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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战争与和平-第209章

小说: 战争与和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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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他这一问,皮埃尔抬起了头,感到必须说出自己正在想什么;他开始解释,他所理解的对女人的爱情有点不一样。他说,他一生中爱过并仍然爱着的,只有一位女人,而这位女人绝不可能属于他。 
  “Tiens!”①上尉说。 
  皮埃尔又解释说,他从少年时代就爱上了这个女人,但是不敢想她,因为她太年轻,而他是一个没有姓氏的私生子。随后,当他继承了姓氏和财富时,他不敢想她,因为他太爱她,心目中认为她超出世间一切,因而也超出他自己之上。说到这里,皮埃尔问上尉是否明白这点。 
  上尉作了一个姿势,表示哪怕他不懂,也请他讲下去。 
  “L’amour platonique,les nuages…”②他嘟囔说。 
   
  ①瞧你说的! 
  ②柏拉图式的爱情,虚无缥渺…… 
  是他喝下几杯酒呢,还是有坦率直言的愿望呢,抑或他想到这人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故事里的角色,或者这一切的总和,使皮埃尔松开了舌头。于是,他用他油亮的眼睛注视着远方,咿咿唔唔地讲述自己整个的一生:包括自己的婚事,娜塔莎对他的好友的爱情故事,她后来的背叛,以及他对她的不复杂的关系。应朗巴的提问。他也讲出了他起初隐满的事——他的社会地位,甚至公开了自己的姓名。 
  在皮埃尔的故事里,最使上尉吃惊的,是皮埃尔非常富有,在莫斯科有两座府第,而他全部抛弃了,没有离开莫斯科,却又隐瞒姓名和封号留在城里。 
  夜已深了,这时他们一道走上了街头。这个夜晚是温暖而明亮的。房屋左面的天际,被在彼得罗夫克街上首先烧起的莫斯科的大火映照得通红。右边的天际高悬着一镰新月,新月的对面,挂着一颗明亮的彗星,这颗彗星在皮埃尔心灵深处与爱情紧密相连。大门口站着格兰西姆、厨娘和两名法军士兵,听得见他们的笑声和用互不理解的语言进行的谈话。他们都在看市区出现的火光。 
  在巨大的城市里,离得远的一处不大的火灾,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皮埃尔望着高高的星空,月亮,彗星和火光,感到一阵欣快。“呶,多么好啊,还有什么需要的呢?”他心里说,可是突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他的头晕了,发迷糊,便立刻靠着栅栏,才不致跌倒。 
  顾不上同新朋友道别,皮埃尔迈着不稳当的步子,离开大门口,一回到房间便躺到沙发上,顿时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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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乘车或步行逃亡的居民和退却的部队,以不同的感触,从不同的路途上远望着九月二日初次燃起的大火的火光。 
  罗斯托夫家的车队当晚停留在梅季希村。离莫斯科二十俄里。九月一日他们动身得太晚,道路上挤满了车辆和士兵,忘记带的东西又太多,又派人回去取,故尔决定这一晚就在莫斯科城外五俄里处住宿。第二天早晨醒得也迟,同时又是走走停停,以至于只走到大梅季希村。晚上十点,罗斯托夫一家和与他们同行的伤员们,都分别住进了这座大村子里的几家大院和农舍里。罗斯托夫家的仆人和车夫们,以及受伤军官的勤务兵们,安顿好各自的主人后,吃罢晚饭,给马上了饲料,然后走到门廊上来。 
