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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红尘与土-第25章

小说: 红尘与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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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为了生存,而且那些话说来也中听,不算是欺骗的话,即使是欺骗,也比对一个快死的人说,你怎么还不把眼睛闭上呢?棺材都给你准备好了,寿衣灵房也给你置备好了,阎王爷亲自指派的专员已经在奈何桥上恭候你大驾了!嘿,你话还没说完,那病人恐怕就一命呜呼了。有时,一句谎言比一句实话更适合现实,更能获得别人的好感,甚至能拯救一个人。桑葚往往嘴一瘪,将他爹的话给挡了回去,但很多人都明白,他确实给枇杷城带来了一种并不祥和的东西,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地方上人说是黑着一张脸皮,仿佛别人借了他家的米,还给他家的是糟糠一样。但熟悉他的人却夸他帅呆了,酷毙了,冷爽了,说只有他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枇杷城男人的典型,一个在中学里喜欢写写描描的女子还在文章说,就冲他这分冷酷,冷酷得接近残忍的德行,嫁给他,即使做他的牛马,都值。话是这么说,这屁股翘得让班上的男生都想坐在那墩圆的屁股上听老师讲课的女子,在考上大学后就改变了看法,她说外面的男人比他还酷哪,他连配角都不够格。乳臭快干,社会上还没去闯荡过的小男人却乐意跟随他,要捧他做枇杷城青春派或流浪派的老大,可惜桑葚对热闹没兴趣,让那帮大裤子肥背心花头发吊耳环的小子好生失望,但,他们还是乐意模仿桑葚的走路的姿态,沉默的神态,尤其对他抽烟的模样和气质羡慕得直咂嘴,甚至拉尿拉屎的姿势,他们也欢喜得不行。
如今不同了,因为少年都长成了青年,甚至是中年,在枇杷城里昂头挺胸、背着手走路,留给人言行稳重的印象,他们开始穷追逐比少女更有韵味的女人,而这些女人也在人情圈子里拼打之后,也实际起来,她们在将身子交给某个男人之后,就不再那么羞涩和文雅了,枇杷城人都说,结了婚的女人最可恶!但是,虽然这类对男女隐秘不再好奇和羞怯的女人已经不是男人心中永远年青美丽的淑女,她们因为不再是少女而是女人让男人厌恶,但稍微有点智慧的男人都会重视这样的女人,迷恋她们成熟的风韵。而这些女人对待年纪尚轻的男子,都敢随意取笑;如果是面对曾经想追随桑葚在枇杷城里闯出一块天地来的青年,这些女人便一阵嗤笑,道,你们还以为你们是婴儿呀?一把揪住那男子的裆处,叫道,*都钻出来了,成熟了,硬了,该找女人过日子了,还同和尚在一起做什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家都缩到自己的圈子里去了。虽然蚂蝗、大奶妈、盖世太保等几个人是桑葚的朋友,但实际上他几乎是一个独人,他老爹多多说他是一个光人。当这个光人和另一个在枇杷城出了名的大篷车一起干上了,枇杷城里的老少才重新关注起这个叫和尚的年轻人。
他们碰见蚂蝗,说,你哥们儿和尚他,栽在大篷车手里了,你杂种怎么只伤了一点皮毛?你杂种是孬了吧?
蚂蝗说,孬你妈,老子和大篷车一起出的手!
他们说,那大篷车怎么没伤着?
蚂蝗说,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也想把肚子给扎破了才快活?
有人说,和尚他那阴不阴阳不阳的德性,在哪儿都是一副倒霉相,他怎么和大篷车那小子凑在一起了呢?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嗨,怎么把他们凑在一起呢?
蚂蝗说,你他妈猪尿包里生出来的,怎么说话的呢?你妈没教你说话吗?大篷车算他娘的什么东西,谁和谁凑在一起了?
又有人说,桑葚那*干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大篷车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连白粉都吃得起,家里的钱把人都淹得死,还怕斗不过你和尚?况且大篷车本身就是亡命徒,哪儿有什么理可讲?不是我小瞧了你哥们儿,蚂蝗,你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蚂蝗啐了一口,说,他吃白粉,你他妈的吃和尚的*,你凭什么说我们就斗不过大篷车?那天他们如果不是带着家伙,谁赢谁还说不清楚,知道不,说不清楚!
