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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湄娇娃-第3章

小说: 水湄娇娃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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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个本该已死的人,突然使劲咳了起来!

    “咳咳……”女子嗽出积梗在胸腹中的水。肺里、喉头的水一吐清,她的气息立刻明朗许多,虽仍短浅不稳,但胸口的起伏可是明明白白看得见的。

    她还活着。

    “算你好运。”他轻轻一笑,眼中有着挽回一条生命的释然。

    若非鱼钩正好钩着了贴颈的领子,他又正好具有能够“以线引脉”的精湛医技,感得此人尚存一息而出手相救的话,保证不用一时半刻,她就会成为一具名副其实的溺水屍!

    将气息微弱的白衣女子打横抱起,快步渡河,杜冥生些许讶异,横躺在双臂上的身躯竟骨感至此,一身的重量似乎还不比她身上浸了水的衣裳重。

    回到河边那间自己搭建的木屋,他替病患除下身上的湿衣服和多余物品,帮她拭乾身子,换上一件他的长袍。随後,开始为她诊断。

    摊开一本惯用的医疗手札,杜冥生一手执笔,一面望其色、切其脉,并将所获详载入册。诊疗告一段落,札记亦已书毕。

    仔细阅过这洋洋洒洒十来页的记述,男子俊脸淡然一颐。

    “嗯……难,真难。”她身上的痛殃繁杂,且盘根错节,简直是先天不良又後天失调的产物,一看就知道是个从小把汤药当开水喝的药罐子,教一般大夫避之唯恐不及的大麻烦!

    然,对他,可不同。

    望向床上不省人事的人儿,他长指轻滑过她尖瘦的下巴。

    “欸,咱们有缘呢。你在最困难的时候遇上我,而我在最无聊的时候遇上你,咱们真是……有缘。”他浅笑,喃喃低道:“可怜的你,苦撑着活到现在,一定觉得人生乏味透了吧?等着瞧,很快的,你就会有不同於以往的人生了……我会医好你的。”

    这是他的亲口保证。一抹志在必得的得意微笑,在俊容间轻轻泛开;跃跃欲试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沸腾了体内血液。

    呵呵,她那一身乱七八糟的痛根,对一名医者或许是莫大挑战,对他,却是种至上的乐趣哪!

    接下来近一旨的时间,日复一日,杜冥生忙着调药、熬药、喂药、诊脉、观察……

    直到是日早晨,听到床帐里发出使劲呼吸、用力咳嗽的声响,他知道,她醒了。

    “你肺部呛伤了,呼吸最好别那麽粗放急促。”他先给个中肯的建议。

    “谁?”帐内的人儿震惊万分。

    杜冥生拎高了绸帐,用挂勾挂好,垂首与她四目交接。

    这妮子的脸……好瘦小,像颗因为下错土壤、施错肥而没发好的可怜瓜子。

    看看你,你爹娘是怎麽生养的?他拢近一双浓眉。

    一双看似单纯无辜的大眼,半掩在微微眨动的浓睫之下;挺直的俏鼻,一对形美、却不够红润的淡雪唇片,配以一张过於削瘦的瓜子脸蛋……

    说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不合他的胃口。而她的错愕,以及普天下女子第一眼看到他时都会有的必然反应,则尽写在那对雾蒙蒙的眸湖中。

    她有点慌,“你、你是……”

    “你在河里漂浮,碰巧让我『钓』上岸,把你的小命救回来了。现在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处?我好通知你的家人。”

    “我……我是……咦?”语调愈来愈迟疑,眸光,也更迷蒙了。

    陡然间,女孩儿瘦削的脸蛋惨白,瞠得大大的眼睛透出一丝惶恐。

    “怎麽了?”

    “我……”她睇着他,震骇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忘了自己是谁……”

    “什麽?”他跟着一愣。

    她失忆了?

    “我、我对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家住何处、父母、甚至自己姓名,全都像是撕碎後被风吹散的纸片儿般,半点不留!

    见她一脸慌乱,杜冥生平静地一转头,从斗柜取来了几件物品,摆到她面前。

    “瞅瞅这些,认不认得?”

    一套破损、染了脏污的素色旗服,一副款式简单的珍珠耳饰,与一块鲜红色的玉佩,皆为女孩儿获救那天,身上所穿戴的衣物。

    然而她看了,却是摇头再摇头,眼神缥缈,似乎印象全无。“那些是……我的吗?”

    她愈想愈没着落,愈找不到线索她便愈加惊慌。

    “为什麽?我怎麽会想不出关於自己的事呢?”心急的眼泪大颗大颗落,

    她焦躁地握起粉拳敲捶自己的脑袋,尝试敲出点东西。“想起来,快想起来呀……”

    “够了!”大掌制住一双纤瘦的玉腕,阻止她自戕的愚蠢行径。“你只是落水,头部受了点伤,导致失却记忆,待复原时机一到,你便会想起来的。现在重要的是先把身体养好,其余就顺其自然吧!”

    一如他所推算,她今天醒过来了;但亦如他所担忧,头上几处撞伤,果然对她的小脑袋瓜产生了不良影响。现在失去记忆的她,宛似一只迷途受伤的痛鸽子,无法振翅,也寻不着回家的路。

    “可是……”微揪着两道细弯眉,女孩儿溢出了楚楚可怜的泪花。

    宛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中,连根让她勉强暂泊的芦苇草都看不见,教无依无靠的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的无助,杜冥生也明了。

    若撒手不管,任这小病鸽出去跌跌撞撞,肯定也活不了多久,那数日以来,在她身上扎下的针、喂进的珍贵丹药和致力导通的经穴脉络,岂不白费?

