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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兰陵缭乱(全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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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细雨里的长安城,今日终于放了晴,阳光格外灿烂;恍若细细碎碎的水晶一样;洒在地上;透着晶莹的亮光。柳絮在空中飘散;飞舞着独特的舞步。 
一大清早,隔壁的虎儿就过来喊长恭一起出去玩。 
“娘,娘,我可不可以去?”长恭一见虎儿,再也坐不住了。 
翠容无奈地一笑,“去吧,不过,别太晚回来了。” 
长恭点头如鸡啄米,“娘,我知道了,我一定早早回来哦。” 
在看到翠容点了点头后,长恭立刻兴高采烈地拉着虎儿就走。 
“早点回来,娘给你做了最爱吃的截饼。” 
长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了看翠容,对她露出了一个葵花般灿烂的笑容,“娘,我很快回来。” 
长安城里,一如往常的热闹。时局的混乱,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老百姓们的生活,笑容满面的商人照样兜售着自己的货物,街边的小贩笑眯眯地替小孩子捏着糖人,大大小小的酒廊里,更是宾客如云。 
长恭凑到那个做糖人的摊子前,一眼就看中了摊子上最漂亮的一个糖人。 
“我要这个!”她指了指那个糖人,付了钱之后立刻伸手拿了下来,正要往嘴里放的时候,忽听后面传来一声低斥,“不许吃!马上给我放下来!这是我们公子看中的!” 
长恭不由恼怒地回过头去,看看是谁竟敢不许她吃。原来呵斥她的人是个侍从打扮的男人,只见他正一脸谦卑地朝着身边的小男孩道:“四公子,您是要这个吗?” 
男孩抬起头来,看他样子也不过八九岁,阳光仿若不经意在他身上一拂,折射出一张俊逸非常的脸,他有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略带点不为人知的悠远,英气逼人中带了几分内敛,眼中的成熟却绝非这个年纪所有。 
猛地听到“四公子”这个称呼,长恭心里微微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在世时的种种,曾经的美满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四公子”这个称呼也随着父亲的离开而消失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个四公子,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小鬼,听到了没有,这是我们四公子看中的!”那侍从转向她的时候凶神恶煞。 
现在,她的心里更不痛快了…… 
“好啊,我给你。”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将手中的糖人递了过去,就在那个侍从的手指就要碰到的时候,她忽然一松手,只听“啪”的一声,糖人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哎呀,连个糖人都接不住,这下没得吃啦……”她幸灾乐祸地挑眉道。 
“你这个小鬼是故意的!”那侍从恼羞成怒,伸手就揪住了她的衣襟,作势要打。 
长恭捂住眼睛,“哇”地哭了出来,还大声叫嚷着:“打小孩了,打小孩子了……大人欺负小孩子了!” 
周围的人一看这情形,纷纷窃窃私语,有几个已经开口指责,那侍从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只得悻悻地放开了她。 
长恭一见得逞,睁开了眼睛,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里偷偷瞥了一眼那个男孩,正好看到他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赶紧继续捂住眼睛哼哼。 
接着,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男孩居然弯下腰,捡起了那摔成两半的糖人,掏出手中的帕子裹起来放进了怀里。 
“四公子,你……”侍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阿耶,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四公子,这个小鬼……” 
男孩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长恭,“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回吧。” 
小孩子……长恭郁闷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说她是小孩子,他自己不也是个小孩子嘛……只不过是个奇怪的小孩子罢了。 
“看,那边是什么!”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长恭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望去,也不觉吃了一惊,只见那个方向的天空几乎变成了浓烈的赤红色,远远望去,仿佛烧着了一般,霞光满天,浓烟滚滚…… 
不,不对,那不是霞光,那是冲天的火光! 
“好像是城南方向……”又有一人惊呼道。 
城南!长恭心里一惊,那不是娘…… 
一瞬间,她只觉得好像不能呼吸了,在呆立了几秒后,才疯了一般往那个方向跑去…… 
不会的,不会那么凑巧的,娘,娘……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第六章迷雾(1)   
长恭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只见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从着火的方向跑来,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方寸大乱,六神无主,满脑子只有母亲的安危。 
刚跑到巷口,就看到邻居王大叔抱着自己的儿子极其狼狈地跑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拦住了他,焦急地问道:“王大叔……” 
王大叔飞快打断了她的话,“长恭,你还不快走!你们家的房子就快烧没了!” 
长恭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身子一晃,连忙拉住了王大叔,“我娘呢?那我娘呢!” 
王大叔叹了一口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 
还没等他说完,长恭一把将他推开,不顾一切地朝家的方向狂奔,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当看到自己的家已经成为一片火海时,她什么也没多想,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往里冲。 
只是,她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小鬼,不要命了吗!”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还不快走!” 
