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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连城璧-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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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淫妇磨作齑粉了,怎么捱得到如今,见你亲爷的面?快和爹爹一齐拜谢恩人。”说完,跪倒就拜,碧莲扯不

住,只得跪在下面同拜。

麟如当晚重修花烛再整洞房,自己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与碧莲做结发夫妻,永不重婚再娶。这一夜枕席之

欢自然加意,不比从前草草。

竣事之后,搂着碧莲问道:“我当初大病之时,曾与你们永诀,你彼时原说要嫁的,怎么如今倒守起节来?你既肯守节,也该早对我讲,待我把些情意到你,此时也还过意得去。为甚么无事之际倒将假话骗人,有事

之时却把真情为我?还亏得我活在这边,万一当真死了,你这段苦情教谁人怜你?”说罢,又泪下起来。

碧莲道:“亏你是个读书人,话中的意思都详不出。我当初的言语,是见他们轻薄我,我气不过,说来讥

诮他们的,怎么当做真话?他们一个说结发夫妻与婢妾不同,一个说只有守寡的妻妾,没有守寡的梅香。分明

见得他们是节妇,我是随波逐浪的人了;分明见得节妇只许他们做,不容我手下人僭位的了。我若也与他们一

样,把牙齿咬断铁钉,莫说他们不信,连你也说是虚言。我没奈何,只得把几句绵里藏针的话,一来讥讽他们

,二来暗藏自己的心事,要你把我做个防凶备吉之人。

我原说若还孤儿没人照管,要我抚养成人,我自然不去。如今生他的也嫁了,抚他的也嫁了,当初母亲多

不过,如今半个也没有,我如何不替你抚养?我又说你百年以后,若还没人守节,要我烧钱化纸,我自然不去。如今做大的也嫁了,做小的也嫁了。当初你家风水好,未死之先,一连就出两个节妇;后来风水坏了,才听

