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之终-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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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那是什么？”是松冈妈妈。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回了病房，并径直向两人走来。西田彦居然看着她愣住，一时间没有说出下文。
江闻声抬头，却被妈妈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妈！你是不是又……”话还没说完，手中就是一空，那照片竟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然后……
她两下将它撕成了碎片。
纸屑飘扬落地。
江愣住了。西田彦刚才似乎惊呼了一声什么，但现在也只是呆在原地，半天没动。直到一连串剧烈的喘咳从松冈妈妈口中传出，人又随即用力抓着胸口弯下腰去，江才顿时回过神来，急忙扶住了母亲。
“妈！妈，你怎么样？！”江几乎都要哭了，“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这么激动啊妈妈……”
松冈妈妈却没能回答，只是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挣扎地看向旁边那个少年，摇着头向他说：“孩……孩子，请你……”后文却被咳嗽给吞没了。
西田是什么反应，江也顾不上了。她当下焦急地架着母亲就出了门，只来得及交代西田，请他帮忙看护一下哥哥。
……
也幸好御子柴没多久就回来了。松本教练也帮了大忙，找了高级医生专门给松冈妈妈做了检查，所幸没有大碍。
到了傍晚，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俱乐部方面还特地请了一男一女两名看护过来，松冈江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临走的时候，那个和松本教练一起的西服男人还留了张名片给江，说有事可以随时找他——江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位一眼看中了松冈凛的才能、又一手将他培养为国家队种子选手的总教练，渡边先生。
西田彦也跟着几人准备离开。其实下午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旁帮些力所能及的忙，但似乎顾忌着在场的松本等人，几乎没再说话。只是在江目送他们走向电梯时，她发现少年背在身后的手做了几个手势，做完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中二的暗号吗……
江苦笑一下，点点头，表示看懂了。
其实她那时就基本上猜到了，这少年打算告诉她些什么。
关于哥哥出事的真正原因，而且……与七濑遥有关。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
※
当天晚上，由于妈妈也被要求留院观察，江表示最好由她陪夜，劝走了软磨硬缠想赖在她身边的御子柴，要他去哥哥的公寓帮忙打扫，也“顺便”留宿在那边好了。
等到万籁俱静，妈妈也睡熟了，她的手机果然震动了一下。她瞄了一眼，便悄悄掩好房门走了出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她也果然看见那裹着羽绒服的少年早就候在了那里，正一个人坐在单人秋千上，慢慢地摇来晃去。
再之后，西田彦就把松冈凛和七濑遥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部告诉了她。用的是最简单的字眼，说的是让江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的故事，证实了她的全部猜测。
不过还是有些她没料到的细节。比如眼前的那名少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对不起。”故事的结尾，是少年一句突兀的道歉。
松冈江一时还没想好该做什么反应。而那少年已经停下了秋千，两步走到她面前，然后……猛地一个鞠躬。
“如果……如果我一早知道的话，”少年弯腰说着，话声里有鼻音，不知道是着了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果我一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我就绝对不会……我就不会向教练说他们的事，也不会对松冈前辈说那样的话。还有那天晚上的电话——”
“别，西田……彦君，别说了。”江的声音也有点微微的颤抖，但她还是努力镇定地扶住少年的肩，让他直起身来，“别这样。不全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要不是我，七濑老师和松冈前辈怎么会闹矛盾？他又怎么会一个人跑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松冈前辈也就不会那么匆忙地追过来，还……”西田彦突然挣脱了江的手，又向后退了一步，吼了出来，“不！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在他开车的时候还打他手机，又说了那些刺激人的话……根本就是我害了前辈！是我！！……”
少年的哭音越来越明显了。
松冈江发愣地望着他，看他一退再退，直到一屁股跌坐在秋千椅上，剧烈的震动引发了铁链一连串的嘡啷声响。
她也终于明白这少年始终情绪低沉的原因了。自责和愧疚将这少年素来的平静冲刷得荡然无存。不过这少年的反应，更是令她很快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七濑遥。
某种程度来说，与这少年有着极其相似的气质的那个人。
甚至……还是这整件事的主角之一。
没来由地一阵心乱，松冈江双手捂住了脸，深深地埋下头去。
她想起了少女时代的自己对哥哥和遥前辈的那些异想天开。
她想起了下午见面时真琴和遥难以掩饰的局促和尴尬。
她还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母亲的冲动行为。
不用问了，妈妈一定是从松本教练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然后就……
很显然，妈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吧。
原本就不是世俗所能容纳的感情，而哥哥还为此受了这样的罪。哪怕奇迹般地并未受太严重的伤。
那么，到底该……