  隔壁农舍里,躺着受伤的拉耶夫斯基副官,他的腕骨折断了,他感受到的可怕的痛楚,使他不停地可怜地呻吟,他的呻吟在秋夜的黑暗里听来很恐怖。第一晚,这个副官与罗斯托夫家的人同住在一个农户的院子里。伯爵夫人说,她听到呻吟不能合眼,于是,在梅季希村搬到较差的农舍去住,好离这名伤员远一点。 
  在这漆黑的夜里,一名仆人站在大门旁一辆马车的高顶篷上,看到了另一处不大的一片火光。这一处火光大家早看到了,并且都知道是小梅季希村起了火,放火的是马蒙诺夫的哥萨克。 
  “这一场火嘛,弟兄们,是新燃起来的。”勤务兵说。大家注视着火光。 
  “不是说过了吗,小梅季希村被马蒙诺夫的哥萨克放火烧起来了。” 
  “就是他们!不呵,这不是梅季希村,还要远哩。” 
  “瞧呵,就在莫斯科。” 
  两名仆人走下门廊,绕到马车一边,在踏脚板上坐下。 
  “这个地方偏左!梅季希村在那边呢,而这场大火根本不在那个方向。” 
  有几个人凑到那两个人身旁,“看,烧得好厉害,”一个人说,“那是莫斯科的大火,先生们;要末在苏谢夫街,要末在罗戈日街。”谁也没有对此说法作出回答,所有在场的人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这场新的大火的冲天火焰,过了很长一阵子。 
  老丹尼洛·捷连季奇,伯爵的跟班(大家这样称呼他),向人群走来,高喊米什卡。 
  “你还没看够,傻家伙……伯爵要是叫人,谁都不在;先去把衣服收好吧。” 
  “我刚才还打水来着。”米什卡说。 
  “您的看法如何,丹尼洛·捷连季奇,这好像是莫斯科的火光吧?”一个仆人说。 
  丹尼洛·捷连季奇未作任何回答,于是,大家又沉默了很久。火势在伸展,悠悠荡荡,愈来愈向远处蔓延。 
  “上帝保佑!……有风,天也干……”一个声音又说。 
  “看呵,烧成了这样,呵上帝!都看得见火乌鸦飘过来了。 
  上帝宽恕我们有罪的人啊!” 
  “会扑灭的,是吧。” 
  “谁去扑灭哟?”一直沉默到现在的丹尼洛·捷连季奇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慢条斯理。“就是莫斯科,小老弟们,”他说,“她是圣洁的母亲……”他的声音中断,并突然像老年人那样呜咽哭了起来。这似乎就是他们等待的结果,他们的等待,是为了明白他们看到的火光对他们具有何种意义。响起了一片叹息声、祈祷声,和伯爵老跟班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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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跟班回屋去报告伯爵说,莫斯科在燃烧,伯爵穿上外套出去看。和他一起出去的还有尚未脱衣就寝的索尼娅和肖斯太太。只有伯爵夫人和娜塔莎留在房间里。(彼佳再未和家人在一起,因为他随同开赴特罗伊茨的他所属的团队赶往前面去了。) 
  伯爵夫人听到莫斯科大火的消息,就哭起来了。娜塔莎面色苍白,目光呆定,坐在圣像下的长凳上(她一到达就坐在那里了),毫不注意她父亲的话。她在倾听副官一刻也没停止的呻吟,呻吟是从三间房舍以外传来的。 
  “啊,多么可怕!”打着冷战受到惊吓的索尼娅从院子里回来说,“我看,莫斯科会整个烧光,好吓人的火光啊!娜塔莎,现在你看看,从这儿的窗户就看得见,”她对表妹说,显然希望打破她的郁闷。但娜塔莎看了看她,似乎并不明白向她问什么,她又把眼睛盯在炉角上。娜塔莎当天从早晨起便这样呆呆地坐着,一直到现在,这时,索尼娅使伯爵夫人惊讶和恼怒,竟然擅自向娜塔莎透露,安德烈公爵负伤,且与他们同行,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伯爵夫人从未对索尼娅发过那么大的脾气。索尼娅哭着请求原谅,现在,则好像尽量减轻自己的过失似的,不停地体贴表妹,照顾表妹。“快看,娜塔莎,烧得多可怕啊。”索尼娅说。 
  “哪里在燃烧?”娜塔莎问。“啊,对,莫斯科。”于是,似乎不便故意不顺从索尼娅,同时为了摆脱她,她把头转向窗户,用那显然看不见什么的样子看了看,然后又照原来坐的姿势坐下。 
  “你没有看见吧?” 