得一个死信,把两个节妇一齐遣出大门,弄得有墓无人扫,有屋无人住,我如何不替你看家?这都是你家门不

幸,使妻妾之言不验,把梅香的言语倒反验了。如今虽有守寡的梅香,不见守寡的妻妾,到底是桩反事,不可

谓之吉祥。还劝你赎他们转来,同享富贵。待你百年以后,使大家践了前言,方才是个正理。”麟如惭愧之极

,并不回言。

在家绸缪数日,就上公车,春闱得意,中在三甲头,选了行人司。未及半载,赍诏还乡,府县官员,都出

郭迎接,锦衣绣裳,前呼后拥,一郡之中,老幼男妇,人人争看。

罗氏、莫氏见前夫如此荣耀,悔恨欲死,都央马族之人劝麟如取赎。那后夫也怕麟如的势焰,情愿不取原

聘,白白送还。

马族之人,恐触麟如之怒,不好突然说起,要待举贺之时,席间缓缓谈及。

谁想麟如预知其意,才坐了席,就点一本朱买臣的戏文,演到覆水难收一出,喝采道:“这才是个男子!”众人都说事不谐矣,大家绝口不提,次日回覆两家。

罗氏的后夫放心不下,又要别遣罗氏,以绝祸根,终日把言语伤触他,好待他存站不祝当面斥道:“你当

初要嫁的心也太急了些,不管死信真不真,收拾包裹竟走,难道你的枕头边一日也少不得男子的?待结发之情

尚且如此,我和你半路相逢,那里有甚么情意?男子志在四方,谁人没有个离家的日子,我明日出门,万一传

个死信回来,只怕我家的东西又要卷到别人家去了。

与其死后做了赔钱货,不如生前活离,还不折本。”罗氏终日被他凌辱不过,只得自缢而死。

莫氏嫁的是个破落户,终日熬饥受冻,苦不可言,几番要寻死,又痴心妄想道:“丈夫虽然恨我,此时不

肯取赎,儿子到底是我生的,焉知他大来不劝父亲赎我?”所以熬着辛苦,耐着饥寒,要等他大来。

及至儿子长大,听说生母从前之事,愤恨不了,终日裘马翩翩,在莫氏门前走来走去,头也不抬一抬。莫

氏一日候他经过,走出门来,一把扯住道:“我儿,你嫡嫡亲亲的娘在这里,为何不来认一认?”儿子道:“

我只有一个母亲,现在家中,那里还有第二个?”莫氏道:“我是生你的,那是领你的。你不信,只去问人就

是。”儿子道:“这等待我回去问父亲,他若认你为妻,我就来认你为母;倘若父亲不认,我也不好来冒认别

人。”莫氏再要和他细说,怎奈他扯脱袖子,头也不回,飘然去了。从此以后,宁可迂道而行,再不从他门首

经过。

莫氏以前虽不能够与他近身说话,还时常在门缝之中张张他的面貌,自从这番抢白之后,连面也不得见了

,终日捶胸顿足抢地呼天,怨恨而死。

碧莲向不生育,忽到三十之外,连举二子,与莫氏所生,共成三凤。后来麟如物故,碧莲二子尚小,教诲

扶持,俱赖长兄之力。长兄即莫氏所生。碧莲当初抚养孤儿,后来亦得孤儿之报,可见做好事的原不折本,这

叫做皇天不负苦心人也。

卷九 寡妇设计赘新郎  众美齐心夺才子

词云:

潘安貌,无才也使佳人好。佳人好,若逢才女,还须同调。

才多加上容颜俏,风流又值人年少。人年少,不愁天上,花星不照。右调《忆秦娥》这首词,乃说世间做

风流子弟的,“才貌“二字缺一不可。有貌无才,要老实又老实不得;有才无貌,要风流也风流不来。要做第

一等风流之人,须要在赋生之初,把这两件东西放在天平上弹一弹过,然后并在一处,合为一身,方才没有缺

陷之恨。

这两件之中,又要分个难易,易得的是貌,难得的是才。

世间绝标致的男子,一百个之中常有一两个。莫说富贵人家的儿子,居移气,养移体,自然生得娇皮细肉

,俊雅可观;就是僮仆厮养之辈,梨园小唱之流,尽有面似潘安,腰同沈约,令妇人女子见之,不觉魂摇心荡

者,正自不少。

只是这样的男子,容易使人动兴,也容易使人败兴。看了他的容颜举止,正要打点害相思;及至想到他是

何等之人,所作所为的是何等之事,就不觉情兴索然,那场相思病就值不得去害他了。

天下极俊雅的才人,一万个之中选不出一两个。无论才貌两件都有十分的,使天下妇人见之,个个愿为之

死;即使易得之貌有了七分,难得之才有了三分,那些怜才好色的妇人,也就肯截长补短,替他总算起来,一

般是两样俱全,十分并之的才子。知书识字的佳人,爱其才而愿为之妇;就是不通文墨的女子,也慕其名而欲

得为夫。

所以”才貌”二字虽然并称,毕竟”才”字在”貌”字之前,是说有了才方重其貌,不曾说有了貌可以不

问其才也。

从古及今,标致男子之中极惹看的,只有两个。一个叫做潘安,是晋朝人,生得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同

时的美男子甚多,比并起来,要算他第一个。常挟了弹子出游,竟像张仙下界。那些少年女子一见了他,个个

都如颠如狂,不惜廉耻,竟赶到街市之中,你扯我曳起来。

所以《世说新语》上面载他这一段道:“潘岳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萦者,即扯曳

之意也;连手共萦者,即你扯我曳之意也。

潘安是个立名砥行的人,被这些妖冶妇人缠扰不过,恐怕生出物议来,竟不敢在街市上行走,有事出门,

只得坐了车子。

车上与地下有高低俯仰之分,又且行走得快,使他爬不上,赶不着,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谁想那些妇人究竟放他不过,就是爬不上,赶不着,吵也要吵他一场,打也要打他几下。大家不约而同,