“怎么办呢？怎么办，松冈小姐，我要怎么做才好？我要怎么做才能……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等松冈江从手心抬起头来时，就看到昏暗的路灯下，那少年正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大概是灯光的缘故，少年脸色铁青。没有流泪，但那双蒙着雾气的眸子中折射出来的难过，还是完完全全传达给了她。
江其实很想说，她也不知道。
她已经隐隐觉得，这次事情大概不管怎样收场，都会有人受伤。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所以她想了很久，最后将手轻轻搭在那少年发着抖的肩膀上时，对他说的是：
“……等哥哥醒来再说吧。”
当做一线希望也好。
妈妈和俱乐部那边，至少也会稍微考虑一下哥哥本人的意愿吧。所以等人醒来，虽然事情可能会演变得更为复杂，但或许会有新的转机也说不定。
她那时还模糊地抱着这样的一线希望，所以就这么说了。也是想要安抚一下那个悲伤自责到失态的少年。
只是她真没料到，哥哥会这么快醒来。
当然，并不是说她不为松冈凛病情的好转感到高兴。而是……
因为哥哥的苏醒，终于将她抱持的那线希望掐灭了。
【Chapter 17（Ⅲ）】杂糅着梦幻泡影的真实心意
松冈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开始是彻底的黑暗，如同掉入了浸满墨汁的空间里。他焦急地寻觅着出口，却百般找不到方向。
是一只小猫引领着他来到了透着微弱光线的门前。
那家伙像是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似的，冷不丁绊了他一下，又软又暖的触觉还吓了他一跳。不过当那声“喵”叫出来后，他就对这小东西有了种莫名怀念的感觉。因为声音虽有些娇弱，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小猫不住地蹭着他的脚踝，咬着他的长裤，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它是要引他往某个方向走。他也没怎么挣扎，就顺着它一路过去……
直到他终于到达了那四方的光圈前，确认了这里是一道不知通往何方的门。
他弯腰摸了摸那小家伙的头，无声地道了谢，便直起身来，推开了那扇门……
当大门洞开，门那边的辉光倾泻而出，他一下子适应不来，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在被刺激得短暂失明前，他还是看清了那家伙的模样。
灰白的毛色，还有一双明亮的透蓝眼睛。
很可爱的小猫。
似曾相识。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他的视力恢复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简易码头上。
大约是黄昏时分，四周围一片金黄灿烂，包括海面、码头尽处的马路，以及更远一些的错落房屋和点缀其间的花木。
有个男人从一艘船上跳了下来，手里拎着两条大鱼。那人身材魁梧，一头火红的短发，穿着背心短裤，露在外面的是一身紧实漂亮的肌肉，大概是常年被海风吹、日头晒，如今变得黝黑又透着健康的红光。
那男人冲着他朗声笑着，说：“难得来接我啊，小子！”
凛愣了片刻，然后便冲了上去，差点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却被那两条大鱼给挡住了。
他皱起眉头。他实在是讨厌鱼。
男人大笑起来，将鱼提远了一点儿，便一把牵过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一路上，男人说了很多话，但凛记不清了。大概说起男人选择做渔夫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追逐人生的真正意义”。他说，他从未后悔过当年的退出，因为现在的自己才最是开心。
不过最后有几句话，凛还是记住了。
“希望你不论做什么选择，都问问你自己的心。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男人说，“别忘了，只有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才能做到最好。只有你自己体验到其中的快乐，你才会无怨无悔、充满热情和干劲地，永不放弃地走下去……直到也找到你人生的意义，实现你真正的梦想。”顿了顿，他还吼了一句：“懂了吗，小子！”
凛没有马上回答。或者说，他其实是被这段话震住了心神，压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大型的水泳场馆里。
四周看台上满满的都是呐喊助威的观众，而他立定在第4个泳道前，马上就要进行个人100米蝶泳的决赛了。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些，他就是知道。
在一片喧嚣声中，他奇迹般地只听清了一个喊声，声线莫名的熟悉。
那是有些青涩的少年的声音，喊着：
“凛前辈最——棒！！凛前辈最——强！！凛前辈必——胜！！凛前辈冠——军！！”
喂喂，这什么中二的加油词啊！！
凛觉得自己脸上一热，不过全身更热。
这是极好的状态，他知道，所以也没想太多，只是啪地弹了一下脑后的泳镜绳，迅速地俯下｜身去。
哨声响了，他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跃了出去……
凛很快就发现，他将两边泳道里的选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胜利……触手可及。
他的确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他那么兴奋，当下就在水池里大笑起来，拍得水花哗哗地响。他看见一个身影向他飞奔过来，到了面前，还向他伸出了手。
灰发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有一双明亮透蓝的眼睛，右眼角挂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凛看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往下想。他下意识地也抬起胳膊，正打算拉住那少年的手——
几乎是突然而然地，一种像是忘记了极重要的事而产生的失落感由心底升起，这令他蓦地僵住了笑容，抬起的手臂也顿了顿。
他开始茫然四顾，寻觅着不知是谁的影踪，直到他望见了那个身影，在第二个泳道的池壁边。
轮廓模糊，模样朦胧，凛几乎只能分辨出那是个黑发青年，有着白皙而修长的体型，此刻正握住池边一人的手借力上岸。
凛皱起了眉头。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头，他发现自己对那人既有想要亲近的冲动，又莫名觉得疏离。
这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