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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绝对是个梦-第14章

小说: 绝对是个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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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真摇头,“你错了,吵架也是一种沟通,你不会与不相干的人吵架。”

    “你说得对,我思念她至今。”

    “家里为何反对?”

    “怕她太过不羁。”

    “有无她消息?”

    “她在美国波士顿教书,已婚,有两个孩子,与常人无异。”

    “有无再见她?”

    “没有。”

    “为什么?”

    “怕她笑我,我已十分沧桑,与当年差太远了。”

    “我才不会那样说!她一定在报上看过你的照片。”

    孙毓川瞪她一眼,“希望不是你那篇特写。”

    程真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孙毓川感喟地说:“我只认识两个会这样大笑的女子。”

    程真安慰他,“已经不太坏了。”

    他站起来。

    程真送他到门口,微笑道:“下次看到你希望你穿西装。”

    他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程真看着电梯门关上,良久,没有进屋关门,她落下泪来。

    赵百川没有浪费任何人的时间,他很快昏迷进入弥留,留下呆若木鸡的妻子与惶恐

    的孩子。

    程真当夜便去陪他。

    看护轻轻说:“你们这班同事情深意长,真正难得,其实,你可以回去休息,他已

    没有知觉。”

    程真疲倦地惨笑,“不一定,也许他的灵魂已升上屋顶,正在俯视他自己的躯壳。”

    看护没好气,摇摇头走开。

    又过一夜,赵百川才离开这个世界。

    程真黯然与刘群话别。

    她只能说“尽快把赵小川送过来读书”。

    然后背着行李上飞机,不知恁地,那时十分希望有人送她一程,可是人生往往想什

    么没什么,不如意事常八九,她重重打赏为她服务好几天的司机,一人登上飞机。

    不知恁地,一阖上眼就看到赵太太愁苦的面孔,她只得唤人取酒来。

    到站几乎酩酊,被服务生唤醒才懂得下飞机。

    程真随着一众走进海关,那是一条长而窄铺地毯的走廓,走着走着,程真忽尔问自

    己:“我干吗在这里?我明明是中国人。”几乎想打回头,就在那个时刻,有人高声叫

    她:“程真,是程真吗?”

    停睛一看,是泛亚通讯社一位朋友。

    只得交谈几句,不自觉来到关员面前,顺利过关。

    一出门就看见董昕。

    程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暗暗留意他有否对不修边幅的她露出厌恶神情。

    他没有,他脸色凝重,似有心事。

    “程真,我有话说。”

    “请说。”

    “回家坐好才说。”

    程真用手撑着头,“那么重要的事?改天说行不行,今日我实在累。”

    “已经拖太久了,非今天讲不可。”

    程真频频打呵欠。

    二人一言不发到了家。

    开了门,程真嘀咕:“程功没来替我浇花。”

    董昕却说:“你坐下。”

    程真抬起头,“你有话请说吧,别卖关子了。”

    董昕清清喉咙,“你讲得对,程真,我另外有了人。”

    程真耳畔“嗡”地一声。

    这么快。

    这是一个讲效率的世界,董则师自然不甘后人。

    终于不得不分手了,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再也不容她踏足,奇怪,她不是已经对他

    的天地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吗,为什么由他宣布出来,统共不是味道?

    原来,做不做客人,吃不吃这顿饭纯属等闲,可是,由主人说“你不必来,没请你”,

    感觉又自不同。

    这一刹那,程真但觉多年时间心血泡了汤,不禁气馁,脸色变得煞白。

    董昕全神贯注留意程真神情,见她脸色大变,可是不发一言,沉得住气,倒也佩服。

    程真平时独来独往,自作主张,并非传统贤妻,不过遇到要紧关头,时穷节乃现,

    她非常沉着大方,董昕总算享受到她的优点。

    半晌,程真说:“每个人都有权追求快乐。”

    董昕清清喉咙,“谢谢你。”

    “祝你幸运。”

    “你也是,程真。”

    “几时把文件准备好,我去签名。”

    “我名下所有财产,依法你占一半。”

    “你十分慷慨。”

    “应该的,耽搁了你这些岁月。”

    程真靠着落地长窗,默默不语,董昕算是有良知的人,知道女性的时间经不起耽搁。

    他试探地问:“仍然是朋友?”

    程真看着他,淡淡答:“可以做朋友,何必离婚?”

    她站起来,预备送客。

    “慢着,”董昕说,“你不问她是谁?”

    程真老实不客气地回答:“坦白说,我才不理会那么多。”

    “可是这次你必须知道。”

    程真光火了,“我已说过我不想知道!”

