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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间乐-第10章

小说: 人间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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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子,为何说是河洲?叫他不必猜疑,坚心守约?”一时猜想不着。道:“我且看他可曾留名。”因又看他落款处,却写“云间掌珠属和”。因又想道:“这个名字,宛然是个女子之名,不必再猜了。只是这女子与他素不相识,竟来酬和,就许终身。我想这个女子,不但有貌,又且有情,实是难(逢难遇)。只是这小许,诗便题在此,若不细心访寻,岂不辜负了这女子的深情,甚为可惜。”说罢,遂走离了粉墙,出寺闲走。(他虽闲走,却是暗暗的算计)道:“这女子生长云间,不知何等样人家,却擅此才情,与人和诗暗订,竟不怕人看见。”因又想道:“这女子既具此诗才,必非小户人家女子,定是大家闺秀,一时以才爱才,吐露真情,也或有之。但我观小许,人物虽然聪俊,只恐是未必有福。故此使他颠颠倒倒,不允来冢宰的亲事。若使他允了,功名富贵顷刻到手。既是命薄之人,又怎能够消受得这有才有貌的女子?(这是万万不能。)我想天下女子,孰不愿为富贵之妻!她今一时高兴,(或者在哪里)窃见了小许,只不知小许篷户卷枢之士耳!若使她知其底里,必不乐从。我今有个主意,向蒙来公子提携,他今未娶,何不将此女报知公子,得娶此才美之女,也可完我报德之心。”(一时)主意定了,(想得欣欣得意,)寻些事情,说了几个分上,忙忙回去,且按不题。正是:
呵泡捧屁小人常,附势趋炎于有光。
多少豪华门下客,往来奔走效勤忙。
再说许绣虎与慧静商议到法界寺访问。不期将要出门,却来了几个施主将慧静缠住,慧静连忙吩咐徒弟打点款待不已。许绣虎看见不得空闲,只得在自己房中纳闷。及至众人去了,已是傍晚,忙见慧静。问道:“如何?”慧静道:“正要同相公去访,不意施主来请我(们师徒)做些好事,只得款待他去。”许绣虎忙问道:“好事是哪一日?”慧静道:“就是明日做起,三昼夜道场,如今(叫人收拾,)五更就到他家去。”许绣虎听了,连连跌足长叹,道:“怎么处”。慧静道:“相公不必心急,先前访寻是无头绪的事。如今既有了这首诗在壁,便有头绪,易于访求。只等我事完,同去一问便知。何须着急?”许绣虎道:“先前事无头绪,苦于不识不知。今既有头绪,又安肯怠忽!(若使怠忽,岂不令题和之人视我为无情之蠢物矣。)既是老师明日有事,(只得)我自去一问。”慧静道:“相公原来不知我们僧家的规矩,有不许妄言俗家之事。你是一个外路人,又不相识,哪个肯对你说实话,(不要空走,)还是同我去的好。”许绣虎只急得没法了,(半晌道:“只是使我度日如年也。说不得了。”说罢,遂)自归房内,一连三日,无心出门。到了第四日。(清早来催,慧静因法事辛苦,直到下午)方同出门,一径到法界寺来。(许绣虎不往别处闲看,一手携了慧静,)到粉壁下看诗,(不看还可,一看,竟)似一桶冰雪水往头顶间一泼,直泼得许绣虎浑身上下抖战起来。连连跌足道:“苦哉!苦哉!我今死矣!是什么人与我作对,洗灭和诗无遗,使我不能再读芳香,亲聆珠玉矣!(只可恨我许绣虎懵懂糊涂,觌面自失。因埋怨慧静道:“俱是老师误我,若无老师间阻,我竟在此寝食,一则吟咏,一则护持,焉得有人擅敢灭迹,既已灭迹,)如今叫我无据可访,这怎么处?”慧静也看了,徘徊半晌,道:“相公你看这壁上新粉未干,不是有人洗刷去的,要与相公作对,大约是什么施主化缘,重新粉饰此壁,不要错怪了人。”见那边壁上贴着一张告示,因说道:“相公可同我去看。”许绣虎只得同他去看告示。只见写的是:
松江府正堂为禁止事,照得:法界寺乃云间古刹,道行禅林。甚高庄严,法相肃然,有如在三诫清净焚修矣。昭显相之感,安敢有慢亵招愆,不思顶礼者也。近因闲游诸色人等入寺,恣意蹂躏,狂言污壁,大为不敬。速着寺僧粉饰更新,以清天人眼目。 特示。
许绣虎看罢,呆了半晌。又跌足捶胸地说道:“我与你何怨何仇,而至此哉!”慧静在旁劝道:“从来好事不易求,相公且不必着急。我想这张告示,必非无故。我今入内一访,再作商议。”说罢,竟入内去。许绣虎见他去了,复走到题诗壁下来,注视着一片白茫茫的粉墙儿,呆呆而立。立了半响,连连叹息,不胜凄楚。(因此想一回,自恨一回,又叹息一回,在粉壁之下痴痴迷迷,又不禁颠头播脑,早被一人看得亲切,走近身来,笑)问道:“请问相公,壁上又无画龙生手,飞絮题词,一面白粉墙垣,相公有何隐衷,在此面壁悲伤?(殊令人不解,)何不向我明言?”(此时许绣虎正想得出神之际,忽听得背后有人来问他,欲待不理,却听见出言不俗,又且句句触着他的心事,只得回过身来,看是何人。)只因这一回身,有分教:
面壁凄楚,回头自有好音。
不知背后之人是谁?再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白茫茫水溢蓝桥 昏邓邓鱼沉雁杳
词曰:
说是还非,思念终无已。急睹再来谁毁,怨恨何时得止。龙蛇字迹,定然还可推详。连夜风雷变换,感怀宁不悲伤。 调寄《清平乐》
话说许绣虎,在粉壁下不见和诗,胸中(万千)愁苦。忽有人在背后问他,原来这人是居行简。因当日素琴看见许绣虎看诗狂喜,回报小姐。小姐深悔不曾虑及,恐有人看破不雅。遂商量使人讨了知府的告示,着寺僧粉饰过了。事虽做得稳当,然心中只觉得情怀难遣,摆脱不下。一日夜间与素琴商议道:“我想(这)许生当日只不过路途一面,遂尔寻访至此。我一时见他这两首诗,不禁情之所钟,不能掩抑,只得寓言酬和。如今(细细)想来,我一个闺秀女子,(忘了本来面目,)而与不识面男子倡和,甚觉愧心。今喜灭迹,谅少人知,我心始安矣!”素琴道:“小姐之论固云是矣。只是(方才)小姐所言,情之所钟与彼酬和,(既酬和矣,)今又灭其迹,使他问息无由,寻求何据?日日昏昏懵懂,在于乌有之乡(东摸西索),则又令人可怜。”小姐听了,低首半晌,(只得)勉强说道:“这种机关又非你我所知,只合听之而已。他果必欲访求,(他是个有心之人,)我已留名落款,谅能会意。”素琴道:“我今想来,小姐害人不浅矣!”小姐道:“我有何事害人?”素琴道:“当日许生与小姐路遇,认小姐是男子,只合留名落款,亦以男子之名,使他在男子寻访。况且小姐是秀才,只该写学中名字,他还容易寻求。如今(合诗中又许以婚好,落款又)写的是小姐的闺名,却叫他何处寻求?小姐(深藏闺中不出,他要寻求,我恐皓首琼年,终不得见。先前小姐见诗,)倒有意怜他爱他,又慕他少年,(恐他少年癫狂无度,束其身心。我恐将来)反使他颠颠倒倒,糊糊涂涂结疑团而不解,置身在无可奈何之天?先前小姐欲使检束其身心,而心身反觉飘忽,岂不将小姐一段怜他爱他之念,竟做了害他之意了。”小姐听了,呆想道:“这怎么处?不如等老爷回家,将此事说知,着人访他。”素琴道:“(老爷今在数百里之外,)他今在穷愁逆旅之中,感怀甚切,憔悴甚易,怎么等得老爷回来?”小姐想了半晌,笑道:“我今仍改男装,着人招致一见,但恐有涉嫌疑,如之奈何?”素琴道:“小姐若肯仍旧男装相见,何有嫌疑?”
