住几秒，眼神便是没有跟上。
　　“停！”戚长风喊了声停，倒也没有太多责怪的意味，“重来，凌云你眼神跟上了。”
　　再次开始的凌云却依旧找不到感觉，同一个镜头连着拍了四五次，戚长风终于恼了，也顾不上面子直接骂出了声，“凌云！你怎么搞的！会不会演戏！你的眼神应该是欣赏和痴迷！不是发愣！”
　　凌云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其实这只是个简单的镜头，后面还有很多场景等着要拍，实在不应该耽误太多时间，因此只是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戚导，我再试试。”
　　戚长风挥挥手，“休息五分钟。”
　　凌云微阖了双眼想要自己平静下来，他昨天是想过这场戏的，不应该这么困难的啊……
　　肖雯再次回过头来，浅浅一笑，“别紧张，有的时候不用时刻想着怎么演出最好的一面效果反而会更好。”
　　好在，凌云的领悟力是很强的。再开拍的时候，状态和之前就完全是两个模样，肖雯再次回头，笑着轻轻说了句加油。
　　她的眼睛很亮，是那种很清澈的美好。
　　凌云几乎要看呆了，直到肖雯回过头去，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定定地凝视着她的背景，同样是少年人清澈的眼神，却多了一份或许可以叫做迷恋的异样情愫。
　　“OK！这条过！凌云表现不错，准备下一场。”
　　“下一场看你和凌叔的啦。”肖雯做了个俏皮的表情，然后安分地在自己座位上坐好。
　　“……嗯。”凌云本来想谢过肖雯刚才对自己说的可以被称为提点的话，却在想到下
　　一场戏之后觉得喉咙被噎住了一般……
　　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不是么。
　　自从，他终究是决定接下这部戏，就该有所准备，不是么。
　　五分钟之后，已经换好戏服的凌天皓走了过来，竟引得一片赞叹。
　　凌天皓已是不惑之年，此刻在戏中扮演差不多要比真是年龄小上十岁的人，非但一点儿都不突兀，反倒是英气逼人。
　　凌云有片刻的怔忪，他想，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这般强大而闪耀的存在。
　　后面的一场戏是爆发力比较强的一场：云嘉懿突然闯进教室，拉着云凌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出了教室，只说了句，“给我滚回家去”，云凌挣扎，和云嘉懿推搡了几下，云嘉懿失了耐心地一脚将他踢倒，云凌半天都站不起来。云嘉懿也有些后悔了，扶起了云凌，嘴边的话也变成了“跟我回家”。
　　然后场景切换，回到了家里，云嘉懿一把将云凌甩到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凌儿，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妈……”
　　镜头摇晃，划过墙上的黑白照片。
　　而一直坚强倔强的云凌，终于失声痛哭。
　　这场感情变化激烈的戏，凌云是下了功夫的，可是……悄悄抬头看了看正在和戚长风说着什么的那人，他竟然发现，此时此刻，自己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凌云！你能不能争气点儿！好好拍戏！在这里乱想什么！是不是想让别人尤其是那个人看不起！
　　他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吼着，手指死死地扣着掌心，努力去回想着剧本的内容，这时候，肖雯再次从前排回过头来，“我看过剧本，这一场你虽然没有台词，但是要表现出激烈的感情，还是挺难的，不过你放心，和凌叔对戏，只要你好好配合，很快就会进入角色的。”
　　凌云微微低了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谢谢师姐。”肖雯不甚在意地笑笑，又说了句“加油”。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NG的居然是凌天皓。
　　戚长风喊了开始之后，凌天皓扮演的云嘉懿几乎是冲进了教室里，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里，拉住了云凌的胳膊，一路将他拖到教室外。
　　直到这里，所有人表现得都很好，甚至肖雯那一个担忧的眼神和几乎要起身追出去却终究勉强自己坐在座位上不动，又怕被别人发觉异样努力装得镇定的样子几乎是赢得了所有人的无声赞叹，而凌天皓将凌云拉出教室，凌云也按照剧情挣扎反抗地推搡了几下，这个时候，凌天皓饰演的角色本该一脚踢过去，他也的确踢了，只是，基本没有什么力气，而且，根本就是偏了，虽然凌云反应极快地顺势倒下，却到底是显得有些假了。
　　戚长风很快喊了停，“老凌，你跟我拍过不少戏了，应该知道我的
　　戏里从来没有借位这一说，重来。”即使是对着多年的老友、在当今的演艺圈里可以被称为戏骨的人，戚长风也没有任何的客气，却在想了一想之后走到了凌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跟我拍戏总是难免收点儿小伤的。”
　　凌云只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听说过的，好在，他看过了整个剧本，倒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
　　戚长风退回场边，“开始！这次争取一条过！”
　　然而第二次，甚至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凌天皓表现得始终不算尽如人意。
　　要不是每次都没有真的踢到自己，或者所谓的踢到也只是轻轻地一蹭，凌云真是要以为他是在故意整自己了。
　　凌云偷偷地抬头看了凌天皓一眼，心里有个甚至有些荒唐的念头，难道，他在心疼自己？
　　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只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字。
　　倒是戚长风真的急了，“老凌，你装什么温和纯善？就跟当年为了一点小事一脚踢得凌霄半天站不起来的人不是你似的！”
　
　　　　☆、四、刻薄

　　“老凌，你装什么温和纯善？就跟当年为了一点小事一脚踢得凌霄半天站不起来的人不是你似的！”