    “程真,她是程功。”

    程真呆住,一脸问号。

    董昕知道她想再听一遍,“她是程功。”

    程真听见了,第一个反应是“糟糕,事情太坏了,怎么可能一时间失去董昕与程功”,

    然后立刻想到她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出卖了她,悲哀之意油然而生,令她双手发颤。

    不过她是一个出来做事的人,平时已经练得刀枪不入,越遇大事,越是不动色声,

    无论如何,不可让敌人知道练门所在,也不可露出伤重楚痛的样子,免得敌人穷追猛打。

    故此董昕那时看到的,只是程真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那董昕原本扎好马步前来应战,看到程真没有发招的意思,反而有点慌。

    他尝试解释:“这件事发生没多久,我已争取第一时间向你说个明白,免你受到更

    大伤害。”

    程真不发一言。

    董昕一想,不对,刚才的话说错了,怕程真恼怒,故另外再添几句:“我很内疚,

    所以亲自向你交待,愿意作出补偿。”

    程真这时斟了一杯白兰地,坐下来慢慢喝。

    她像是被人在面孔上打了一锤,五孔流血,金星乱冒,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来,

    她要努力做完这场戏,她想说几句得体的台词,可是在脑海中翻箱倒柜,都找不到适用

    的剧本。

    她,程真,也会遇到词穷的时刻,由此可见董昕有多厉害。

    “程功在我们家里生活近十年,她对你始终尊重,我向她解释,在她介入之前,我

    同你的感情已经死亡。”

    这番话,董昕在过去数日中,大概已经练了三千次,如今说来,自然有金石之声。

    程真靠在安乐椅上,不能动弹,她怕一动就倒在地上,她不能叫对方看到伤口,也

    不能叫他看到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我都明白了,你回去吧。”

    “程真——”

    “文件准备好了,我会来签字。”

    董昕感动了,“程真,我小觑了你,我以为像你那样的脾气,一定会叫我难堪,下

    不了台,千方百计拖得我们筋疲力尽,可见我是小人之心。”

    程真别转面孔。

    “程真,君子成人之美,我余生感激你。”

    他站起来,开门,离去。

    董昕走了很久,程真才缓缓走过去锁上大门,双腿发软,坐倒在地。

    她几乎要爬回睡房去。

    想到程功初到她家,她陪这小孩去买衣服,程功连内衣裤都没有,从头到脚要重新

    置,看得出好几天没洗过澡,还得带她去剪头发,皮肤与肠胃都有病,直看了一年医生,

    脸色这才慢慢红润,可是功课一直追不上。

    是程真天天晚上拨时间出来替她补习,有时累得慌,还撑着眼皮教功课,程功故此

    不敢不下苦工,这才跑了头马。

    一切历历在目。

    她以为她一生都会是好朋友。

    时常半玩笑半认真地说:“程功,我死了之后,这一切都是你的。”

    没想到那小女孩没耐烦等她死。

    现在果然一切都已属于她。

    程真叹口气。

    怪不得要搬出去住,以便进一步瞒住她,待时机完全成熟才顺理成章掀盅。

    生活经验告诉她,敌人越是逼她吵,她越要维持缄默,以静制动,令对方无可奈何。

    她如果沉不住气炸起来,可要令仇者快,亲者痛。

    这道理谁不懂,可是真做起来,却有一定难度。

    程真觉得头眩,她怕室内氧气不足,推开窗户,探头出去。

    户外已经凉风习习,颇有寒意,吹半晌,程真醒了,心灰意冷。

    那晚她醉倒床上,朦胧间觉得冷,可是没有足够力气把一床被子拉上身子。

    她凄凉地觉得会就此冻死在床上,待邻居发觉。她已是一具尸首。

    天亮了,她听见声音,有人进屋来,一路收拾杂物,那人的脚步声一直走近,推开

    房门,看到床上的程真,急忙过来扶起她的头,把她身体翻过来。

    这样一动,程真忽然呕吐起来。

    幸亏肚子是空的,吐来吐去白辛苦了喉咙腹腔,她躺下喘气。

    睁开眼,看见扶着她的正是程功,真糟糕,这样狼狈的情形被她看在眼内,窘死了。

    “水。”她呻吟。

    程功一声不响去厨房泡神糊茶。

    她常见程真醉酒,文化界的人就是爱喝,醉死在所不计。

    程真把一碗茶慢慢喝完,觉得灵魂缓缓归位。

    程功轻轻说:“我替你煮了白粥,有肉松酱瓜。”

    程真讶异,她太了解这个孩子,她的演技不至于逼真纯熟到这个地步,这里头还有

    文章。

    说程功有事瞒着她,可能,不过拆穿后她不会若无其事上门来,她还没练成这种能

    耐。

    程真忽然明白了,程功还未知道董昕昨日来摊过牌。

    他没告诉她。

    只有那样,程功才会继续充满内疚。

    一个内疚的人是软弱的,比较容易控制。

    董昕竟那么工心计。

    程真更加无言。

    程功冰雪聪明,日后一定可练得与董昕旗鼓相当,不必替她担心。

    这时听得程功说:“喝那么多伤身体,肝脏难以负荷。”

    程真的喉咙就是喝哑的,少女时期声线不知多清脆,“你的功课如何?”

    “还需五年漫漫岁月。”

    “一下子就过去了。”

    “是,都那么讲,可是我希望早些毕业,早些自立。”

    “你母亲来了没有?”

    “上星期到的,喜欢得不得了,正找顾问研究正式移民。”

    程真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董昕董昕,以后你有得烦了。

    这个时候笑得出来,程真非常佩服自己。

    也可能笑得太早,董昕也许就是喜欢扮伟大的角色照顾这两母女,好让程功余生感

    激他。

    “移民其实很简单,要不有才,要不有财,”程功说下去,“可是她偏偏什么都没

    有。”

    程真不语,她怕话中露出讥讽之意,何必呢,她的损失决非口舌上占一点点便宜可

    以补偿。

    要泄愤,除非用更大的报复。

    程真看着程功纤细白皙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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