她愣了愣,拼命地拳打脚踢那个抱着她的少年,吼道:“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娘在里面,我娘在里面!我要救我娘!” 
少年并不理她,抱起她就往回走。 
“你放我下去!”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几近疯狂地又掐又抓,凡是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了理智…… 
少年一直忍受着她的拳打脚踢,一路飞奔,硬是将她抱出了巷口,在一座破庙门口停了下来,冷眼看着她道:“就算你娘在里面,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陪你娘一起死。” 
“我娘不会死的,你胡说,我娘不会死的!”长恭悲愤交加,在挣扎中忽然摸到了腰间的那把匕首,想也没想,抽了出来就朝他的脸上划去。 
少年略略偏了偏头,刀锋正好划过他的脸,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反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不怒反笑,“小小年纪,出手居然就这么狠,好啊!老子没救错你!” 
长恭被这一刀唤回了些许理智,于是不再吵闹,只是用像要吃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少年。少年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污秽不堪,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那一双眼睛…… 
长恭心里一惊,这少年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小心眼珠子瞪得掉出来,等火灭了老子就放了你。”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还没等长恭反应过来,他就解下了她的头绳捆住她的手脚,将她像个麻袋似的扔在了一边。 
“你这个浑蛋!”长恭怒骂了一声,抬头望向着火的方向,心里又是一阵剧痛,想到母亲生死不明,自己又受制于人,不能相救,不由悲从中来,干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啊啊!!别哭,别哭,老子最怕别人哭了……”少年不堪忍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老子这是救了你的小命!” 
“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你记着,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长恭大哭着,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大的火,如果娘在里面,多半已经……只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烦死人了,给老子安静点。”少年不耐烦地伸手往她脖子后面一劈,长恭只觉一阵疼痛袭来,很快就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昨天的那个少年已经不知去向。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对了,昨天……长恭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跳了起来,冲出了破庙,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昔日的家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面带戚容的幸存者焦急地寻找着自己家人的尸骸,不时地发出一阵悲恸的哭声…… 
长恭一脸茫然地在那些尸首中寻找着,经过一场大火的焚烧,根本已经辨不出谁是谁。这些焦炭般的尸体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就在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一位妇人失声惊叫,“这,这不是长恭他娘吗?我记得,她那天新买了一副耳环,就是这一副……” 
长恭的脚下一软,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副耳环,不错,那是娘的耳环…… 
一瞬间,悲痛仿佛被打开了闸门,汹涌而至,让她无以阻挡。心脏抽搐似的不留情地疼痛起来,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不顾一切地抱起了那具尸体,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她流着泪,轻轻抚摸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明明昨天,这个身体还在微笑着对她说话,这双手还准备给她做最喜欢的截饼……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 
在摸到娘的手时,她忽然感到有点异样,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戒指!那枚翠玉戒!这是娘绝不会离手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放下尸体,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了一眼身边的邻居,开口问道:“王婶,到底怎么会着火的?” 
王婶叹了一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火好像是从刘家烧起来的。” 
长恭心里一紧,火不是从自家烧起来的,而且除了那只戒指,娘身上的其他首饰都不缺,很明显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为什么那只戒指会不见呢? 
除非—— 
她的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这不是娘的尸体!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让她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如果娘没有死,娘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眼下,她又该怎么办呢?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长恭埋了那具尸体,做了个简单的墓碑。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长恭向大家告了别。 
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恐怕就是远在邺城的斛律光了。 
所以,她要去——邺城。 
也许,对于才八岁的她来说,前方是困难重重,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她,不能连母亲也失去了。 
*** 
邺城。 
位于城东的斛律将军府内,正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子声。 
春雨绵绵,凉风如水;拂过窗外的翠竹;拂动水藻般的竹影。影间漏下的雨丝;斜斜地洒在房内那位吹笛少年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四弟?”从房外传来的一声轻唤打断了笛声,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却依旧温和似春风,“二哥,什么事?” 
“四弟,门外来了一个小孩,说是有重要事要找爹。” 
“小孩?”少年放下了笛子,抬起了头,只见他眉目俊秀,光华清贵,正是斛律光最为钟爱的四儿子——斛律恒伽。 
“我看那小孩倒像个乞丐,不过他让我把这把匕首交给爹,说爹一看到就会知道他是谁。”恒伽的二哥斛律须达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恒伽接过了匕首,打量了一番,道:“那个孩子呢?” 
“还在门口等着回话呢。”须达盯着那把匕首,“四弟,你认得这把匕首吗? 
恒伽微微一笑,“二哥,我想先见见那个孩子。” 
*** 
斛律府的正门外,长恭正急切地往门里张望,希望早点看到斛律光的身影。她刚上前了一步,就被门口的护卫挡下了来。 
那侍卫朝她一瞪眼,“小乞丐,你就在这里等着!” 
她退后了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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