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姬-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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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汉没再说话，着迷地看着她，她突然抬首。「如果滕王的位子和我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她并非真的应了他不和童允谦见面、要让他对她负责、和他一起厮守到老，只是想到了童侯要杀他、鹰钩寨的人不会放过他，话就又急又快、未经思虑地溜出嘴边。
完颜宗汉沉默不语。
「为难了？觉得傻子才会放弃荣华富贵？」她在心底冷笑一声。
「不是这样。我是父王的儿子，终有一天我会做上大金的皇帝，那是无法卸责的重担。妳肯成为我的妃子，我绝对好好宠爱妳！」完颜宗汉握紧她的手，仿佛怕她会因他的话而不悦。
他毕竟年轻，对她的爱一时还无法厘清头绪，只知他不要他们变成短暂的萍水相逢、过眼烟云。
就算厘清了头绪，以他的阅历和尚未受过人世波折，他向来以为天底下的事不须做任何割舍，都能以他为中心地两全其美；他要她，但也无法放弃他目前拥有的尊贵身分，权势与美人，他都要！
「如果我说你登上帝位那天，我会亲自手刃你，你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他怀里的赵紫藤身子一僵。
她从他的话里瞧出贪婪的人性！但他是有资格贪婪的。
他自小养尊处优，只要开口，所有的东西便在他眼前。不像她从小看尽脸色、在绝处中求生存，一分一毫得来的东西部得拚尽全力。她自小就得学会牺牲和做选择，鱼与熊掌兼得的事，从没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
所以她只管在心中大骂：作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才不会和一堆女人共享男人。
「妳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宋金誓不两立。」
「妳知道这不是真的。不然，我们两个人不会抱在一起。」
「你在炫耀征服了我，你以为我喜欢你？」
「我从来不敢那样想，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我们能不能不要谈国家民族，只单纯谈我们两个人就好？」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放开我！」
「放开妳？妳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一句，如果我能放开妳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爱一个人，爱到好像经历了一次死亡、一种浩劫。」完颜宗汉的声音既缠绵又刚烈。
「既然是浩劫，滕王就应该早点放弃。我是一个汉女，会嫁给一个汉人，不会有矛盾仇恨、三妻四妾，这才是我要的。」赵紫藤不为所动地道。
「为了妳，我可以不要那些妃子！」他将她紧揽入怀，下颚抵着她的头顶，让她被他的气息包围笼罩，退而求其次地道：「我母亲是汉人，算起来我也是半个汉人，妳可以不必那么喜欢我，只要有一半喜欢我就好。」
一爱是不能勉强的。」赵紫藤的心再次被震动了。他语气里的低微和哀求。有如措不及防的微风，拂遍她顽固的心。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思飘远。
此刻她终于明了自己为何没有推开他，他给了童侯无法给她的热情、温暖和在乎，像在讨好她。
但她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分与任务。。。。。。这样的认知，令她的心倏地一拧。
他是不会明白自己为何感动不了她的；就像她不明白他们的相遇，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诱他被猎杀？
「妳为什么要勉强？为什么不同其它姑娘一样，轻易地就爱上我？我在爱情这件事上从不勉强的。但是，妳让我焦虑，焦虑到我想勉强妳。」完颜宗汉声音里扬着漫然的骚动和无奈的叹息，点点滴滴，曲曲折折，穿绕进她心坎里，渗透再渗透。
「如果你不是金人，或许。。。。。。」赵紫藤摇了摇头，这种事不能往下猜。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妳的心意。如果没有遇见妳，那有多好！天可怜见，我还没得到妳，就已经在患得患失！」但他已经遇见她了，已经无法自已地沉沦，完颜宗汉叹息地抚着她的发。
他无法想象其它男人得到她的画面，那会令他愤怒、想杀人。
照他们汉人的习俗，他那天在野地对她那样，她本该嫁他的。。。。。。
他大可把这件事说出来，洛阳王和王妃肯定会把她嫁给他；但他要一个恨他的赵紫藤在身边做什么？他要的是她爱上他呀！
赵紫藤静静地聆听着，并在心底思忖着：过了今天晚上，他的确会希望从来没遇见她。。。。。。
紧环着她的手臂有一种力量，散发着坚定的情意，但她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在对她虚情假意，她也是，今天过后，下一次再看见她，他的眼神将会充满恨。
一不对，我应该感激老天爷让我遇见了妳，有了妳，我才知道这世界有多么美好！」完颜宗汉刻骨铭心地说。
赵紫藤一语不发，完颜宗汉倒也不希望她讲话，因为她讲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教人伤心。
他不该这样被她牵引着走的，大金的势力比大宋强多了，不管用软的、 用强的，她都绝对会属于他。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手的，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女人。
她的心和她的人，他都想得到；但先得到她的心，再得到她的人，他才会快乐。
「陪我去逛市集好吗？」再一次地，他不等她回答，便拉着她的手走出洛阳王府。继续在房内待下去，只有她和他单独两个人，恐怕他又会忍不住做出冒犯她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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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汉坚持牵着赵紫藤的手，她甩也甩不掉。
沿路有许多人瞧着他们，人们知道她是洛阳王府的小姐，却不知他真实的身分。京城文化苍萃，风气比其它地方开放多了，一些闺秀们只要有人陪伴，也会走出大宅子透透气。
紫藤发觉到路上的姑娘都紧盯着完颜宗汉看，从那些目光看来，正如完颜宗汉却无视那些恋慕的视线，每逛到一个摊子，就拿起摊上的玩意「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赵紫藤摇了七、八次头后，已经失去耐性。