小姐道:“且到明日再作商量。”说罢,各自安寝。到了次早,恰好居行简回家,夫人同小姐接见,闲谈了半晌。夫人问道:“老爷离家许久,阅人多矣,不知可有一属意之人,完得你我的心事否?”居行简见问,(只皱了双眉,)摇头道:“我此番出门(繁街陋巷,)到处经心,俱是(些)泛常之子。即有一二入目者,(及至)托人去访,又已有了亲事,故此终无一有。”夫人道:“老爷既不曾有遇,我到访得一人,只等老爷回来商议。”居行简问道:“夫人访的是什么人?”夫人道:“也不是我访的,倒是女儿(自家)访(寻)的。”遂将当日偶遇,今又题诗相和的事,细细说知。居行简问道:“他的诗可曾抄录来否?”夫人道:“已曾抄录。”因着素琴到小姐房中取来,不一时取到。居行简先看了许生原唱,不胜心喜。后看女儿和诗,点头说道:“此子之才,已见一斑,此子之貌,我虽未见,然孩儿和诗中,已露微词,可为好逑矣!我今只须着人请来,与他面订婚姻,也算完妳、我的一件大事。说罢,看着小姐,只俯首不语。居行简说道:“孩儿自幼男装,襟怀旷逸,为何今乃默然?”小姐道:“(只为孩儿愉悦双亲,腼颜不以为耻。今又)为女儿终身之事,(以至两大人)日夜经心,未尝少懈,孩儿岂敢言私。只因孩儿被父母视作男儿,无有拘束。不期与许生遭遇,认孩儿是男子,有欲愿结金兰,访寻至此,题诗在壁,为孩儿所见。孩儿一时失检,忘其本来,和了两首,又不合留名,已为深愧,幸尔去迹。不意母亲不能隐讳,在父亲前悉为露达,使(不肖女)抱惭无地!”居行简笑道:“行而持正,有合于礼,亦事之常,孩儿何必如此?我今正欲以游戏而行正礼,才是文人所为。只不知此生寓在何处?我欲使其来家,观其人品方妙。”
(此时)小姐(渐有喜色,)道:“大约此生所去不远。孩儿料他必常在素壁之下低回摹拟,而不去者有之。若不低回摹拟,是无足取,只索置之。但孩儿细想,向来男儿入泮,人只知庭前玉树,未闻有闺阁藏娇。倘或要请相见,还是有子应之,有女应之?”居行简又笑道:“向来有子,只得以有子应之。如欲请见,孩儿亦不妨以男装见之。只恐异日花烛之下,使他疑男却是疑女,却非到也是一段佳话。”说罢,夫人与小姐齐笑不止。正是:
话成趣处方成话,事到真奇始是奇。
若出寻常还泛泛,村夫遇妇一般儿。
居行简遂带一个小童,跟随出门到法界寺来,不去惊动寺僧。(只闲行)缓步半晌。忽(见)有(个僧人引着)一个少年入寺,遂闪在一旁。却见这位少年对着粉壁凄凄楚楚,知是许生。遂立在他背后,问道:“郎君有何隐衷难于对人,而效此面壁?诚恐面壁九年,终无一得,何不向在下明言,或有见闻,亦可指示?(这)许绣虎对着粉壁,气苦得无可奈何。忽听见背后有人问他,(欲待不答,却听见问得有因)只得回转身来一看。却见这人面丰貌秀,神聚气清,知是一位先辈。连忙(深深)一拱,道:“晚生实有苦怀,不可对人言者。只索向此墙壁增悲添恨耳!何敢在先生之前琐亵,惟存愁恨而已。”(此时)居行简见他人品果然比玉还润,(已是)暗暗欢喜。遂故意问道:“郎君莫非爱此新壁,欲写愁肠,恨有禁约,不能抒意么?”许绣虎道:“晚生先前已有题感,深喜有人属和,难求属和之人。正欲在此诗壁之下,寝食以候。不意府尊禁止涂秽,若使原诗并存,希图和诗之友常来,或得一见。谁料被寺僧一例粉饰重新,以致晚生茫然若失,何处寻求?所以在此愁苦。”居行简道:“郎君在此留题,却为何事?”许绣虎道:“是访友不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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