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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记忆轨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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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作蓝的女人,一派悠然;唤作静的阿姨,若有所思。
而远远伫立的项可薇,除却冷漠的嘲讽外,一无其它。
记忆的傍晚,大雨的声音,因为幽深沉重,所以沧凉寥落。
不要担心,因为我会保护着你的。
为岁月覆盖的童言童语,没有矫作,没有欺瞒。
***
爸妈在可薇手术后赶着火车返回。
零落的细雨依旧纷坠,大雨洗涤过的台北城有种凄冷却清新的氛围。虽然几番建议双亲无须急着赶回,却因火车票早已预定,翌日也需上班的缘故,可堇最终也只有顺应地目送父母上车。
回途已是沉沉落下的暮,潮湿的空气里意外飘荡着几许寒意。轻轻环抱双臂,迈步向前,在杂挞来往的人群车阵中,仿佛有种无可言述却货真价实的孤寂。
远方的救护车呼啸而过,那闪烁的艳红灯光化为一抹飞影转瞬消逝而去。
突然意识到,环绕自己的是如此众多而庞大的死亡、别离以及意外。
撒手人世的静、开刀住院的可薇、自杀远去的小凌,还有置身记忆彼岸如此仿徨无所知的自己。犹如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一次又一次交织着难以离析的生命轨迹。
存在。如此可贵而脆弱难测。
在聚散分合的脉络里,是否也曾留下过什么铭心刻骨的重要惦记?
这么出神思索的剎那,可堇仿佛也睹见了属于失忆肇始的车祸光景。
远扬的车速,绵延的路灯,寂静的午夜,还有穿越道路的猫──
当尖锐煞车声划开夜暮,身躯重重拋及路面的短暂,映现眼帘的月色如此柔和而令人无力得泫然屏息。
遥远听闻见嘈杂的交谈,慌乱纷杂的情境里,意识正无声地流淌消亡。
不安与焦急,不甘与牵念,在狼狈不堪的自己心底沉沉紧压着一道身影。
无限珍惜、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仿佛乡愁般浓烈的思念,积郁胸口,几番纠结挣扎后,化作喑哑低沉的呼唤。
「可……薇……」
「可薇?」
面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语音,可堇唐突得错愕呆楞。
连忙捂住唇瓣,却止不住心惊动魄的骇然无语。
脑海里,回荡着久久不退的纯真誓言,「不要担心,因为我会保护着你的。」
慌乱摇头,急切迈步向前,不愿承认的是,在杂乱错综的记忆底层,一种无可言述的预感正缓缓酝酿成形。
第五章
    手机在即将扭转开可薇房门的瞬间轻轻响起。屏幕上,来电号码是全然陌生的。
可堇挪开了步履,缓缓倚靠在走道的尽头,按启了通话键。
「喂?我是项可堇。」
「我们见过面。我是张益国,凌的小提琴老师。」
「嗄?」应当说是讶异吗?或者更有种错愕吧?可堇对于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显然揣测不透对方的用意。
「我有话要和你谈。」男人沉稳的语音中夹带着几许压抑过的激动。不期然地,可堇想起小凌丧礼上如此伤痛欲绝的中年男人。生命,犹如凄厉演奏的提琴声,几番逡巡回转,显得纤细而濒临断裂。
「请问……是什么事?」犹豫地应了声,可堇淡然的疑问消融于无形。
「凌是和你交往中,自杀身亡的。」
「生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拨往你在台北的住所。晚间十一点五十五分,通话时间五分钟。」男人停顿半晌,旋即解释般地接续,「所以一开始我认为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才逼她走上绝路……」
可堇沉默不语,脑子里胡乱想的竟是些无能为力的答复。
事实是显而易见的。纵使对方将刀子架往自己颈上,可堇依旧没法想出与小凌的半点对话。
这么浅浅叹息的同时,还未将想法脱口,手机另一端已传来男人接续的语音。
「只不过,当晚你发生了车祸对吧?调阅资料我才发现,车祸意外的报案时间是晚间十一点五十分。」
「咦?你刚刚说了什么?」
「和凌通上最后电话的不是你,而是当时在你住所的项可薇。」
「你是说可薇?」
项可薇?与小凌最后通话的并不是发生车祸的自己,而是自己纤细而淡薄的兄长?