「找适合我们的定情物。」面对她，他始终面带微笑。
「定。。。。。。」赵紫藤说不下去了。她没听错吧？他们是敌人，再怎样都不会走到这一步。。。。。。「要找你自己去找，我跟你不是这种关系！」
她转身便要打道回府，无奈从她掌心传来的力量怎么也不肯放，有如和她杠上了般。
「你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喜欢你！」赵紫藤咬着唇怒道。可恶！当初在鹰钩寨她为什么要那么着迷于练轻功？要是多练些武功，今天就能用来宰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了！
光凭内力，她就令人泄气地输给他，才会一路受牵制。
「妳讨厌的是我的身分，只要我仍然拥有那个头衔，要让妳喜欢我恐怕难如登天。」完颜宗汉嘲讽着犯贱地纠缠着她的自己。
今天一整日下来，她不知给过他多少难看的脸色。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只要她肯看他，就算是白眼也甘之如饴。
「既然有自知之明，何必惹人厌？」赵紫藤发觉在他身边、感染他的气息越久，她的心越烦乱，无法一如往常的平静。
这是大忌，她没忘过帅父说过：「兵家有云：攻心为上。」
如果有一个人让她的心乱了，最好的不二法子，就是杀了那个人！
「我是洛阳王府的客人，妳尽点待客之道，让我的脑里留下美好的回忆，这样也不成？我不会勉强妳做其它事，只要妳陪我逛逛京城。」完颜宗汉蹙紧原本飞扬的眉心。
一想到今晚他就会沦落到童侯和项惟扬的手中，她竟一时心软了。
完颜宗汉见状，眉开眼笑起来， 「谢谢妳。既然一般市井东西妳看不上眼，就把我的飞龙玉佩给妳当定情物吧！」语毕，即从颈上取下那块龙凤呈祥的贵重玉佩，且不让她有机会拒绝地替她挂上。
「妳别把它丢了，它的意义非凡。」完颜宗汉语重心长地道。
接下来，只要他看上眼的，就自作决定地买了一堆女孩子家的东西送给她。接着两人来到客陵，他说她听地共享下午茶。
夕阳渐渐西下，两人回到王府沐浴、用过晚膳之后，赵紫藤来到完颜宗汉房门口，敲着他的房门。
「赵姑娘。」完颜宗汉喜出望外。
「公子要休息了？」赵紫藤浅笑道。
完颜宗汉摇首， 「赵姑娘有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一整晚他脑子想的全部都是她，和他们两人一起游玩的情景。
「既然公子还不想休息，陪我到外面走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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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事做起来并非不会良心不安，尤其当一个人踩着那样信任的步伐跟随着她。她却一步步引他走向死亡。
但谁教他是金人呢？而且还是大金国的滕王，北方被大金统治的大宋千千万万百姓都在呼唤着她，要她不能心软，要她解救他们于苦痛的深渊。。。。。。
月下，两人漫步着，她衣衫单薄，连他解下披风披在她肩上都没发觉。
「赵姑娘。」完颜宗漠出声唤她，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
「啊？」赵紫藤转头，脸庞带着一丝恍然。
「妳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完颜宗汉清亮的眼瞳瞅住她。
「没什么事。」赵紫藤简短地回道。
都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要关心她？
很快地。她就可以从他眼里看见被出卖的眼神。。。。。。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她不会不安，因为她做的事是正确的。
「我们要去哪里？」虽然和她一起安静走着也不错，但他更关心她藏在心底的事。
「城郊，就快到了。」
「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去看看，我大嫂以前住那边，她和我哥两个人经历很多坎坷的事，才结为连理。」
完颜宗汉好不容易控制心里的激动说道：「我听说了。希望我们两个人不必那样就能结为连理。」他认为这是她愿意敞开心房的第一步。
赵紫藤倏地停下脚步，侧首注视他良久。「你不该信任女人。」
完颜宗汉慢慢点了点头，彷佛表示赞许。 「我从不信任女人。除了我娘和妳。」
赵紫藤垂下头，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字说道：「我问你，你当真不放弃滕王的位置？」
「妳问过我，我已经说了。」完颜宗汉扯出一个淡笑，拉住她的手。「每一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有属于他的责任。」
听到这句话，赵紫藤冷漠的眼睛才有了一点表情，那是一种带着三分讥诮、七分萧索的表情。完颜宗汉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这种表情。
她又继续走着，这次不再说话。等到她开口的时候，他们已到了目的地。
「我要带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赵紫藤在黑夜中凝住他。
「这里并没有房子。赵姑娘，妳有没有弄错？」
完颜宗汉话才落下，隐身在夜幕中的数十名蓝衣人便手持铁链出现。他见这些人来者不善，手要抓紧赵紫藤，她却挣脱了。
「赵姑娘，我们被埋伏了！妳快躲到我身后。。。。。。」完颜宗汉的声音渐渐歇了，他看见赵紫藤慢慢朝那些蓝衣人退去。
「完颜宗汉，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责任！」赵紫藤的眼神已胜过世上所有的言语。
完颜宗汉忽然了解，替她说了下去。「而妳的责任就是出卖我。」
「我的责任是把你交给童侯处置。」风吹在身上，赵紫藤语气有丝哀伤。
她给过他机会的，只要他放弃做滕王，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完颜宗汉胃部突然收缩，双拳倏地收紧，剎那问，母亲每天在佛堂念的金刚经名言「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浮上胸臆。
他既不想逃，也晓得自己逃不了！无论是死是活，他都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
淡淡的星光照着他的脸，那些人刀未出匣，他的表情却像已身中数刀，一双原本带着温暖笑意的眼霎时变得冷酷锐利。
夜色中，那些刀朝完颜宗汉劈去，森光刀影中只听见一句仰天长啸！！
「赵紫藤，为什么妳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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