还有人说,我看和尚这龟儿子不简单,现在他只是英雄暂时落难,等到他有了时机,或者得到某个贵人相助,这小子必定有出息!
另有人问,你怎么那么抬举他?你看到他肠肠肚肚了?你说他将出息在哪里?
那人挠挠头,也答不出来,只是说桑葚那东西是螺蛳有肉在心头,遇事总那么个冷漠样,与那些打打闹闹的小子不同。
有人问,他还不是冒火了和大篷车干了起来,算什么冷静呢?
那人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英雄正落难呐!
一句话遭到了众人的嘲笑。
那人不屑地对他们说,你们在逛妓院和日老婆的时候,可不如和尚的,他可是在那些地方扬名,你们,连做男人都不配!
那人回头对蚂蝗说,你说说,我说得对吗?
蚂蝗说,大叔你说得对,和尚是我哥们儿,他就是英雄,枇杷城好久没出过英雄了。等和尚伤好了,我就把你的话告诉他,我们喝烧酒去。
一个与蚂蝗很相熟的人说,蚂蝗,你也该说你是英雄啊,和尚一人英雄,毕竟势单力薄,你可不能让哥们儿孤单着!那人打着哈哈走上前来,摸摸蚂蝗的额头,叫道,没发烧啊,刚才你也没喝烧酒啊,怎么像发高烧说胡话呢?
众人又是一通放肆大笑。
还有人说,桑葚那小子是第二次住进医院了吧?上次是车祸,和大篷车撞在一起,没死成,这次又和大篷车撞在一起,中了刀子,枪子儿,还能活过来么?
蚂蝗说,闭上你妈的臭嘴!
那人不依不饶,说,不过,命大命硬的还是你蚂蝗,和尚只是没能死掉而已,可你两次都和和尚在一起,嘿嘿,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甚至连伤也算不上,只是擦了你一点毛。了不得,了不得,你怎么就逃过了一劫又一劫呢?
旁边有人说,我看哪,大篷车只是和尚的死对头,蚂蝗虽然是他的朋友,可怎么看都是他的克星,至少你蚂蝗是一个灾星,有你在,和尚就灾殃,而你却安然无恙。
蚂蝗先是勃然大怒,可回头一想,那人说的好象也有道理。难道自己和桑葚做朋友,就成了他的克星或灾星?但他又觉得不对,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死而已,怎么会是他的克星或灾星呢?他想不通,就去喝酒,醉了,就倒在路边睡觉,然后被家里的人抬死猪一样将他弄了回去。清醒的时候,他买了水果,到医院去,陪着桑葚,让他老爹老娘回去歇口气。等桑葚能够说话的时候,就拣些贴心话说给他。但桑葚还是那么一副冷漠的样子,蚂蝗说了一些话,就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躺在病床上的桑葚就像一具刚从富尔马林里捞起来的僵尸,不同的是,眼下的这具僵尸睁着眼睛。
桑葚想说话的时候,正是蚂蝗说得正来劲的时候,他没有力气让蚂蝗立即闭上嘴巴,他只能听。当蚂蝗真的闭上了嘴巴,有点厌烦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也不想说了。他原本想告诉蚂蝗的是他刚做的一个梦,但他没讲,也就再次在蚂蝗面前保守了他的秘密。
那个梦是这样的:
一个来自火焰山的,有着裸露癖的男人告诉桑葚,天下的女人都必须送到火焰山上的火焰里去烧烤的,而那些做了婊子的女人只能让蛆吃。那时,桑葚正将他那根棍子插进一个刚刚死去的女人还有余温的下下面,他身体已经热得像火焰山一样。那男人说,你驴日的插女人还穿着衣服,装你娘的什么君子?老子是火焰山之王,是火王,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衣服,为什么要穿衣服,你说说,穿衣服干坏事的除了你这混蛋,还有什么人?谁不知道他妈的伪君子哪个不是穿得好好的?哪个不是干了坏事,还把自己的*和坏了的良心给包裹起来?你也是这样的杂种,你和他们都是他妈的杂种!桑葚突然感到那裸体女子要滑掉了,好象死而复活了,可这个怪头怪脑的男人还在用树枝戳他屁股,在喋喋不休,他大怒,便扔下女人,朝那男人扑去。那男人倒了下去,掉到山崖下去了,在山谷底喊道,天下的男人都要被活埋的!你杂种也要被活埋!