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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寂寞的心俱乐部-第10章

小说: 寂寞的心俱乐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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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名刊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对付一双双红眼睛。 
诺芹摊开了另一封读者信。 
“文笔:我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我们只在黑夜见面。她把我带到她家里去,啊,真是一个说不出奇妙的地方,没有窗、没有钟,只有音乐、美食,以及好酒,我遭到迷惑,不知怎么办好,请指教。”   
寂寞的心俱乐部 三(6)   
诺芹真心羡慕。“像赌城拉斯维加斯,那里的赌场,也没有窗,没有钟,目的不想人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想客人回家,方便永远耍乐,你女友家一定也没有顶灯,只有一盏盏柔和的小台灯吧?好好享受这种情调,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文思却这样答:“快回家,这个女人一定有不良企图,试想想,世上哪有免费午餐……”一直罗嗦了五百多字。 
在文思眼中,钉是钉,眼是眼,我付你十元,赎回九毛九都不行,全身找不到一个浪漫的细胞,这种人教小学最好,怎么会从事文艺工作。 
叫岑诺芹好笑。 
不过,诺芹也明白,非得有文思在另一头唱反调才算好看,否则,就落了俗套,伍思本这旧瓶新酒设计得十分精采。 
可惜,这位女士功未成身已退,不知去了何处。 
要找,当然找得到她,可是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 
是故意遗忘她吧。 
在这之前,副刊上也有不少歌功颂德的记录:“与本报三巨头之一伍思本女士茶聚……” 
“伍思本小姐说得好,文坛需要新血。” 
“在伍思本英明的领导下,副刊欣欣向荣,淤血去尽。” 
现在一切不变,把伍思本三字划掉,换上关朝钦即可。 
诺芹无限唏嘘。 
这是社会风气上的一种倒退,本来已经进步到讲实力,不讲人际关系,公平竞争,能者夺魁,现在又搞个人主义,联群结党,简直是往回走到60年代。 
岑诺芹当然不会说出心底话,她扫清自家门前雪就好了,不过是一份工作,何用呕心沥血,这也是一种心灰的表现。 
傍晚,来到姐姐家,看到小涤涤在扮大人。 
诺芹忍不住笑了,也亏得庭风有那么多玩意儿可以借给女儿。 
看,钻石项链、珍珠耳环、羽毛披肩、纱裙、钉珠片的高跟拖鞋…… 
诺芹哈哈大笑:“万圣节到了,凭这身打扮出去讨糖吃无往而不利。” 
庭风在一旁也笑:“不少社交名媛的品味也并不比涤涤好。” 
一会涤涤腻了,脱下衣饰,做功课去。 
诺芹顺手取过项链,咦,她是识货之人,拿在手上只觉有点沉,不像是假的,她再仔细看,手工那么细致:“姐,这是真货。” 
庭风笑:“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呵,几可乱真。”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分。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或是存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啊,又来过一次。” 
“还是要钱?”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上。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诺芹一次这样答读者:“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际闻名。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非议别人夫妻关系欠佳,并非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的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关于前夫的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寂寞的心俱乐部 三(7)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帮朋友在虾艇上工作,越南人多,很凶恶,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仿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他说,那时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悉尼。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这位小姐,耳珠在何处镶的?”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约了林立虹喝茶。 
林立虹带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介绍:“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八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立刻取出几本岑诺芹的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关君这新中年相貌学问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这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关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构服务是何等光荣。 
那关朝钦全盘受用,仿佛他已不是打工仔,而是宇宙创办人之一,代表宇宙讲话。 
他滔滔不绝,倾诉他的宏伟计划:如何改革文坛,提携新秀;天降大任于是他也,他辛苦得不得了。 
诺芹一味唯唯喏喏。 
没有几个可以坐得暖这个位置,一转眼就不知流落何方,但是今日岑诺芹必须应酬他,何必得罪这个人呢。 
关朝钦对岑诺芹相当满意。 
“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身,不露痕迹地将他的手摆掉:“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关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大眼睛,未婚,二十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50年代舞女大班。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灵地反问:“你说呢?” 
“生活一定很正常。”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关朝钦的口吻忽然又像电影公司总制片:“给她做一张合约,叫她独家为我们撰稿。” 
林立虹踌躇。 
“尽管试一试。”他鼓励助手。 
诺芹回来了,她客套地说:“我还有点事,想早走一步。” 
关某说:“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诺芹一边笑一边退,走到街上笑容还未褪。 
唉,以为从此大权在握,可大展鸿图了。 
她转进商场。 
忽然想起姐姐的皮夹子旧了,线口脱落,她想顺便替庭风买一个新的。 
这时有两个少女走过来围住她。 
“岑小姐,我们是你的读者,请帮我签个名。” 
诺芹欣然签名。 
“岑小姐,我们最爱看你写的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什么? 