    他平日虽冷情,不轻易出手相救,但看见的,他就无法放任在他面前死去。他会治好她,而她身体完全康健之时,她的脑子也应已痊癒,能唤回那一丁点记忆了吧?

    即便仍想不起,也不要紧。

    看这素白衣裳,是京城正流行的旗服,样式虽不华丽繁复,但质料可是上等纯丝;珍珠耳环的成色、光泽皆属上乘,所值不菲;尤其那块足足巴掌大、鲜红如血的玉佩,更是珍稀罕见,价值连城!

    她不凡的出身,不难推理。这麽一个权贵人家的千金落水,她的家人必定倾力打捞探救,想来不用太久,就会寻至此地。

    “放心吧,只要沿着这条河而下,你的家人迟早会找来,接你回去的。在那之前,你只管先住下来,由我照料。”谁教当初自己多事,现在只好担起这份责任。

    女孩儿的眼神茫然了。

    要她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这个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屋檐下?

    “这──”正常人该有的犹疑,她可没遗失。

    杜冥生光泽盈润的美唇,不屑一撇。

    “收起你的怀疑!如果我心怀不轨,也用不着等到你醒,还跟你废话一堆了。所以你给我安心待下,别多想了。”之前趁着换衣之便,这妮子全身上下早给他看遍了。

    她身形太纤瘦、脸形太尖削,胸脯不丰挺、屁股不圆翘,没有腰身,四肢皮包骨……所有女人该有的线条,在她身上找不出半点。既无让他想入非非的条件,又凭什麽陷他入罪?

    “还有,眼下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可总要有个称呼,我先帮你取个名儿吧……”他沉吟了一下,“芸芸众生,尔为其一,就叫『芸生』好了,以後你我兄妹相称,免人多说是非。”

    虽不知她年岁多大,可瘦小如她,看来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当兄妹是最恰如其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

    “姓杜,字冥生,『幽冥、生死』的冥生。”

    她颔首,嚅嚅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还收留我……这份恩德,我没齿难忘。”

    於是,河边这人烟杳至的小屋里,多了一个女子;杜冥生的生活里,多了一个芸生。

    要说起杜冥生的居处,大抵没有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佳的形容词了。这坐南朝北、长形见方的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一进门,即可一目了然。

    一张木桌、一条长凳置於中央;一方别致的书柜,与一排抽屉特多的斗柜,分别贴靠着西、北两面墙,也各自衔倚着张挂了雪白绸幔的床榻;一面两摺屏风,巧妙地将摆有大澡桶的那个角落,隔成了一个小澡间。

    窗明几净,举目所及皆是一尘不染。

    微动的白纱,屏风上的泼墨山水画,和安放在斗柜上的古筝,都使这原本平凡无奇的小屋,变得格外的雅致不俗。

    而屋外,前有清凉流水,柳林如烟;後傍巍峨青岫,修竹挺立。

    矮竹篱芭围成的小院落里,有着几株桃杏红粉,和一组浑然天成的石桌、石凳,几座简单约三层架上,铺放着几样待风乾的药材。

    放眼环顾,水色山光,一派苍翠,更有引人之虚。

    原属於单身男子的小屋陈设,并未因另一人的加入而有丝毫变动。

    因为不确定芸生的家人何时会来寻她,是以杜冥生没有为她添置任何器具的打算,过渡时期,勉强凑合就好。顶多只是花点钱,请城里的妇女帮着打点几套姑娘衣裳,虽然尺寸不合、花色老套,可他管不了那麽多,能穿最重要。

    日子是克难的,也有些不可避免的亲昵碰触。

    屋里仅有一张桌、一条凳,所以他们得并肩而坐,同桌共食。他总是粗声命令:“不准挑食!”然後把她挑出来的菜又夹回她碗内,看她噘着嘴,用一种痛苦又好笑的表情吃下去。

    床,就那麽一张,所以他们必须同榻而寝。

    郊野之地,夜里百虫乖张暗动,纱帐的保护极为重要,打地舖这种蠢事,杜冥生才不干!当初发善心收留她,可不表示他便得任她鸠占鹊巢。所幸床榻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君子坦荡荡,只管直挺挺地躺平了、双眼一闭,不一会儿便各自会周公去,根本没什麽好别扭。

    只是,她夜里常为溺水的恶梦所扰,总难安眠,气息不定、辗转反覆,他近在咫尺,自然也难安稳。最後,他借出了一条臂膀,好让她在梦里又溺水时,能有人拉上一把,不至於睡到溺死。

    很有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并不代表杜冥生就此免去煮饭洗衣的劳务,相反的,他样样都得多做一份,因为举凡种种家务,芸生没一样会的。

    似白璧般无瑕的双手,证明了她过去是个事事由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尽管她有心、肯学,杜冥生也试着教,可惜,成果往往是他又多了治不完的跌打损伤,和面目全非的家园,他於是作罢不教了。

    千金小姐终究是千金小姐,回家後一样有人伺候,让她现在学会又如何?

    是以,他仍做他该做的。举凡统筹三餐的厨师、劈柴挑水的长工、洒扫庭除的仆佣,乃至洗衣佣人兼铺床叠被、伺候她大小姐晨间梳洗的“丫鬟”,他全数包办。

    有些寒伧的清淡日子,就这麽平顺地过着,等待芸生的家人来寻,好让他卸下这份责任。

    “哇!冥生哥哥,这儿的景色好美!”拖着有些过大的布鞋,踩着小碎步,一声声软腻的、清亮的呼喊,像滑嫩的杨柳丝般,飘荡在空气中。

    青翠的林径上,杜冥生背着采药专用的竹篓子,面无表情,大掌牵着小手,以一贯的速度健步缓行。

    这座山他们三天两头就来一趟,再了不起的景色也早看厌了,她干啥每次都好像头一回来似的,乱兴奋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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