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条地下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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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乔接过小提琴,让长官进屋。
长官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在屋里转来转去,东摸西摸。而后,他在客厅坐下来,对乔说:“终于回家了,四十多年了啊!”
乔说:“是啊,四十多年了,你一直想回武汉。”
长官说:“嗯,不走了!我要看着你结婚生子!”
乔结舌。
长官再也不说话了,起身。为乔收拾房间。乔的被单拢在一起,长官扫了一眼,皱了皱了眉头,示范,正方形的豆腐块。他来到书房,挥手拆除残留在墙壁上的泡沫块,整理书架,将散放的书籍摆放整齐。
乔说:“长官,我很久没有到过书房了。它原来不是这个样子。”
长官说:“是吗?那你以后要多来坐坐。”
乔知道这是长官在提醒他,年轻人不能懒惰,要学习,要上进。
乔苦不堪言:“长官!我的生活,好像、好像出现了问题。”
长官回过头来,目光亲切。“没有!你很优秀,是我的好儿子!”
乔说:“对不起,长官,我怕我会辜负你!”
长官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递给乔一个信号:青春的力量。而乔欠缺力量的声带,和长官相比,望尘莫及。
他做完室内该做的一切,下楼买菜,回家烧饭。
(番茄汁稀饭。乔喜欢的食物。红汁,泛动的晕圈。)
乔强装笑脸,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呕吐。残物把地面弄脏了,乔找来工具忙于清扫,费力,总扫不干净。长官再次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对乔的不满再次加剧。长官返回厨房,盛一碗番茄汁稀饭给自己,涩口,味道不对。长官莫名其妙,走出厨房,问乔:“怎么没青海的味道?”
乔说:“不知道。”
“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长官沉默。擦拭琴。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34
周天变得沉闷起来。在我再去酒吧之后,他不再询问我要点什么,而总是在我的面前摆放一杯白开水。他自作主张,不让我去碰酒。其实,我对含有酒精的饮料一点依赖性都没有,只是装模作样,证明自己是一个落魄的女人。周天怕我学坏。克制。
(除了忙碌,时有空闲。周天不停地朝这边张望。他的眼神扑朔迷离,在杂乱的人群中,在暧昧的烛光里,闪忽不定。)
客人不召唤时,周天也时常过来坐坐。他不说话,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像一只驯顺的小绵羊。有时我忍不住逗他。
我说:“周天,我想喝酒。”
他的脸色陡变,嘴角蠕动。
我说:“就一杯‘蝶矢梅酒’,你去啊。”
他的眼眶泛红,有潮湿的雾气。我有些紧张,追问。原来,周天先前为我动过手脚的账单,被顾发现,扣了他三个月的薪水。三个月的薪水,相当周天半年的生活费。
我取出钱,塞给周天。为周天单纯的举动付出代价,也为自己小小的贪婪而赎罪。他拒绝。
“我可以用自己的体力,赢回自己的尊严。”他说。
有一只蝎子在我的心头蛰了一下,生生的疼。不过,我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足够的理由。我没有必要向周天解释。
(周天离座,向吧台走去。在跟顾说着什么。远远地,传来顾粗暴的训斥和周天不懈的哀求。断断续续。)
他讨要来一杯“蝶矢梅酒”,摆放在我的面前。
他说:“就此一杯。你以后再也不要上这种地方来了!”
举起“蝶矢梅酒”,一饮而尽。
挤向吧台,我找到那个态度恶劣的顾老板。我说:“我要埋单!请将周天的欠账一笔勾销。”
顾朝我讪笑。继而想解释什么或者询问什么,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走出酒吧,我返回单小鱼的住处。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35
(克莱斯勒《爱的喜悦》。小提琴的性格像母亲,温柔,细腻。它的乐曲也是优美,深情的,慢慢品味,仔细体会它的强音,注意它的滑过的每一个细节。长官站在客厅中央,乔陷在沙发里。没有开灯,他们和着弦音,唤醒一个人的沉睡的耳朵,探索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长官聚精会神,一遍又一遍地演奏《爱的喜悦》。琴声悠扬,把天色越拉越黑。乔像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野兽,困在布艺沙发里,焦躁不安,蠢蠢欲动。长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沉湎在自己亲手演奏的音乐之中,千回百转,漫延了整个一生。
乔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摁亮电灯,灯光煞白。他说:“长官,我得出去了。”
琴声戛然而止。长官收起琴,说:“保重,一切小心!”
(狂风大作,树叶飘零。一场冷雨揪住夏天的尾巴,乔浑身一抖。)
乔在一家商店门前躲雨,身后的橱窗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彩灯,他是一个变幻的人形,衬托出一具虚张声势的空壳。
(街面空无一人,偶尔有驶过的汽车,拖着冗长的尾灯的流线。水中游动的蛇,腥红色的蛇。站在法国梧桐树间的路灯,将光芒投射在路面上,妖魔的银色,与红蛇交媾。)
乔看见从街角走出一对老年夫妻,他们有可能是进城做小买卖的农民。一前一后。追逐。打着水仗。嘻嘻哈哈。
乔心想,他们是一对快乐的夫妻,快乐源于简单。自己和小K曾经也是这么简单,后来,他们快乐不起来。不要把责任归咎于唐唐,也不要归咎于一只绿色的布蝴蝶,是一种深潜在体内的对外界的恐惧感。躲进那个窨井就安全吗?它隐喻了一个子宫。人总是要出世的,总要经历风雨。
乔还想到了长官,想到了长官的音乐。孜孜不倦的同一首曲目,那是一种信念。有信念,就有奇迹。长官期待的奇迹,一定会在乔的身上发生,乔期待的奇迹,一定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他打消了去蔡锷路的念头,沿着街面奔跑。被雨水冲刷,头发紧贴头皮,雨水顺着脸庞流下来,流进嘴角。
乔兜了一大圈,喘着粗气。他似乎甩掉了一个跟踪自己多日的尾巴,艰苦疲惫,却又轻松释然。他再次起跑,一直跑回租住屋。在楼下,他看见屋内已经没有了光亮,但听见了音乐。《爱的喜悦》。
他冲进屋,对长官说:“长官,我很平安!”
