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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快士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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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尔后恭前倨,尔可暂时回避。

可请抚公问吾,吾当明告其事。”

抚公那时亲在坛前看见,安得不信?便令虞二府退过一边,自己向前整衣作礼,默祷了几句。只见乩儿又写道:

“机事秘密,不可泄漏。

若要我言,须屏左右。”

抚公看了,即唤跟随人役,都远避开去,只有抚公一人立在案前。那乩儿才明明写出几句道:

“离此府城东,二十里之外。

一座石桥傍,两株柳树盖。

松其下探之,原银宛然在。”

抚公看罢,又低头祝告道:“此银向被何人盗去?今又是谁埋藏在此?伏乞仙翁一一明示。”祝毕,只见乩儿又写道:

“若问藏银之人,其人乃是大盗。

目下不可明言,以后自然知道。”

抚公再要问时,只见乩儿连书:“吾去也”三字,便不动了。吾公分付洪党先勿泄其言,自向虞二府密语其事。虞二府佯为不信。抚公道:“仙翁所示,谅不相欺。你只依言去取,看是如何。”虞二府口中唯唯,却佯做不肯深信之状。明日亲到城东二十里之外,唤集人夫,向石桥旁两株柳树之下,把锄头铁鍬掘将下去。掘不上三尺来深,果然掘着了银子,照原数一万余金,毫厘无缺。正是:

本出绿林之手,巧借黄冠之口。

朝中正说三杨,野外忽逢二柳。

并非洪法官道术能灵,却是董博士妙计罕有。不用虞公向上台禀知,反使上台向虞公私授。前番求雨不雨的伎俩,人尽笑之;今日说银有银的神通,人能知否?当下虞二府掘得原银,十分欢喜,随报知抚台,将银交纳。抚公深信仙翁之灵,法官之术。一时开封府中惊传其事,都道仙人降乩,有此灵验。又道洪法官初时本事没,雨也求不下一滴;如何今番却请得真仙下降?或者是都老爷与虞二府敬心所感。却那里晓得是董闻的计策,把虚名作成了洪法官,又无端借重了葛仙翁?有诗为证:

仙翁有语语非轻,问者佯疑疑亦精。

羡杀巧人传妙策,作成道士享虚名。

虞二府即将原银交纳,抚公因前日难为了他,心中颇觉不安,着实慰劳了几句。那时新任理刑未到,其印务是府堂暂管,抚公乃委虞二府权署理刑印务。虞二府谢过抚公,随即往谢董闻,称赞其用计之妙。董闻道:“还金全赖常奇之义,寄信又亏公子之书。治弟不过因风吹火耳。美来还是老公祖恤死存孤,故得好义之报,他人何力之有焉?”虞二府欢喜称谢而别。有一曲《江儿水》为证:

为善从来吉,便宜自取之。漫夸豪客能轻利,漫夸公子能传递,漫夸博士能施计,招致还亏一已。恤死存孤,食报固其宜矣。

不说虞二府保全了功名。且说董闻在家候缺,过了两年。此时正值南京国子监博士员缺,朝廷命下,将董闻除授南京国子监博士。报喜人报到了,董闻心中欢喜。一来喜得有了衙门,二来喜在南京,得与徐国公相叙。于是择定吉日,正待起身赴任,忽见大力庵里香火道人踉跄而来,报称师父沙有恒被本府公差拿了,要解往南京徐国公府里去,求董爷救一救。董闻惊问其故,道人说出这个缘故来。有分教:曲中美女,再添一段风流;寒里英雄,换却两番形貌。正不知道人说出甚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11卷 假僧人连累真僧人 真太监引出假太监