桑葚急忙跑到刚才和死女人做爱的地方,除了一只女人的腿以外,什么也没有。那腿上只有一根趾头,趾甲上涂着玫瑰色的颜料。他拿起那条腿,一只鸟儿突然降临在腿上,狠狠地啄着腿上灰白的肉。他看见那些肉被撕裂,裂口处是涌动着的胖乎乎的蛆。他一阵恶心,便将那女人腿扔掉,那鸟便飞来啄他的眼睛,他看到了,那是一只秃鹫的尖利的嘴、丑陋的头、脱了毛的脖子和凶狠残忍的眼睛,他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眼睛。那鸟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就在惊恐中醒来。
就像很多事情只能在事过境迁之后才能想起来,桑葚在噩梦惊扰了半个时辰后才平静下来,才想起那恶鸟对他说的那句话:“快去找吧,你操过的女尸被盗了!”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这也是使枇杷城惊讶和兴奋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具在山上发现的女尸被盗了。那是枇杷城日报的一个记者从公安局获悉的。案子还没破,尸体就被盗去,消息很快在枇杷城里流传开去,自然会让平时闲散之极的枇杷城居民有了闲谈的材料,人们猜疑纷纷。
倘若桑葚能将这个梦讲给蚂蝗,后者一定会惊得倒地不起,一定视桑葚为奇人。蚂蝗也早就听到那女尸被盗的消息。但他不可能将桑葚和女尸联系在一起。
那时太阳刚刚和西山顶碰到一块,仿佛要被弹回到空中似的,枇杷城中光线开始暗了下去,却仍然处于酷热之中。在滨河路,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微风习习,苍蝇和灰尘也就比城中心少了许多。人们喜欢在闲暇时,溜达到此,喝到能下火的饮料,止咳的罗汉果汤,吃一碗黑色的凉粉,黄亮亮的凉面,不怕辣也不怕热的人则喜欢吃一晚又辣又香的燃面,还有一垛一垛的卤肉,烧烤,老腊肉,辣子鸡,叶儿粑,鱼头火锅,稀饭,泡菜。“老奶妈”每到暑天,便要经常光顾这个融休闲和饮食为一体的地方,要么吃东西,要么将白粉交给买主,或者某个男人带了一个女子要出售,必先带到这儿来让他瞅瞅的。“老奶妈”是枇杷城的“地下”名人,享受过他好处的人,都叫他“老板”,他还时时给那些做火锅买卖的捎点罂粟壳,只要将一小片罂粟壳放进火锅沸汤里,味道便奇妙无比,买卖自然就非常红火。
“我从小就在枇杷城里闯荡,还没见过这样的案子,衣服都给剥光了,那男人更惨,那玩意儿都差点给捏成了豆渣。”“老奶妈”正在一摊位前点菜,抬头看见枇杷日报的记者,拉着他坐下喝酒,又听旁边有人议论那桩凶杀案,便就着那话题说道,“这事可是奇怪了,是什么人干的呢?”
记者是一个看起来长得很结实的中年人,带着记者那点职业性的矜持和敏感。他说:“这事你得去问警察,他们是吃那碗饭的,我们呢?能得到一点消息就不错了,而且得立即报道,如果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就只有瞎等。”
“都几个月了,案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进展。”“老奶妈”喝了口酒,说,“这酒味道不好,妈的。那些吃侦破饭的,怎么就拿不出法子呢?”
记者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很多无头案件,几年十几年都无法侦破,还不是将卷宗锁进保险柜了事?那两个可怜的家伙,到了阴间恐怕也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老奶妈”说:“是阴间嘛,怎么会有说理的地方?嘿嘿,还是阳间好,至少还有你我在这儿惦记惦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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