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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红尘与土-第64章

小说: 红尘与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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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屋子各处扫了一番,看出这儿的桌子都是旧式的四方形大桌,结实,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因不涂油漆,桌面被饭菜油腻之物弄得黑油油的,散发着一股油污和残屑混合的怪味,四条桌腿做工更加精细,与桌面相接的地方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气氛,在云南时,这样的地方与枇杷城极其相似。他叫来跑堂的伙计,点了菜,便耐着性子等待。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拉风箱似的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看,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坐在一把旧得发黄的竹椅里,旁边是一张矮小精美的木桌,桌上是一只景德镇产的细嘴茶壶,一只浅肚碟子里装着油酥黄豆。
老头子咳嗽得很厉害。
当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一口痰从那干瘪老头的口中飞出,“啪”地落在他脚边,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将一只鱼鳔一脚踩破的声音。他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将脚挪移了一下。他强行将因那口痰而引出的唾液吞进肚子里,然而更多的唾液使得他不得不将它们吐在地板上。
显然他被这个老头子搞得无法吃东西了,而他也不好发作,他看出,这个老头子是这家旅馆的主人。
老头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影响了他,便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也发现了这个老头在看他,令他意外的是,那老头一见他,眼睛里就放出光来。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老头,而后者伸出手指,指着他,嘴巴嗫嚅着。
他刚想说,你是在同我在说话吗?可又担心那老头不是在和他招呼,自己贸然行事,怕引起笑话,也就不作声了。
“年轻人,你是……万家的多多吧?”老头子终于将卡在嗓眼里的话给吐了出来,他真担心随着这些话蹦出来的还有黄亮亮的口痰。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妇人从里屋跑了出来。
他惊讶地看着老头子,点了点头。
他惊讶的是在他离开家之前从没到过枇杷城,而他娘死后他回到枇杷城,也从未来过西城,这老头子怎么一下就把他小名儿给叫出来了呢?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当年万大山一定经常光顾这个地方,而且和这家饭馆的掌柜极其熟悉,可他们怎么知道万大山有个儿子叫多多呢?万大山那人怎么会在这儿经常提到自己呢?他感到费解。
老头子沙哑着嗓子对那中年妇人道:“哎呀,真是像极了,像极了,你好生瞧瞧,这多多的眼睛和额头,就像他!没错,就像他!”
妇人也附和道:“是啊,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像,没错的,就是他的儿子!”
老头子还在叫:“他一进来我就觉得面熟,好熟悉呀,走路甩膀子的姿势都像他,原来是他的儿子呀!”
妇人走过来,说:“你真是万家的多多?”
他再次地点点头。
不料那妇人说:“你娘过逝了,我们都听说了,可我们听说的时候,你娘已经死了很久了,不然我们是要去看看的,给她烧烧纸的。你是你娘唯一的亲人了,你可要往开处想啊,人死就是死了,活不回来了。”
他有些被触动了,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
老头子说:“年青人,哦,该叫你多多,你饿了,就吃饭,我们边吃边说,这顿饭我们请了。”
他刚要推辞,那妇人道:“你莫多说什么了,万家的多多,我们理应请客的。”
他道了谢,说:“万大山不是我爹!”
他原以为他这么一说,老头子和妇人一定会非常吃惊的,但两个人不仅没有惊讶,反而都叹了口气,这倒让他惊讶不已了。
他端起酒杯,要敬老头子酒,老头子咳嗽了一下,说嗓子作乱,不能喝。他让妇人喝,妇人一句万家兄弟的酒,喝!就把那杯酒喝了。
老头子说:“你娘千好万好,就一样不好,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嫁给了万大山。万大山是土匪,啥坏事没干过?他里里外外算一个人吗?你娘是绝世美人,怎么单单就看上万大山那号糙哥了呢?不过,后来我们都知道了,你娘也是迫不得已。在你娘认识你亲爹之前,万大山已经和你娘好上了,但你娘也不是死心塌地地要和万大山好,只是因为万大山是土匪,你娘不敢得罪,将就着和万大山混日子了。没多久,你娘就喜欢上了一个小伙子,那人就是你亲爹……”
他立即打断老头子:“我爹叫李丁?”