“文笔是你的笔名吧?” 
“为什么叫文笔,叫文理岂不是更好?因为你的答案都是最理智的,与文思的温情主义刚刚相反。” 
“要不,叫文智一样恰当。” 
诺芹看着读者纯真的面孔,鼻子忽然发酸,呵,只有他们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寂寞的心俱乐部 三(8)   
他们一直知道文笔就是岑诺芹。 
“岑小姐,请不要再拍彩照,爱登大头照片的女作家已经太多了。” 
“请努力写作,一年两三部长篇小说实在太少,多写点,我们热切期待。” 
“是是是。” 
那样辛苦地工作,一字一字伏案写出,若不是为了读者,谁耐烦那样做?区区一份薪酬,什么地方赚不到? 
为了读者,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读者再三祝福她才离去。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多久没好好坐下写小说了。 
一直说繁华都会无事发生,乏善可陈,终于大时代来临,社会动荡,可是,又有几人把这一切记载下来。 
书评人一直怨说都会开埠迄今,没有一篇好小说,其实他也有纸有笔,为何不写,一味嗟叹。 
诺芹决定动笔,一半时间为市场写,找生活;另一半精力为读者写,报答他们热情。 
经过名牌手袋店,诺芹走进去。 
她向店员解释:“我想买一个长方形皮夹子,外面有你们那著名的C字标志。” 
店员一愣,随即笑道:“岑小姐,你好。” 
诺芹没想到店员也认识她,连忙点头。 
“岑小姐,我们从来不生产皮夹子、眼镜套或钥匙包,只有冒牌货才做那些。” 
诺芹耳畔嗡一声。 
有几件事在一刹那连在一起了,可是,诺芹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 
她嘴里说:“是是是。” 
“岑小姐,看看我们最新款式的背包可好?” 
“不用了,我改天再来,谢谢。” 
一出店门,她就往姐姐家去。 
明知应该静心动笔写作,可是仍然爱多管闲事。 
一进门,不理女佣,就走进姐姐卧室。 
她打开衣柜,把庭风所有的手袋取出来,拉开窗帘,在阳光下细细检查。 
啊,诺芹抬起头来,都是冒牌的假货。 
已经仿得极为细致,几可乱真,但是,因为成本有限,功力不足,还是露出马脚。 
诺芹一颗心突突跳。 
是担心姐姐经济大不如前,用假货撑场面? 
不不不,她知道老姐的财政固若金汤,不用她这个妹妹过虑。 
而是电光火石间,她明白,岑庭风很可能就是这些冒牌货的出品人,至少,也是集团的大批发家。 
诺芹不住叫苦。 
这是违法行为,海关追打甚严,她想都没想过姐姐会是个犯法的人。 
是高计梁一句话启发了她的疑虑:“你不知你姐姐做什么生意?” 
真是,卖发夹头花,能赚多少,怎么会有能力送汽车给妹妹。 
原来真相如此。 
手袋什么牌子都有,法德意最吃香的贵价货统统在此,真叫岑诺芹傻了眼。 
佣人进来,诧异地问:“是找手袋用吗?” 
书房里还放着新货,浅蓝色亮皮,正是刚才在店里见过的最新货色,魔高一丈,已经仿制出来了,只不过真货是真皮,假货是塑料,一时也难分真假。 
诺芹呆呆地坐着。 
片刻,庭风回来了。 
看见妹妹捧着她几个手袋发呆,心中有数。 
她不动声色,笑问:“什么事?” 
诺芹瞪着姐姐。 
“又是失恋?” 
“我从来没有恋爱过,怎么失恋。” 
“不愧是寂寞的心俱乐部主持人。” 
诺芹惊问:“你怎么也知道那是我?” 
“小姐,你的笔法若没有性格,也不会走红。既有风格,谁认不出来?” 
诺芹低下了头,原来,谁也瞒不过。 
庭风闲闲取过手袋,若无其事,真是高手。 
诺芹冲口而出:“姐姐,法网难逃。” 
庭风转过身子来啐一声,铁青着面孔:“掌你那乌鸦嘴。” 
诺芹急得哭出来:“姐姐,你快抽身吧。”   
寂寞的心俱乐部 三(9)   
庭风给妹妹一块热毛巾:“你眼泪鼻涕的干什么?” 
“我害怕失去你。” 
“我又不是打劫、贩毒。” 
“走私一样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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