「没错,就是那个没人性的家伙。他是害死凌的真正凶手。」
「等……等等!这应该是误会……」
「误会?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对话,凌丧礼上怎么没听见他出面澄清什么?如果不是他说了什么,最少应该转达凌的遗言不是吗?」男人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愤怒的不解一触即发。
「可是……」
可堇的语气变得迟疑不绝,纷乱杂踏的思绪仿佛一摊烂泥,此起彼落地践踏毁败。
冷漠而无情的项可薇,总是以如此残酷语汇迎对着众人的可薇,挂着嘲弄似笑容伤人于无形的可薇。他当真会这么做吗?当真会这样逼迫小凌走上绝路的吗?
不是的。应该不是这样的。
只是那么事实的真相又会如何?自己隐隐期许的真实又该是怎样的样貌?
这么扪心自问的瞬间,可堇才留意到慌乱心绪的自己对于项可薇的存在既已抱持了不同以往的情感。
「项可堇!你打算包庇凶手是吗?你打算无动于衷是吗?」
「凌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吧?因为你哥哥的缘故他们都死了你懂不懂?我要见他,我要见项可薇那家伙,你听见没有?」
十一点五十分的车祸意外,前往小凌住所的自己,在意识沦丧的最后反复呢喃的是可薇的名。
十一点五十五的最后电话,厌世前小凌最后的语音,申述的会是怎样一种凄清心境?
十一点五十五,遗留在静生前住所的可薇,是以怎样一种心情看待这浑沌难明的漫漫长夜?
可堇着实无从理解,全然束手无策。
「项可堇,你听见没有?」
「我明白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的。」
「项可堇──」
连带着手机电源,可堇关闭了所有继续通话的可能。
静默地长叹口气,举步返回可薇休养的病房。
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病房走廊,明亮而寂寥的日光灯火盈溢满满。遥远地,听见护士轻声走动的声响以及零落的家属交谈声。
夜晚的病房,仿佛流动着一股无可言述的凝重感伤。
这样的缘故吧?压按着自己的胸口,可堇无可否认此时此刻纠结的心境教人无可喘息。
推开的门扉,暖黄色的灯光跌落一地。因麻醉而沉沉睡去的可薇枕卧在床席里,惨白的面庞、缺乏血色的唇瓣,还有搁置床缘的瘦弱手腕,如此单薄娇小,隐约透露着记忆底层无助的孤寂。
以双手紧紧呵护住冰冷的肌肤,逝去的承诺仿佛犹言在耳。
「不要担心,因为我会保护着你的。」
是的。现在的自己确实渴望好好保护眼前这纤细的身影,好让他不受到一点委屈伤害。
只是,可薇能够解释吗?解释关于小凌以及一切的真相?可薇,能够给予不安的自己一个完整的答复吗?
「可堇……」回神时睹见的是可薇微启着惺忪睡眼,含含糊糊的语音流淌。
「嗯?」
「妈他们回去了?」没有抽开被可堇包拢的手,可薇只是迷蒙地询问。
「我送他们回去了,七点半的火车。」
「哦。」
「可薇……」
「什么?」
半掩着眸眼,可薇轻声地答,手术的疲惫与麻药的残余效用令乏力的语音多了分柔软娇弱。不同往昔的冷凝气势,竟让可堇辗转的疑问一时没能脱口而出。
「没有……也没什么。」慌忙地摇手,可堇连声说。
「唔?」
「没事,真的没什么。你继续睡吧,手术完要多休息才好恢复体力。」
无法脱口询问。纵然明白只要这么开口事情或者便能获得澄清也说不定?