老头子说:“对,那小伙子就叫李丁。你娘其实啊,真正想嫁的就是他,从后来的事情来看,他们也算是结了婚的,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就怀上了你。但你爹后来到了枇杷城,却被人诬告为从北边来的赤色分子而被抓捕入狱。你娘想的是,恩,你娘希望从万大山那儿弄到一笔钱,将你爹保出来,但为了让万大山放心,她便答应了嫁给万大山。”
老头子一边极力控制住自己,轻微地咳嗽着,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他看到橱窗里的茶罐子,知道那是普洱茶。老头子在茶水的清香中回忆着那些很不近切的往事,神色俨然,二目虚视,把自己也当成了那些往事的主角。
他开始纳闷了,关于他娘和万大山的婚姻、他娘和他亲爹的传闻,已经有多种版本了,而这个老头子的话与以前那些说法也有些出入,哪一种说法是真实的,或者基本上接近真实呢?直到老头子讲完了,他才醒悟过来,才为自己不经意间来到这饭馆而感到庆幸。这老头子所讲的,恰恰是以前那些传闻所忽略或根本上就不曾出现过的重要情节,是非常重要的补充和延续,也就是说,他这次偶然走进的这家饭馆,一个老吐口痰的老人为他揭开了他前半生一直在探询的问题,并将答案给了他。
看到老头子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实在不忍心打搅,但好奇和长期在纸上码字的经历所形成的习惯使他不得不焦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家,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饭馆生意清淡,妇人也无事可做,便在一边听着,其实她这些事她早已经知道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具体是哪天,我也不大清楚了,反正那天你爹到我这儿来喝酒吃饭。你可别小看我这饭馆,可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解放前到解放后都没垮,你还没见过几家这样的饭馆吧?那天就跟今天一样,买卖清淡得很,我闲着没事,见你爹是个面善之人,就和他谈上了。他说他是来会一个朋友的,可朋友不在了,听说是吃大烟把家境给吃败了,被当家的赶出去,死在一条偏巷子里。你爹没找到人,肚子却饿了,就想先填饱肚子再说,就到了我饭馆里。哪知他酒喝多了,就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我看他就要倒下去了,就劝他别喝了,说你在枇杷城一无亲二无故,醉了病了也没人照应,就别喝了。可你爹已经喝上瘾了,我的话就等于白说了。你爹说要喝就要喝个高兴的,你担心我缺你那几个酒钱么?我说你小伙子一个豪爽人,怎么那么说话,那么贬损人呢?你爹说,那好那好,你就让我喝吧。他边喝边和我说话,他说,他在枇杷城里还有一个朋友的,在官府做事,只是好久没会过了。我想,你爹这人也是不简单的,在官府竟然还有有朋友,不简单。后来,你爹就真的醉了,醉得一只脚拐上另外一只脚,互相磕绊着,站不稳当了。我见情况不妙,就拉住他,叫他别走了,晚上就住在我楼上,楼上还有一间空房子。你爹也真是一个干净人,即使醉了也没乱吐,晚上也没听见他乱喊乱叫,睡得可真是香甜啊。第二天他就去官府找他朋友,临走时,他给我两块现大洋,我说你不是小瞧我么?我们能谈得拢,就是兄弟,还说什么钱呢?他说,我不能白吃白住啊,这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我说,即使要给,你也给多了,给多了,一个大洋都够了。你爹说,那多的那块就存在你这儿吧,万一我没找到朋友,我还是要回来吃住在你这儿的。”
妇人打断了老头子,说:“爹,你就不讲简单一些,让万家多多听明白一点吗?你讲得连我都听累了。”
他赶紧说:“就这样好,你讲你讲!”
老头子将茶壶嘴放进嘴里,喝了口茶,继续讲下去。
“你爹确实找到他那个做官的朋友了。其实啊,唉,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你爹真的不应该去找那个人,这世上做官的不就是那号鸟人么?见利忘义,或者地位变了,自认为高人一等了,眼睛就装到额头上去了。你爹见到他朋友的时候,那人就是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派头可是拿起来了的。原想你做官做大了,不认人了,也就罢了,大家充其量不来往就得了,你爹也是这么想的,正要离开,可那做官的朋友很快就改变了态度,对你爹突然百般热情起来,使你爹大感意外,觉得辛辛苦苦来找这个朋友,真是找对了。原来你爹的朋友正为他的一个亲信犯愁哪。那亲信在枇杷城不仅是个色胆包天的痞子,而且和茶马古道上一些贩卖烟土的人过从甚密。他先是把你爹的朋友的上司的一个相好搞了,将那女人的肚子都给弄大了。如果单是这事倒好办,你爹的朋友大不了花上一些时间给上司再找几个漂亮的妞,再让那亲信损失些现大洋,不就把事情摆平了吗?可问题没那么简单,那亲信可是和一个地下党扯在一起了。那地下党经常往来于川滇两地,听说是从北边来的,为了不至于暴露身份,就经常混在来往于川滇两地的商人之中。这个地下党和商人一起吃住,不久也就和你爹朋友的亲信认识,而且经常一起喝酒,那亲信也从其他商人那儿购买大烟,什么玩意儿都得粘上。后来,那地下党在枇杷城里和另外一些地下党一起活动时被发现,可枇杷城里的警察却没有将地下党抓住,一个都没抓住,你爹的朋友说那些地下党全都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儿去了,那帮笨蛋都不知道。这就成了大问题了,那可是要杀头的呀。你爹的朋友在官场上肯定有很多死对头,他们平时一个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可暗地里却一个比一个心狠。我们说说这做官哪,呔,这做官脸皮首先可得要厚,没办事也得装着有本事,乞求别人也得放得下架子和面子,没脸没皮的事做了就做了,脸上一点都不能红的;然后是心要黑,心不黑你就搬不倒对手,把对手扳倒了还得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心黑嘛,就是和手段残忍是一体的,不黑不残不为官嘛;还有就是要阴,不能太阳,太阳了则刚,太刚了则容易折,既然折了,那就断了,就完了,只有阴着,才能忍,有了忍方可韧,只要做事不现山露水了,你才能明枪暗箭都能防,才能做事天衣无缝,游刃有余,耍阴可是做官的根本;最后就是肚子要大,能装大事小事,就能装气,上司的气那是必须装的,能装就能上,不能装,那是废物,只有把上上下下的气都给装了,才能装天下,所以,官肚子不仅仅是装脂肪,装花花肠子,装臭气,还得装豆渣,装痈疽,装潲水。这功夫可不是随便就能修炼到的。眼下,你爹朋友的亲信犯事了,那朋友既不愿意将亲信交给上司收拾,如果他那样做了那他就做得太差了,肯定得失去人心,也不愿意就这么得罪上司,得罪上司,那可是做官的大忌。这不,你爹来了,你爹的朋友就打了你爹的主意,让他做了他亲信的替死鬼。”
讲到这儿,老头子又咳嗽起来。
妇人道:“爹,你就拣顶要紧的事说吧,看你累的。我想万家多多也是这么想的,听着都累,你不累么?”
他说:“不,不,老人家讲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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