预先买了果子,放在袖中,等他车子经过,就一齐抛掷出来,做个半爱半恨之意。

爱者,爱他多才多貌;恨者,恨他寡情寡意。所以潘安掷果一事,至今流传,以为风流话柄。

这个才子虽然生得惹事,还亏他命根牢固,经得起那些顽皮妇人摆布得起,终日在果子缝中钻来钻去,不

曾被人掷得死。

另有一个孱弱的才子,生得花一般娇,粉一般嫩,莫说果子掷来承受不起,就把眼睛多相他几相,也要相

出病来,可怜他活不多年,竟被天下之人看杀。这个风流话柄,比掷果之事更奇。那才子姓卫名,也是晋朝人

,生得神清骨秀,体不胜衣,常坐白羊车行于洛阳市上,使人看了,竟像是一块白璧雕洗出来的人物一般,就

替他取个美号,叫做”璧人”。

与他同时的也有许多美男子,如王澄、王济、王玄,都有绝美的姿容,为时人所艳羡,及至见了卫,就把

那几个相形下来。当时的人有两句批评道:“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卫被这两句批评、一个美号传播开去,莫说天下的妇人个个思量,人人爱慕,不知把没形没影的相思,害

杀人家多少女子,就是男子里面,也没有一个不眷恋他。

卫一日有事,从豫章行至下都,路上的人听见说卫璧人从此经过,那一个妇人不艳妆以待,那一个男子不

拭目而观?

把那车子两旁挤个没缝,只当是几千里的官塘大路,每边筑了一堵肉墙,待他的车从人气之中辇将过去。

及至到了下都,那下都的人无论相知不相知,有旧没有旧,都来拜访,要借璧人一观。若回他不在寓处,

他今日去了,明日又来,直到见了才祝卫是个孱弱书生,那里经得这般劳碌?不上几时,就被人看出病来,竟

以弱疾而死。所以当时的人编句巧话出来,叫做”看杀卫”。这段事实也出在《世说新语》,不是做小说的人

编造出来的。

这两个标致男子,都是极有才思、极有名望的文人,所以他的姿貌因其才而益重,从来的风流才子,毕竟

要数他这两个;不然弥子瑕、龙阳君的面孔尽有可观,为甚么”风流”二字不归与他,提起这两个名字,反觉

得可鄙而可贱者何也?这等说起来,“才貌”二字果然是分开不得的。只是这两件东西,造物再不肯兼付与人

,不是使他少这件,就是使他缺那件,这不是造物的刻薄处,正是造物的忠厚处。若还兼付与人,这个人就不

能够循规蹈矩,守着自家的妻子,终身定有许多风流罪过犯将出来,不是授以善身之资,反是予以丧德之具了。

从古及今,有几个才貌兼全的人能够完名全节的?若还有才有貌,又能循规蹈矩,不做妨伦背理之事,方

才叫做真正风流。

风者,有关风化之意;流者,可以流传之意。原是两个正经字眼,为甚么不加在道学先生身上,常用在才

人韵士身上?

只因道学先生做来的事,板腐处多,活动处少,与风流的字义不甚相合,所以不敢加他。才人韵士做出事

来,如风之行,如水之流,一毫沾滞也没有,一毫形迹也不着,又能不伤风化,可以流传,与这两个字眼切而

且当,所以拿来称赞他。如今世上的人不解字义,竟把偷香窃玉之事做了“风流”二字的注脚,岂不可笑!方

才所说的两个古人,都是有才有貌,又能循规蹈矩,不做妨伦背礼之事的。如今再说个古人以后、今人以前的

标致男子,虽不十分循规蹈矩,却不曾做出妨伦背礼之事来,与“风流”二字不甚相合,也还不甚相离,说来

做个消闲的话柄。

这个标致男子姓吕名旭,表字哉生,是明朝弘治年间人,祖籍原是福建,因父亲吕春阳在扬州小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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