诗曰

均为衲子不相蒙,共作貂珰实未同。

怪怪奇奇谁可料,真真假假幻无穷。

却说董闻听说沙有恒和尚被府差拿住,要解往南京徐国公府里去,十分惊异,急问香火道人是何缘故。道人说出这缘故来,甚是可笑。原来徐老国公年高多病,自世子袭爵之后,自己退闲养老,要选几个女乐,以为娱老养病之资。因遣人往各处买了好几个女子,又要寻个女教师。前日路小五的妻子门氏当官发卖,却是徐国公府里买了去。老国公爱他是河南人,河南为天下之中,歌唱词曲,正要用中州韵,便着他做个教师,教一班女乐。那知这门氏只晓得唱些盲词难调,不晓得唱诸般戏曲。他向闻有个名妓马幽仪,才艺出众,因荐与老国公道:“若要教习女乐,须得这个女子来方妙。此女现今在开封府。”老国公听了他言语,特遣人到开封府寻取马二娘。不想马二娘于半月之前有个使枪棒的游方和尚,到他静室里来住了两日。及至和尚去后,连马二娘也便不知去向。众邻舍都猜道马二娘跟了和尚去了。到得徐府里来取他,已没处寻觅。访问邻舍,知被和尚拐去,送着落开封府,出了公差,要缉拿这拐妇人的和尚。公差们一时没去追捕,思量要拿一个人来抵塞。那时开封府城内城外,要寻使枪棒的游方僧,只有沙有恒最是出名。为此被公差拿住,着在他身上要马二娘。若没有时,便要解他到徐州府里去。沙有恒实不知情,大叫冤屈。那些公差谁肯听他。正是:

门氏曾留一宿,马氏从未一睃。

前番是莫须有,今番是真正无。

沙有恒没奈何,只得使香火道人来向董闻求救。董闻问了备细,说道:“教你师父不须忧愁,竟由他解去便了。那徐小国公与我最相知,他最爱的是武艺。你师父若解到那里,或者因祸得福,倒有一番际遇。也未可知,我今正要往南京到任,少不得要见徐国公,当力荐你师父。今你师父若先起身,可先带我一封书去,徐国公见了我的书,不但没事,还有好处哩。”说罢,随即修书付于道人。书中备言沙有恒与自己相知,是个老实和尚。拐马二娘的,不干他事。又荐有恒武艺出众,还求青目。沙有恒得了书,方才欢喜,放心前去。董闻又分付公差,路上好生看顾,不可难为他。正是:

向年胡子连累胡子,今日光头连累光头。多须的往往逢着灾难,没须的往往认做风流。从前拿错的胡子还亏得抚台释放,今日捉差的光头,何妨向徐州府遨游。丁推官借着别个和尚,辨明了这和尚盗情的冤枉,马二娘跟了别个和尚,倒做了这和尚进身的引头。算来总为一饭之德,以致有此两番之酬。

董闻打发沙有恒去后,自己也便收拾起身赴任。因家中无人,留下父亲董起麟与母亲郝氏,妻子柴淑姿在家管理家务。分付妻子与妹子彩姑,好生侍奉爹娘。自己只带几个家人,起身望南京进发,不在话下。且说马二娘跟了使枪棒的游方和尚去,不知所往。那和尚既非沙有恒,毕竟是那个?原来不是别人,却就是常奇。一向常奇探听得马二娘侨寓开封府,为着他不肯接客,在家出家,甚有烈性,心上好生敬爱。意欲取他到来,做个压寨夫人,以践前盟,因与寇尚义商议要扮作客商到开封府去。又想官府正画影图形的捉拿逃犯常某,开封府里眼明手快的公人又多,胡子面庞又容易厮认,如何去得?为此算出一条计策,竟削发剃须,扮作使枪棒的游方僧。于路没人认得,一径来开封府。问到静室中,与马二娘相会。马二娘初时见了,还只道那里来的野和尚,不去理他。及仔细端详,方认得是常奇,一时又惊又喜,正不知他为甚把须发都剃了,做了和尚。正是:

美髯公今不可见,乌将军已没处寻。未识吟成几个字,岂徒捻断两三茎?几回口角无觅处,前日何其暗;忽闻毛里有声传,今日失其深。尉迟恭为甚变了唐三藏,陆士龙为甚化作支道林,那一个降龙罗汉把你龙髯拨,那一个伏虎禅师将你虎须侵。疑是护法伽蓝现比丘相,不是问疾居士说维摩经。但见头嘴一般光塌了,难比阴阳二处黑沉沉。