  “不,真的我看见了。”娜塔莎用乞求安静的声音说道。 
  伯爵夫人和索尼娅这才明白,无论莫斯科或莫斯科的火灾,都绝对不能对娜塔莎产生影响。 
  伯爵又回到隔板后躺下来了。伯爵夫人走近娜塔莎,用手背扪一下她的头,每当女儿生病她都是这样做的,然后用嘴唇接触她的额角,像是要知道是否有热度,接着吻了吻她。 
  “你冷啊?全身发抖呢。你最好躺下。”她说。 
  “躺下?对,好好,我躺下。我现在躺下。”娜塔莎说。 
  从当天早晨她得知安德烈公爵伤势严重,与他们同行的时候起,她只是最初一连串问过,他去哪儿?伤势怎么样?有致命危险吗?她能否看望他?但告诉她说她不能去看他,他伤势严重,但生命没有危险之后,她明显不相信对她说的话,而且坚定地认为,她无论说多少次,她只能得到相同的回答,便停止提问,连话也不说了。一路上,娜塔莎睁大着眼睛(伯爵夫人十分熟悉的眼睛,眼里的神情使伯爵夫人十分害怕),一动不动地坐在轿式马车的一角,这时,她在长凳上也依然坐着不动。她在考虑一件事,她要末还在盘算,要末拿定了主意。伯爵夫人看得出来,但不晓得是在想什么事,这便使她害怕,使她苦恼。 
  “娜塔莎,脱衣服,宝贝;睡到我床上来吧。”(只为伯爵夫人一人在一张床架上铺了床。肖斯太太和两位小姐都要睡在地板上铺的干草上。) 
  “不,妈妈,我要躺在这儿的地板上睡。”娜塔莎生气地回答,走到窗子跟前,把窗子打开。副官的呻吟,从打开的窗户听得更清楚了。她把头伸到夜晚那润湿的空气中,伯爵夫人便看到她细小的脖颈因抽泣而发抖,触动着窗框。娜塔莎知道呻吟的不是安德烈公爵。她知道安德烈公爵躺在隔着过道的一间小屋里,连着他们住的房子;但这可怕的不停的呻吟使她哭泣。伯爵夫人与索尼娅交换了一下眼神。 
  “躺下吧,宝贝,躺下吧,小伙伴,”伯爵夫人轻轻拍着娜塔莎的肩头说。“好啦,躺下睡嘛。” 
  “啊,是的……我马上,马上躺下。”娜塔莎说道,并急忙脱衣服,扯开裙带。她脱下连衣裙穿上短睡衣后,跪在地板的铺位上,把小辫甩到胸前,开始重新编扎。她那细长熟练的指头迅速地打散发辫,重新编好,然后扎起来。她的头习惯地向两边转动,但是她那发热似的睁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当换好衣裳后,娜塔莎悄悄钻进铺在门边干草上的褥子里。 
  “娜塔莎,你睡在中间。”索尼娅说。 
  “我就睡在这儿,”娜塔莎回答,“你们也躺下嘛。”她又烦恼地补了一句。随后,把脸埋进枕头里。 
  伯爵夫人,肖斯太太和索尼娅匆匆脱衣就寝。房里剩下圣像下的孤灯一盏。而院子里却被两俄里外的小梅季希村的大火照得很明亮,街上,斜对门被马蒙诺夫哥萨克砸过的小酒馆里,可以听见人们夜间的喧闹,仍然听见副官不停的呻吟。 
  娜塔莎注意听室内外传来的声音,一动不动地听了很久,她先听到母亲的祷告和叹息,她的睡榻的吱扭声,肖斯太太那熟悉的带嘘声的呼噜,以及索尼娅轻柔的鼻息声。然后,伯爵夫人呼唤娜塔莎。娜塔莎却不回应。 
  “看来,她睡着了,妈妈。”索尼娅轻轻回答。伯爵夫人静了一会儿再叫唤,已无人回答她了。 
  这之后娜塔莎很快地听到母亲均匀的呼吸。她没有弄出声响,尽管她的一只光脚丫露出被窝外,在光地板上快冻坏了。 
  一只蟋蟀,好像庆祝它战胜了所有的人,在墙缝里唧唧地叫。远处一只公鸡叫了,近处一只公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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