长官继续演奏他的音乐。在乔平安返回后,没有重复。收起琴,擦拭琴。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35
单小鱼说,你一定知道唐唐的下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在熄灯上床之前,指着自己的腹部,向我哀求。单小鱼微微隆起的腹部,让我感到吃惊。她孕育的不是一个胎儿,而是一枚炸弹,投向欢言和唐唐的炸弹。我说,你应该做掉这个孩子!单小鱼愤怒,不说一句话。
(一整夜没合眼。听窗外忽起的风。倾盆的雨。恍然间,夏天消退,秋天到来。季节的枝叶纷纷扬扬,遮盖了我们的全身。她的脚趾从夏天伸过来,像秋天一样的苍白冰凉。)
第二天上班后,我溜出办公室,在外面的公话亭给欢言挂去了电话。欢言哭泣,痛骂唐唐的不忠。
“唐唐在日本吗?你要说实话!”我问了欢言。
她说:“我快三个月没见到唐唐了,打他的手机也不通。我没有骗你!我一直就怀疑他有了外遇。”
我劝欢言宽心,如果见到唐唐一定要给我消息。
欢言警觉起来,“不要给单小鱼那个骚婊子通风报信,我要杀了这对狗男狗女!”
我说:“杀吧,我也想杀了他们!”
回到办公室后,单小鱼的大嗓门直朝我嚷嚷:“小K,小K!有人找!”
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精瘦的老头儿。他见了我,礼貌地站起身来,面带一种谦逊的微笑。
他说:“你就是小K吧?我是乔的养父,我想和你谈谈。”
我把长官带到报社走道尽头的会客处,倒了一杯水。
我说:“很高兴见到您!我不知道您这么快就来了武汉,要不然,我会去机场接您。”
长官说:“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们。我知道乔的生活现在是一团糟。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一提起这个,我的眼泪就快涌出来了。我强忍着内心的悲愤,摇了摇头。
长官说:“孩子,你受委屈了啊。”
(有人从旁边走过,侧目。长官不再追问什么,投来怜惜的目光。目光如炬,如水。半晌,他掏出一盒纸烟,笨拙地点燃。烟雾迷漫。剧烈的咳嗽。他掐灭手中的烟。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是一位不会吸烟的老人。)
我握着手中的纸杯,颤动。
他说:“孩子,你可以跟我回去吗?乔需要你!”
我喝掉满满一杯水。呛了一下。
他又说:“不急不急。我和乔都在等你回家啊!”
我终于哭出声来。送走长官,我没有回到办公室,直接去了单小鱼的住处。我想冷静,想一个人休息。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36
每天,乔耐着性子听长官的演奏。他想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精通乐理的人,然后跟随音乐泉水一般的走向,去远方,去一个纯净的世界,找回离散的小K。
几天以后,乔越来越害怕听到长官演奏的音乐,他的《爱的喜悦》牢牢地套住了乔,让乔困在沙发里不得动弹。
每到黄昏,乔照例会焦躁不安,但又不便对长官发作,于是昏昏欲睡。有几次,他竟在长官的音乐声中睡着了。
(山洞。蓝豹子,小蓝豹子被大蓝豹子拥抱。乔感到温暖,被蓝豹子的体温溶化,一滩蓝色的液体。液体凝固,成为人的形状。乔从液体中站起来,骑在一只雄性的蓝豹子的背上,走出洞口。)
长官明明知道乔睡着了,但仍在演奏,没有停下来,没有叫醒乔。
(乔骑着蓝豹子在森林里行走。遍地花草。蓝豹子口里衔着花枝。乔的脖子上围着花环。骄傲无比。)
长官进入无人的境界。音乐像流过山涧的清泉,泄满一地。乔进入另一种境界,满脸陶醉。
(蓝豹子在奔跑,乔在奔跑。跨过沟壑,淌过流水。蓝豹子驮着乔,腾飞而起,像在飞。没有翅膀,也能飞。)
长官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看到了乔的微笑的容颜,满足地进入尾声。琴音停顿。休止符。
(乔从蓝豹子的背上跌下来。猛然一惊。)
乔问长官:“现在几点了?”
长官说:“现在是晚上九点。”
乔慌张。“我得出去一会儿。”
乔不由自主地冲出门,想都没想,就招手拦车。他坐在出租车里,不停地催促司机加速。出租车像失控的豹子,在街面上起伏前进;乔像失控的豹子,抓牢出租车的扶手,前进。
在接近蔡锷路路口的时候,乔让出租车司机停车。他要步行去那个有窨井盖的地方。站在窨井盖上,乔又有些犹豫,想起小K的骂声和长官的琴声。
“有信念,就有奇迹”。乔觉得自己刚刚建立起的信念,此时此刻就要崩溃了,于是,他向前猛跨一步,迈过了窨井盖。
(远处有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一男一女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
乔闪在一旁,突然放慢脚步,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像一个普通的夜行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迈步。他的腰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侧身。是小叫化子。这一次,他偷了一个女人的钱包,被当场发觉,并被追赶。他的运气总是这么不佳。
小叫化子也发现了乔,他喘着粗气说:“帮我,帮我引开!”
乔转身,迎面向那个女人走去。僵立。是两个人的僵立。
她是小K!
他是乔!
青春是一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