当下马二娘会着常奇,两个各叙阔怀,马二娘问道:“你几时出家的,如今在何处寺院安身?”常奇道:“我并未曾出家。只为要来会你,故权扮作出家人模样,路上好行走。”因把别后如何杀了列家父子,如何被捉,如何脱逃,如何遇了寇尚义,做了山寨之主。细细述了一遍。马二娘也把别后之事诉与常奇知道。遂留常奇在静室里宿歇,重讲旧好。枕席之间,十分欢畅,但见:

一个新剃须的和尚,下胡子依旧成双;一个不落发的女尼,小和尚忽然来触。道姑未尝披剃,偷和尚算不得光打光;僧人本是绿林,宿青楼还只是俗对俗。何必如佛印之遇琴操,守得禅性坚牢;也不比五戒之恋红莲,恐怕山门沾辱。门妇人入寺寻和尚,便是新知乍逢;马二娘开户接僧人,只算旧缘重续。沙有恒隙生瓜李,果不当纳履整冠;常善变盟订丝萝,又何妨怜香惜玉?老常特地别寻一个道姑,仍寻着马二娘,并非薄幸负心;马氏特地私偷一个和尚,原偷了常善变,可谓情真性淑。一向巫山梦杳,不雨不云今夜蓝桥路通,既霑既足。不是出家人改出家心,正是从良妓遂从良欲。

常奇在马二娘静室里静住了两日。大家说起董闻相救之德,十分感激,常奇意欲去与董闻一会,又恐踪迹尽露,惹出事来,途不敢去,连马二娘也不去谢别董闻了。两个只暗暗相约,常奇先去城外僻静处等候,随后马二娘收拾随身细软,在邻舍面前只说要往城外佛寺里烧香。出了城会着常奇,改扮男妆,雇下船只扬帆前进。前途早有寇尚义差小喽啰掉快船来接着,竟往寨里去了。有诗为证:

白镪掘来借仙语,红裙拐去托僧游。

或仙或释何当是?两下皆为风马牛。

看官听说,那常奇既做了山寨大王,要掳掠别个妇女上山,有何难处?他偏要寻这一个旧相知的妓女,虽冒险有所不辞,可谓不负心的男子。马二娘既是名妓,要寻别个王孙公子从良,有何不可?却偏为着一个犯罪在逃的常胡子,杜门谢客,甘心出家;及相会之时,知他做了草寇,又见他改了身相,也并不弃嫌,一径相随而去,可谓识英雄的妇人。不知其事者,只道马二娘一向假意出家,今日忽随了和尚私逃,青楼中人,其言语总难准信。有好事的编成一只《驻马听》的曲儿笑他道:

“假意修行,笑杀青楼那有真?挥残珠泪,烧尽香疤,誓遍神灵,一朝怜取眼前人。从前旧约浑无准,奉劝王孙大家仔细,莫把烟花信。”

又有好事的,笑那些出家的妇人,凡一应尼姑道姑,都不足信,亦照前腔,编成一只曲儿道:

“假念弥陀,笑杀尼姑与道姑。极乐世界,和合多僧,无凝恒河,色空空色意云何?慈云法雨凭施布,悟彻虚无,把灵山撇却,进入巫山路。”

又笑那沙有恒的,说他向来把路小五的妻子门氏留宿庵中,以致路小五唆拨喊人扳害;今番拐马二娘的和尚,不是他是谁?只照前腔;编成一曲道:

“照命托星,笑杀游方沙有恒。一宵盲妇,几夜青楼,百口难分,慧刀未断雨云情。菩提水向红莲浸,马去门存,今接徐府,好把前欢订。”

这几只由儿传将开去,各处流播。此时董闻已将至南京,于路听得有人传诵此曲,因想到:“马二娘果然可笑!他既与常兄有终身之约,初时杜门谢客,后来矢志修行,我只道他是个有烈性的女子,却怎的忽背前盟,随着游方僧人去了?正不知这游僧是何人,拐了他到那里去。我今到南京,须对徐国公说务要跟寻马二娘,缉拿这游僧来重加惩治。一来可为和尚宣淫,青楼薄幸之戒,二来不虚了徐府之求,三来也辨明了沙有恒的心迹。”意中计策已定,不一日,来到南京。往国子监到了任,京中大小各衙门,应投揭投帖的,一一都投到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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