下意识地规避着质问的可能,因为不想打破千辛万苦才抵达的平和关系。心底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冀望,即便是假象也无妨,想象这样以温柔的心境体贴关照一个人,细细呵护着一个别扭却脆弱的灵魂。
那么,接续而来的未来又应该如何迎对呢?俯身凝望着再度沉沉睡去的项可薇,可堇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
感觉筋骨麻痹般地痛楚,朦朦胧胧的意识里有种慵懒、困倦的迟钝。模糊睁开瞌睡懵懂的眼帘,望着面前苍白一片的景象,可堇没能反应之际,啪的一声身躯猛然向后摔落。
「堇?」意识中首先抢入的是可薇的惊呼声。
只见他插着点滴的手腕反射性抓住了自己向下滑落的臂膀,面庞上闪过一抹慌乱。
「我,我没事……」尴尬万千地扯出笑容,可堇这才弄清楚此刻的处境。
原来折腾一晚的最后,自己是这样趴卧在可薇床席上沉沉睡去?无怪乎浑身筋骨酸痛的同时,险些硬生生摔落地面。
望着可薇紧握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细指结,眼瞳中那纯粹不容假饰的关怀意外教人温暖。可堇探手回握住那双手,轻轻说了句,「谢谢。」
「唔……」白净的面庞蓦地绯红一片,旋即抢忙掩饰的是可薇称不上客气的回语,「我是怕你扯掉点滴才拉你的。要睡觉去旁边的沙发,我的腿又不是枕头。」
丝毫不坦率的模样没有缘由地令人会心一笑,可堇扬起了唇角响应,「我知道。我完全了解。」
「你笑什么?还不快把手拿开,都压到点滴了。」可薇气急败坏着挥开手,瞪大的眼眸更显著急,「还有不要靠在我身上,你想压死人吗?」
「别那么激动,你的意思我完全了解。」
「真的?」蜷曲身子,可薇一脸不以为然,戒慎怀疑地打量着他。那眼底眉间遮掩不去的稚气,令人心头着实升起一丝宠腻情怀。
可堇不禁要想,眼前这个人当真比自己年长上一岁?而且,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兄长?
「你看什么?」可薇抱着胸,对于可堇过于昭显的视线感到不悦。
「没什么。」轻轻松松规避了争执的可能,可堇轻抚过眼前兀自闷气的身影,一个回身便朝浴室迈步,「我去梳洗了。」
「项、可、堇!」
「手术结束,别轻易动怒,要心平气和休养才复原得快喔。」
淡淡笑了,可堇跨步离开床席。远远地,似乎还听见可薇砸弄枕头的出气声。
犹如孩子一般,可怜可爱的项可薇。
以毛巾擦拭着面颊,可堇一面利利落落打理自己,一面评断着。
仿佛接连以来,可薇一次又一次向着自己展现前所未见的面貌。无论脆弱恐惧,或者纯粹的不安倔强也好,那是自己亡失记忆以来未曾认识的项可薇,也是家人亲友面前绝对不会有的,真实的项可薇。
……不,也许不是这样。
多半,是自己对待可薇的心态有所改变了。在烈与蓝交相的请托中,可薇泪眼婆娑的容颜下,逐渐软化的芥蒂与逐渐宽容的理解,撤除了横亘心底浓稠阴暗的成见。
于是自己,以崭新的目光重新看待可薇以及周遭的一切。
全新的可薇,新生的情感。在共度的每段时光里,淡淡萌芽的温柔不觉笼罩倾覆。一点一滴,汇归积聚的体谅,多希望永远守护相伴。
「可薇哪……」
当唇瓣低声叹吐这名字的剎那,可堇延搁在胸口的一夜仿徨焦虑仿佛也寻获了解脱的途径。
是的,他不希望小凌的亡故与可薇有所相关。
正因如此,他应该给予可薇澄清解释的机会,给予自己相信可薇的勇气。
无情也好,残酷也罢,以重重冷漠包裹自身恐惧不安的项可薇,绝计不会是存心逼迫小凌的凶手——可堇如此坚信。想要如此坚信。
转身步出浴室,可堇迟疑许久的问句总算找寻到脱口的决心,「可薇?」
「做什么?」床席上的病人不耐烦地应了声,却依然埋首在手边的大纸袋中。
「这是什么?」不解地望着被可薇捧上病床的纸袋,可堇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景致感到好奇。
「妈从台中带来的。」
茶色的大型纸袋里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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