　　这话一出，片场好多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自少时起，凌天皓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因此才会有“贵公子”之称，这些年过去，更是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戾气，哪怕也曾塑造过严父的角色，也让他觉得那并非是他的本性。
　　也有人记得，凌天皓曾和凌霄一起去参加一档家庭访谈节目，凌霄一再地说“其实爸爸真的很严厉”，但是基本上就没有人相信……
　　肖雯轻轻地笑了开来，“说起来凌霄真的是很怕凌叔啊，诶，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他又得怪我掀他老底了。”
　　凌天皓耸了耸肩，“我怎么没觉得那小子怕我？抱歉长风，我再找找感觉，今天状态不太好。”
　　戚长风挥挥手，“大家休息五分钟，老凌下次再不一条过的话我可考虑换角了啊。”语气虽然严肃，但是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五分钟一过，戚长风就再次喊了开始，云嘉懿闯进教室，拉着云凌的胳膊直接拖了出去，云凌一路挣扎，云嘉懿面如寒霜，在云凌开始动手想要推开他的手的时候终于怒极，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云凌应声而倒，努力想从地上撑起来却终究无法，他下意识地往父亲的方向望去，眼神很复杂。
　　摄像师拉了个近景，戚长风盯住监视器的屏幕，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已经忘记，随手切换到另外一个特写的机位，凌云的那个眼神……不可置信、不肯屈服、凄然、颓唐、萧瑟，最后还有隐隐的一丝玩味，戚长风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手，死死地盯着凌天皓，希望后面的戏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不要辜负了凌云这么好的一个镜头。
　　好在凌天皓也已经入戏，他先是怔怔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蹲下，想要去拉凌云的胳膊，却又皱了皱眉头，几乎是一把抱起了他，扶着他站好，低声道，“跟我回家。”
　　“OK！非常完美！”戚长风站起身来，甚至是拍了拍手，“这条绝对是神来之笔，凌云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拍下一个镜头？”
　　凌云下意识地直了直身子，“没什么事。”
　　没想到居然是凌天皓开了口，“长风，休息一下吧，我得再看看剧本。”
　　戚长风瞥了他一眼，心道你什么时候在拍戏的途中还看过剧本，心疼儿子就直接说，又没人会笑话你……想了想，还是道，“嗯，休息一下吧，等会儿还有场肖雯和苏晴的戏，你们也准备准备，凌云，你和老凌到休息室休息一下，顺便对对戏。”
　　凌云本想拒绝，可是听到“对戏”之后，连拒绝都失了理由，只得跟着凌天皓进了休息室
　　，也不知道该叫什么，自己也觉得叫“凌先生”实在是奇怪了，可是……叫前辈么……
　　这一边，凌天皓显然是没有理会他的犹豫，言简意赅道，“过来。”
　　凌云微微蹙起了双眉，本能地有些抗拒。
　　凌天皓等了片刻，见他不过去，自己径直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凌云的手腕，另一只手就要去掀他的衣服，“我看看伤没伤着，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稍微躲一下？”
　　凌云反应极快地后退了一步，“我没事。”
　　凌天皓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手上用力一带就将凌云拉回了自己身边，“我没收着力，怎么可能没事，给我看看，别逞强。”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竟引得凌云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衬衣已经从下摆处被掀了起来，然后又听见那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微微的懊恼，“晚上吃完饭之后来我房间，我帮你上药。”
　　凌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一片淤青，语气很淡，“小伤，没什么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凌天皓依旧是一副温雅的模样，声音却很坚决，“晚上来找我。”
　　凌云轻轻微笑，不置可否，“再看看本子吧，一会儿，戚导该叫出去了。”
　　果然，没过三分钟，戚长风就亲自过来敲了休息室的门，“老凌啊，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凌云在凌天皓开口之前抢先拉开了门，“戚导，可以开拍了。”
　　凌天皓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走了出去，在凌云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笑得别有深意的戚长风一眼。
　　后面的一个镜头是刚才那段的后一半，凌天皓和凌云进了另一个摄影棚，即剧中他们的家，戚长风给了他们几分钟时间熟悉一下环境，然后便喊了开始。
　　云嘉懿拉着云凌一路走进屋里，这才一把甩开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哀声道，“凌儿……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妈……”
　　不得不承认，凌天皓真的是老戏骨了，声音和表情都控制得极好，让人有一种“他根本不是在演戏”的错觉。
　　拍摄的时候是不需要把镜头转到照片上的，那个镜头一个简单的后期就可以解决，因此这个镜头过了之后就是凌云的戏了，凌云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然后慢慢地蜷缩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渐渐地，哭出了声音。
　　“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